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25、拒绝

　　要说做艺人最辛苦的工作之一，拍古装戏绝对排得上号，尤其是拍武侠古装戏。大夏天的，每天裹得里三层外三层，还要吊着威亚飞来飞去舞刀弄剑，才拍了三天，我就瘦了一大圈。林立翔来探班的时候，我刚被从威亚上放下来，饿了大半天，把他带给我的蛋糕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里，一边还不忘向他发牢骚：“亲爱的经纪人，下次你能给我接点轻松的活儿不？比如拍拍平面广告，演演文艺片之类的。”

　　“这几个月我倒是接到好几部电视剧，这部《妙手飘香之刀皇》是我替你精挑细选出来的最适合你的了。”

　　“Really？”自从威尼斯回来后，我就抽空学起了英文，免得下次出国又被人嘲笑，“你真的觉得我适合这样飞来飞去吗……”

　　“现在制作最精良的电视剧就是PSTV的星座系列和永振的武侠剧了，星座系列大都是悲伤的爱情故事，你又不能拍哭戏，所以永振的武侠剧最适合你了。”他说得在情在理。

　　“好吧好吧，经纪人大人英明。”不过他说的也没错，这部戏的资金充裕，场景搭建颇费苦心，服装虽然在夏天显得累赘，但视觉效果倒是华丽炫目，合作的演员也不错，有武打小生马智文，还有SUN正力捧的百变魔女范晓爱。

　　“EAMI那里刚刚给我来了消息，你改的联唱曲谱大致上没问题，只需要稍后跟关古威进一步磨合，歌友会在6月26日下午两点举行，还有两周的时间，你尽量抽时间去和他练习。映像广告那里有一个比较急的广告《大宇游戏-伙伴篇》，我看了本子，还不错，怎么样？”

　　“和谁合作？”我顺口问了句。

　　“古芊菁，你们很熟了，应该没问题吧？”

　　“呃……”就是很熟才是问题。和有些人就是要距离才能产生美，古芊菁就是最好的例子。

　　林立翔看出了我的犹豫，补充了最关键的一句：“酬劳还不错，一百万，拍摄只需要一天。”

　　“多……多少？！”我几乎以为自己是在幻听，“你不会多看了个零吧？”虽然《舞在朝阳》上映后，我的身价涨了不少，但七位数的广告酬劳，对我来说绝对算是个天文数字了，在演艺圈，也只有一线艺人可以拿到这样的酬劳。

　　“你想呢，古小姐一般都只拍金饰、化妆品之类的广告，这次接拍这个游戏广告就是因为制作班底好，酬劳也丰厚，一天一百万，这等好事哪里去找。”

　　“那这等好事怎么会找到我？”

　　“当然是古大小姐要求的，这圈子里能和她和谐相处的，也就是你了，所以她一接广告就要求找你做拍档，她这么有背景人家又不敢得罪她，来找我的时候不知说了多少好话，把你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我看你就接了吧，这么好的差事，我实在看不出任何可以拒绝的理由啊。”

　　“好吧，接了，”的确，除了和古芊菁合作，没有其他可以拒绝的理由，况且在这华丽丽的七位数面前，其他的一切都是浮云，“不过，立翔，我看你是为了你自己的钱包，所以这么卖力地帮映像做说客吧？”

　　“哈哈，你要这么说也没错啦！”林立翔就是这么个爽朗的人，无论是工作还是玩笑，他都认真而不迂回，其实他自身的实力是不错的，若非没有黎华那样的圆滑，断然不会走得那么艰难，还要渐渐转型做经纪人。

　　“广告几时开拍？”

　　“那边的意思是三天后拍，我刚和这边的导演沟通过，他说没问题。”

　　“哈哈，看来我的眼光真不错，找了这么个能干的经纪人，什么都不用愁了。”

　　“好了，别乐了，导演叫你过去了。”

　　我不情愿地站起来，留给他一个苦瓜脸，说：“要是以后能给我接点轻松的通告就perfect了！”

　　拿到广告的本子，我没花多少时间就烂熟于心了，谁知这么简单的广告到了古芊菁手里，也变得费劲。她甚至连几句广告词都没记住，理由是她正忙着拍她的《疯狂侠客卢小小》，没时间干别的事。所谓别的事，特指这个广告，而非去PUB、做美容、吃大餐等等……没办法，我那任劳任怨的经纪人正好陪着我来拍广告，他去其他摄影棚借了块没用的布景板，用大字写上古芊菁的广告词，拍摄的时候一直在前面举着，总算在傍晚按时收工。

　　“立翔，今天辛苦你了，晚上请你吃饭慰劳你一下。”我走过去满心感激地对他说。

　　“哈，你可别后悔。”他甩了甩举了一天的手臂，笑着说。

　　“若绮，”古芊菁走过来，说，“你的经纪人可真不错。”

