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幸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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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小时时间依旧有余，受兰卡“等额代价”能力的限制，两人虽然不用担心对方攻击，也不便分开行动，以防一人受伤，伤及另一人。
“伊尔谜，你来桑夏士干什么？”
小少年听言转头，只静静打量对面的人。
也许意识不清时感官就会受到限制，故而做成一笔生意的愉悦商人伊尔谜现在看兰卡，发现她的气息并没有像自己先前感觉的那样“非人”。而撇去之前堆积的偏见，她的脸看起来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令人厌恶。
“试炼。”他说。
猜对了。兰卡的嘴角飞快闪过一丝笑意，又问：
“那结束的时间……？”
“四个月以后。”伊尔谜并不介意和客户聊天，这也是周到服务的一项，只是很少有机会实践。
“走出森林？”
“不，去桑夏士中心，有直升机来接。”
兰卡别开头沉默了一会儿，抬眼。
“能告诉我具体结束试炼的时间吗？……也许你需要换种方式离开了。”
小少年不置可否，却还是回答：“10月11日前后一天。”
兰卡计算着时间，发现刚好都是乔安娜外出的日子——不用担心被母亲察觉。
她忽然觉得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满足。
“伊尔谜。”
对方用纯黑的大眼睛盯着她。
“我想，能遇到你，实在太好了……”
她沉浸在庆幸里，仗义地决定收回之前对他进行的一系列猫科类幻兽的诽谤。
伊尔谜无表情的脸依旧无起伏。
“你不需要改变离开方式了。”
“……”
“不过，试炼时请避开一个人？”
“什么人？”
“金发女人，我想她会杀死你的。”
“理由？”
“她很强，能走出桑夏士，也不希望这片森林有新来者。”
“你怎么知道？”
“……她是我母亲。”
她果然有不愿让她离开这里的监护人。
伊尔谜心想。
日光倾斜，等树影长度变为树高的四分之一时，3小时满。
兰卡离开。
伊尔谜看到那条白裙上干涸的血迹在森林的绿色中一闪而逝，便开始继续干自己的事。
他确实需要七叶枝。
并不是每次伤重，都能遇上像兰卡一样的潜在客户。所以身体情况不佳时，他必须快速用七叶枝愈伤以杜绝被人偷袭的可能。
当然，兰卡能否取得七叶枝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凭借长期生活在桑夏士的经历，她毋须担心七叶树凋零，但这种树依旧会把她当做意图接近的幻兽而挥动巨量枝条防卫，同时，它还会释放一种特殊气味使附近的草食性幻兽发狂，悉数攻击过来。
而且，七叶树也不是能轻易找到的。
伊尔谜本来就只计划在这附近活动2天，且不会改变计划。
两天过后，不管兰卡尚未取得七叶枝还是受伤已死，他都会依照原来的日程离开。
第二天傍晚，夕阳已变得暗淡，黑暗令那些夜行的幻兽蠢蠢欲动。
伊尔谜向兰卡离开时行的东南方眺望，只看到丛丛森林的绿色一点点灰暗下来，最后变成密而连绵的大片黑色。
他等到完全天黑仍不见兰卡，就决定不再等待。
小少年就地挖了一个洞穴，刚挤开一颗紫果，隐约听到东南方由远及近的喧杂声。
混合着各种幻兽压抑轰然的嘶叫和树木之间的剧烈摆动，远处闪现一个浅色的影子。
那是兰卡，急速地行进。
而离她数百米的身后，星星点点缀满了或暗红或幽蓝的光，随着前方小少女的行动，纷乱变换着位置，始终与她保持百米距离。
看到这些鬼火般的光，伊尔谜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然后他闻到越来越浓的血腥味，又随即了然。
血液是肉食类幻兽的兴奋剂，尤其对于那些入夜却依旧饥饿的兽类来说，简直抵达魔效。
数不清的幻兽追赶过来。
它们的喉间低低压着嘶叫，不成功地按捺着本就被放大了的食欲。
喧嚣声愈大，潮水般淹没过来，就将倾潮而至——却又突然举步不前。
