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升c小调恋曲》若依_

24、叹息桥下的吻

　　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重视过我的工作。每天天刚亮就起床，背熟当天的台词；收了工常常会找王瑞恩给我看当天拍摄内容的回放，一句话一个动作认真揣摩，一个眼神也不放过；晚上有时候会去找黎华对第二天的戏，遇到难点便向他讨教。

　　黎华对于我的变化虽未说什么，但多少都是有些讶异的。而王瑞恩渐渐开始在片场有了笑容，他从未对我说过感谢甚至鼓励，只在每一个令他满意的镜头之后，微笑着向我点头，只这一浅笑一颔首，就足够予我以最大的能量与动力。

　　又一个月，春色已尽，夏且微凉，《威尼斯之恋》终于杀青。

　　黎华笑意盈盈地问我，要不要去夜游威尼斯。

　　我说，好。

　　一样的贡多拉，第二次乘坐，没有了初次的兴奋，心沉淀下来，倒是真正地融进了水城的浪漫和宁静里，可惜明天就要离开了。

　　“怎么？舍不得离开吗？”他看似随意地问中了我的心思。

　　“是啊，毕竟待了两个月，这辈子都不知道有没有机会再来了。”在孤儿院早已习惯了离别，不知为何，离开之后却反而有些多愁善感了。

　　“怎么说的这么伤感，将来想来还是可以来的。”他轻描淡写地安慰我。

　　我扯出一个礼貌的笑容。想来还是可以来的，想见还是可以见的，想要还是可以得到的……这样的话一生说了多少，最后又来了、见了、得到了多少？即使真有一天来了、见了、得到了，怕也早已物是人非，风住尘香了。

　　叹息桥总是安然地伫立在朦胧的暮色里，像一个若即若离的梦，靠近了，又走远了。

　　我以为黎华会问我有关叹息桥的传说，这似乎是此情此景下必然会上演的对白，转头看他，却迎上他金色的双眸，在幽幽夜色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薄雾，愈显神秘与深邃。一时愣怔，唇猝不及防地被他覆上。他的舌柔软而温热，他的吻霸道却温存。

　　这是我离开他之后的第一个吻，毫无征兆地开始，轻柔绵长地延续。我阖着双眼，任他吻着。在他松开我的时候，叹息桥已融进了身后的背景。

　　我始终也没有提到叹息桥的故事，我甚至怀疑他是否真的曾听说过，否则怎会慷慨地赋予我一个天长地久的吻。我并不相信传说，传说只是人们为了满足对浪漫的憧憬而牵强附会。然而心底难免惆怅，倘若当日王瑞恩这般深情地吻我，倘若我和黎华正常地相识于演艺圈，我一定都会比现在更幸福。但我纵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力改写这注定的错乱。

　　飞回国内，正赶上《舞在朝阳》的上映和宣传期。王瑞恩的算盘并没有打错，我从黎华演唱会上的幸运女孩和电影新星一跃成为媒体笔下的影后接班人，令尚在制作的《威尼斯之恋》未上映已走红。

　　我和黎华在一周之内飞了五个城市进行宣传。渐渐开始体会到当艺人的辛苦，不但只是长时间处于工作状态，还必须要时刻打足精神，不然一个闪失，第二天的报纸上便是一张丑照或是一句无意说出却被大做文章的话。我常常讶异黎华怎么能时刻都是容光焕发、从容优雅的模样，天王的位子还真不是人人都能坐的。

　　林立翔又替我接下了一部电视剧，趁着宣传期结束和电视剧尚未开拍的间隙，我抽空去了民歌餐厅。由于前一阵忙着拍电影，三个月未踏进民歌餐厅，还没进门，就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平日生意就不错的民歌餐厅里挤满了人，仔细一看，还都是一群十几二十岁的女孩，个个神情激昂。我诧异地从她们之间穿过，总算在角落里找到了莫叔。

　　“莫叔，几个月不见这里生意好成这样啦？”