　　“天啊，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夸人，他可是我的得力助手，你千万别打他的主意。”我忙说。

　　“听两位美女在这里夸奖我，我都快飞上天了。”林立翔打趣地说。

　　“晚上我请吃饭，走。”古芊菁又发号施令了。

　　“太好了，替我省了一顿！”我欢呼道。

　　“你想得美，你那顿欠着我，改天讨回来，不然我再给你接一部古装戏。”林立翔揶揄我说。

　　“别！欠着就欠着，下次任你宰割，但是千万别公报私仇！”我接过话。

　　我们三个聊得正欢，看到站在门口的人都一愣。

　　“方若绮，我来接你吃饭。”黎华闲然地靠在门边，不知是他太神出鬼没还是我们聊得太尽兴，全然没有注意到他的出现。

　　在我认识的所有人里，请人吃饭都用肯定句而非疑问句的，就只有黎华和古芊菁两个人，今天还撞在一块儿了。想起上次童靖阳把我接走时古芊菁的愤懑，心里就发怵，对黎华说：“可是我已经跟他们约好一起吃饭了。”

　　“可以吗？”黎华露出他招牌式的微笑，对古芊菁和林立翔说。

　　“若绮，既然黎华都来接你了，你就去吧。”

　　不敢相信，这句话居然是古芊菁对我说的，真想知道是因为黎华的面子太大，还是她跟童靖阳太势不两立。旁边的林立翔也是礼貌地笑着点了点头。无奈，我就这样被他们卖给了黎华。

　　车开了好一段时间，直到盘旋上了山才停下。黎华带我去了山顶的一家极其隐蔽的餐馆。老板和他已然熟识的模样，给我们安排了风景最好的VIP包间。说是包间，其实快抵得上我家那么大了，二十个人在这里开个小型party绝对不成问题。尤其是那个宽敞的露台，可以俯瞰整座城市的夜景，在享用完我这一生最奢华的一餐后，我们站在露台上，安静地欣赏绝美的夜景。我和黎华之间似乎总有这样的默契，或是黎华本身就是个不会让别人感到局促的人，即便是这样沉默，也显得轻松自在。

　　夜月从远方缓缓爬到上空，从黯淡到皎洁，如轻薄的柔纱，温柔地铺洒在我们的面庞。

　　“这个餐厅好是好，可惜缺了点东西。”我喃喃自语般地说着。

　　“钢琴。”他淡然地吐出这两个字，仿佛对我的了然已成习惯。没错，如果现在有一架钢琴，我一定愿意弹奏一曲夜曲，来诠释这无法用言语去形容的美好夜晚。

　　“不早了，回去吗？”我问他。

　　“如果不着急回去的话，就再过一会儿吧。”他对我优雅一笑，琥珀色的眼瞳满溢柔情，我刚刚一定喝了太多红酒，似乎有些醉了。

　　依稀听到午夜钟声响起的时候，他向我伸出手，半含着腰，说：“请你跳个舞。”

　　我也已经习惯了他的陈述句邀请，把手放进了他的掌心。灰姑娘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时候狼狈逃离，而我还幸运地沉溺在王子的怀抱里——如果此时没有了方若绮和黎华的身份，面前的他，俨然一个风度翩翩的王子。

　　他轻轻地拥着我，并不紧，却相隔一段暧昧的距离。我只跟着他的步伐慢慢地旋转，一切都在他的控制中，美妙地进行着。他哼起不知名的曲，舒缓，曼妙，炽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面颊，低沉婉转的旋律回旋在我的耳际。

　　曲终，他俯身亲吻我。这个吻没有了威尼斯的突兀，在此情此景下，显得恰到好处。

　　“这是什么歌，真好听。”他松开我的时候，我问他。

　　“不知道。”

　　“嗯？”

　　“随便编的。”他的嘴角自然地牵起。如果不戴平日那优雅但疏离的面具，他其实笑得很迷人。

　　坐进他的银色法拉利，我略有不舍地望着窗外叫人心醉的夜景。他迟迟没有发动车子。我疑惑地转过头，他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说：“今晚不要回去了，去别墅好吗？”

　　我在想，如果他用了陈述句，我是否会默认？可是，他用了疑问句，我便断然地说了不。

　　他没有任何表情，只是迅速地发动了车子。

　　我不清楚，在黎华的心里，是否仍然把我当作他的情（和谐）人。而这个身份，是我努力想要摆脱的。黎华于我，是一个不真切的影，我迷恋过，记恨过，依赖过，离开过，但始终也未曾忘记过。我不爱他，却会流连他的温度；不了解他，却不抗拒他的靠近。他是一个遥远的梦，飘浮在我和很多人的心灵上空，从不为谁驻留。他的光芒纵使耀眼，也只可欣赏朝拜，妄图拥有，只能捧得满手虚无，太过迷恋，只会在醉生梦死里遍体鳞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