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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背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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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童靖阳的助理留下来照顾他。植皮手术做得很顺利,之后的锻炼和恢复很辛苦,好在童靖阳还是个坚强的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曾抱怨过一句。
一个月的时间悄然过去,台历上留下了一排排红色的大叉,离3月26日只剩下六天了。王瑞恩的生日,我终究还是要错过。
像平时的每天一样,下午晚些的时候,我陪着童靖阳到医院的草地上晒太阳。冬天已经过去,春日午后的阳光暖暖地洒在身上,每个细胞都变得慵懒起来。童靖阳总是话很少,我们每天都靠坐在长椅上,看着春天一天天地走近,临近日落的时候,一起默契地起身。
“方若绮,你该回去了。”他突然开口说话。
“怎么,天天看到我,嫌烦了?”
“是你嫌烦了吧?每天都对着日历数日子,像囚犯在等待出狱。”
“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也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是说你离开太久了,该回去了,演艺圈是不会等你的。”
“你不也一样,要不是为了我,也不会离开这么久。”
“别总把这句话挂在嘴上,好像我要追你似的,这只是当时的本能,就算对方换成别人,我也会这么做的。”
“你难得说一句好听的话会死啊?不过,离开演艺圈这么久,你不会担心吗?”
“你觉得我的性格会喜欢待在演艺圈吗?要不是为了我外公,我对演艺圈也没多大兴趣。要能过得舒服,谁愿意做个漂泊的戏子,活得这么憋屈?”
“哟,你还憋屈呢?你这‘毒舌’可让多少人憋屈了,尤其是古大小姐那样的人,除了你可没人敢跟她顶嘴了。”
“我又没让她靠近我。”
“你想她了吧?”
他静了下来,眼睛直直地看着不远处坐在轮椅上在给一个小男孩讲故事的老人,说:“方若绮,你回去吧,有空替我去看看外公,我大概再过一个月也能回去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了口:“童靖阳,你不会也在意所谓的门第差距吧?”
他沉默不语。走到病房,又怕我忘记似的重复了一句:“方若绮,快回去吧。”
我买了机票独自回国。走的那天,纽约大雨倾盆,大量班机延误,机场陷入一片焦虑,人们坐立不安地来回踱步,仿佛走到第几次来回,就能让飞机起飞一般。
我安静地坐在候机室,手里的咖啡从温热到冰凉,仍是满的。盯着腕上的手表,一秒一秒掐着时间。飞机抵达的时间本应是3月26日的上午,现在已经延误了五个小时。想起买好机票的那日,和王瑞恩通电话,还故作抱歉地告诉他不能回去陪他过生日,现在大概真的是要错过了,实在讽刺。放下早已没有温度的咖啡,从包里拿出匆忙挑选的生日礼物,一条枣红色的领带,轻轻地摩挲,仿佛已经能看到王瑞恩戴上它的模样。他总是戴暗色的领带,深蓝,墨绿,深灰,本就迟重的性格显得更加压抑。我总渴望用我不算炽热夺目的光热去感染他,哪怕只能带给他点滴的快乐,亦是满足的。
飞机从起飞到降落,我几乎都没有合眼,耳机里的音乐不知循环了多少遍。下飞机的时候,夜色正浓,时针刚过十点,直接拎着行李打车去找王瑞恩。
他的家我只去过一次,因为不在市区,路又暗,绕了许久才找到。拎着行李站在路旁的时候,不由地打了个寒战。这个画面和被黎华赶出来的那个晚上如出一辙,昏暗的马路,幽怨的路灯,瑟瑟的夜风,怎么也不像是个祥和宁静的夜。
暗自嘲笑自己没来由的迷信。看了看手表,十一点半,总算是赶上了,虽然只剩最后的一点时间,这样日夜兼程地赶回来,他应该也是会感动的吧。
按响了门铃,许久都没有动静,我迅速整理了被风吹乱的发,门打开一条缝,一丝光亮从屋里透出来,给王瑞恩投下了一个高大的影,逆光处,我看到他穿着睡衣,平日整齐的发丝略显凌乱,顾不得舟车劳顿的疲惫,扔下沉重的行李箱,上前紧紧地拥抱他:“王大哥,生日快乐!”
直到他极不自然的把我推开,我尚未反应过来,他眼里写满的,不是惊喜,是惊讶。
“若绮,你……你怎么会回来?”他的语气有些失措,我以为,这是意外的表现。
“我是特地赶回来给你过生日的呀,飞机延误了整整十个小时,我多怕会赶不上!幸好,还没过十二点!”