　　“你真是好久没来了！今天关古威在这里办生日会，这些都是他的歌迷。”

　　“关古威？！”真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听到他的名字。

　　“是啊，他一直是这里的驻唱歌手，后来进了EAMI，就忙得很少有时间来了。”

　　“他也在这里驻唱？我怎么没碰到过他？”这个世界真是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两个人偏偏在同一个餐厅唱歌，又偏偏从未打过照面。

　　“他在这里唱得比你久了，不过被EAMI挖掘后就很少来了，你最近又忙着拍戏，自然是碰不上面了。这孩子真是不错，歌又好，人也乖，你看，生日会还特地放在这里办，你可以跟他认识认识，在演艺圈交个朋友不容易。”莫叔说得很中肯，可是于我不受用，关古威的名字，早就已经被我拉进黑名单再删除无数次了。

　　“我看他是在给这里添乱吧。”我回答道。

　　“你这孩子……”

　　莫叔后面的话湮没在突然爆发出的欢呼声里，关古威穿着纯白的T恤和磨白的牛仔裤出现在舞台上，舒缓的音乐弥漫开来，纯净的歌声悠扬流转。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关古威唱歌，没有黎华的深沉和磁性，尽是澄净与纯粹。

　　“这是什么歌？”我问莫叔。

　　“《风钟》啊，他新专辑的主打歌，连续六周的排行榜冠军歌曲啊，还不错吧。”

　　生日会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我只坐在角落里，听他唱着很多我第一次听便印象深刻的歌曲，看他笑容灿烂地和台下的歌迷们进行互动。

　　结束的时候，我想离开，莫叔却执意拉着我去后台。关古威正在收拾他的歌谱，一见到我，又露出那人畜无伤的明媚笑容。

　　“方若绮，我们又见面了。”

　　“哦……我们见过吗？”我摆出一副无辜又懵懂的面孔试探他。

　　他对我佯装的健忘并未表现出失望或惊讶，仍是笑着说：“上次在师哥演唱会的后台见过啊，可惜赶着上台来不及跟你说话，下来的时候你已经走了。”

　　“嗯，记得了。”

　　果然，健忘的人是他。

　　“刚刚有没有听我唱歌，怎么样？”他问我的表情很认真。

　　“很好听，歌好，唱得也好。”总算给我机会说了句实话。

　　“真的吗？太好了！这是我自己写的歌，听到别人夸奖真的好高兴！”他兴奋得像个孩子。

　　我不知道他是真的天真还是假的单纯，他的笑越是灿烂，我的心里就越不是滋味，扯出一个笑说：“是吗？应该有很多人都夸奖过你吧。”

　　“那不一样，你是懂音乐的，上次你在师哥演唱会上的表演太棒了！”

　　“虽然过了很久了，还是谢谢你。”

　　“对了，方若绮，”他的眼睛忽然一亮，我才看到他连眼眸都是水样明净，“我月底要办一场新专辑的歌友会，你要不要来做嘉宾？”

　　“这……”本能地想拒绝，心里却又冒出另一个念头，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拜托了~”他双手合在胸前，一副虔诚的模样。

　　“那让我想一想行吗？”

　　“别想了，就答应吧，你都做过黎师哥的嘉宾了，是不是嫌我的歌友会跟他的演唱会不好比呢？”

　　“那倒不是……”

　　“那就这样决定了！”我还没答应，他就激动地自说自话地跳起来，“我回去就跟映彤姐说，要跟你合唱一曲！”

　　“合唱……”一个念头悄然而生，便把心一横，说，“要不这样吧，把你的几首歌重新改编成一曲联唱，我来给你伴奏？”

　　“嗯！这个主意不错！我回去跟映彤姐把曲目决定好，到时通知你！”

　　这世上冤冤相报总是没完没了，我本只想与关古威相安无事天各一方，他却偏生要送我一个讨债的机会，那我只有却之不恭地接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