他怔怔地穿着睡衣立在门口,完全没有要让我进屋的意思,在我逐渐感觉到异样的时候,光线背后出现了一张女人的面孔。海藻般浓密的长发散落至纤细的腰际,高挑的身材投过来的影遮挡了我视线里的最后一丝光亮,她温柔地唤着我不曾唤过的名:“瑞恩。”
走近王瑞恩的身旁,她看到了狼狈的我,眉心蹙起又扯平,用柔和却刺耳的声音叫着我的名字:“方若绮。”
“席若芸……你……不好意思,我打扰了。”
我拎起行李箱,转身飞奔着离开。静夜里,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啸在耳畔的飒飒风声。悠长的马路仿佛没有尽头,经过一盏又一盏路灯,影子落在身后,又追到身前,宛如一个人的追逐游戏,没有赢家。
身后两道森冷的光线逐渐逼近,一辆车停在我的身旁,司机是个年轻男子,探出头说:“小姐,需要帮忙吗?这里没有出租车,我可以载你。”
我毫不犹豫地坐进了他的车里,把古芊菁的地址报给他,她是现在我唯一想到的人。
到了古芊菁家门口,我木然地拎着行李下了车,引擎在我身后轰鸣,逐渐隐没在深邃的夜色里。他没有抢劫我的财物,也没有对我图谋不轨,安全地把我送到了目的地。如果这个夜晚和被抢劫的那个夜晚对换,我想我会更快乐。每每悲伤的时候,总希望有些□□上的痛楚来模糊心上的伤口,否则,那缓缓淌出的鲜血会让我痛得无法自处。
拨了古芊菁的电话,她很快就开了门,脸上尚带着亮丽的妆,神色却是颓然,满身酒气,看情形就是刚从PUB回来。我没有说话,她亦能从我疲惫和茫然的神情里看出端倪,只是安静地接过我的行李,拿到了她的房间。
我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后,看着她步履趔趄地上楼,开灯,放行李,然后无力地躺倒在床上。我说:“我睡客房就好。”
“和我这么疏远,就不要这么晚来找我。”她说着,却呜咽起来,把脸埋在枕头里,脸上的化妆品蹭在纯净的天蓝色枕巾上,被泪水晕开,如澄澈的天空里长出的团团沉黑的乌云。
我坐到她的身边,拍了拍她不断抽搐的肩膀,手被她死死地握住,骨节发出清脆的响声,仿佛会随时粉碎一地。
“方若绮,你就不能幸福吗?”
十几个小时的旅途和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心力交瘁,就这样入了眠。早晨被晒进屋子的阳光叫醒,宿醉的古芊菁睡得很沉,脸上、枕巾上晕开的化妆品一片狼藉。
我替她盖上被子,她翻了个身,仍是睡着着。
拎着行李箱回家,远远地就看到停在路旁的黑色凯迪拉克。
我走过去,他从车上下来,一把把我搂进怀里。我没有挣脱,不是不想,是无力。
“若绮,对不起。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也改变不了事实……”
“那就不要说了,我不想听。”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在颤抖,是因为我害怕,我怕他告诉我,他爱席若芸,我怕他说,要和我分手。如果昨晚我没有直接去找他,而是打电话给他,也许现在我就不需要面对这些。我怨恨他的背叛,更责怪自己的任性。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洒脱地笑对一切。一旦拥有过,便再也承受不起失去。假若他只是沉默地继续和我在一起,我亦不会深究他的或是我的过错。
“若绮,听我解释。”他松开怀抱,双手把我的手捧在手心,四只手同样的冰冷,谁也不能温暖谁。
“不,我不听。”我使劲地摇着头。
“昨天你不在我身边,我很难过,和席若芸拍完戏,她陪我喝酒,我喝多了,以为她是你,才会……若绮,我知道是我不好,原谅我好吗?”
不敢抬眼望他,却坚定地回答:“好。”
我的反应一定是让他意外,他的手僵在半空,许久才抚上我的脸,低头亲吻我。他的唇比手心更冰凉,仿佛能在我的心房外结出一层霜。
我以为,爱,且被爱,就是幸福,却不曾懂得,幸福是生长在心底生生不息的温暖,当我需要倾尽所有来维持它的温度,幸福其实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