伊尔谜将手中紫果的汁液挤干净，又拿出一些果子，在周围加大剂量地撒着汁液，意料之中地，看到幻兽们又退后了几步。
天生对紫果气味的厌恶几乎上升到了恐惧的程度，抵消了它们对食物的部分渴求。
伊尔谜看了眼四周被驱兽紫果困扰的大量幻兽，把手中的果核扔了。
就在这时，兰卡从最近的一棵树上跳下来。
她落地的动作很不稳，踉跄了几步，没有站立成功，只好扶着树慢慢滑下去，靠坐在树下。
裙子已不能称之为白色，夹杂着各种干涸或湿润的红色，有外界伤口造成的流血，也有因念力施展而发生的代价性出血。
这么看来，她的能力似乎是以出血为条件的。
——血库？移动的血袋？
伊尔谜用亚光的黑色眼睛盯着对方，突然面无表情地胡思乱想。
兰卡只是靠在树边不断喘息。刚才的狂奔已经透支了她最后的体力，她觉得自己连说话的能力都暂时丧失。
过了一会儿，稍稍缓和过来。
“哈——”
她突然轻轻笑出来，看向旁边站着的小少年。银灰色的眼睛因夜晚而变得晦涩不清，似乎有一种喜悦自得的意味。
“我拿到了，七叶枝。”
她的声音因为喘息而带着颤音，但语调明显上扬。
“左边口袋。”她说。
伊尔谜依言找到了那根小树枝。
一枝七叶，依旧有生命般，微弱地摇动着叶片。
小少年把它放进自己的口袋，对兰卡点点头。
“交易成功。”停了一下又补充：“大概一年以后，给你调查结果。”
“所以一年之后你还会回桑夏士？”
“嗯。”
“还是试炼？”
“……”伊尔谜没有回答，只看了一眼周围幻兽们数不清的或红或蓝的眼睛。到时候，就要凭他自己从桑夏士边缘进来了——这才是最后的试炼内容。
“那么……我只能相信你了。”
兰卡说完这句，便微微阖眼，再没有声息。
铂金色的长发稍稍有些卷弧，因为汗和血，一缕缕黏结在一起。
新鲜血液的气味无法立刻散去。
幻兽们依旧在四周，不时发出一声喑哑的嘶叫。大量红色蓝色的眼睛在暗夜闪光，凝结着一种静谧的诡异。
伊尔谜看看兰卡微阖的眼，突然又想起两天前她绿眼银发的样子。难道……她就是用那种邪恶精灵的典型造型去对抗七叶树附近幻兽的？
脑中的想象又开始和母亲的□□趋于同一步伐，伊尔谜陷入一种诡异的荒诞中。
胡思乱想容易干扰大脑。于是下一刹，小少年鬼使神差地好心提醒：
“紫果驱兽的效果会在午夜变弱，到时候完全遮盖不了太重的血腥味。”
对方恍若未闻，早陷入沉睡。
伊尔谜一怔，抛开兰卡转身。
跳下挖好的洞，盖土。
幻兽发出的嘶叫明显隔音了许多，不过依旧能听出对食物的渴望。
他接到的只有情报委托，并没有关乎客户人身安全的要求。即使兰卡最后被幻兽杀死，他也不用承担任何交易内的责任——甚至可以白得七叶枝。
小少年合眼。
时间过去三小时。
紫果的气味在慢慢减退，露出诱人的血腥。林中，幻兽的眼睛明灭，随兽类的走动而不断变换位置。
树边的小少女依旧保持斜倚的姿势闭着眼。
仿佛又身临其境这几天的经历。
她看到七叶树巨大的枝条挥舞，重重打下，而那些草食性幻兽也发了狂，露出利爪，尽数攻击上来。濒死般的惧怕与突入而来的执著……
幻兽们渐渐聚拢过来。
靠近——似乎发现那种厌恶的气味变得可以忍受。于是再靠近，由驱兽紫果形成的防卫圈慢慢变小。但突然，又是一股强烈的紫果的气味，兽类马上退后。
伊尔谜从地洞里一跃而上，挤开五颗紫果，将汁液涂在手心。
幻兽的数量太多，嘶叫又太震人，还是换一个夜宿的地方比较安全可靠。
他抬头看了看幻兽们血红的眼，仔细观察，找到了数量最少的突破点。
又看看一边在睡梦中皱着眉的小少女。
走过去踢一脚，竟然没有反应。
小少年又加大力度踢一脚，仍然没有反应。
干脆再一脚——兰卡皱眉的表情没有变，依旧沉浸在因为累极而带来那种状若入睡的轻度昏迷中。
伊尔谜怔然，旋即又平静地眨眼，停止了所有动作。
蓦然，他提起兰卡，飞快地朝北边冲去。紫果的气味驱散了那个方位的幻兽。幻兽包围圈有了小缺口，伊尔谜果断从那里突破。
其他方位的幻兽开始纷纷往北方汇聚。
小少年不断在树与树之间跳跃，用沾着紫果汁液的手触碰树干，留下紫果气味，使身后的幻兽躲避不及。
就这样越过近百棵树，抛开了大部分鬼火般的眼睛。
伊尔谜继续保持狂奔的速度十分钟，这才停下来。
选地方，在周围撒汁液，挖坑，像皮球一样把兰卡扔进去。
最后，伊尔谜也跳进了坑，在上面盖好土。
桑夏士森林弥漫的诱人血腥味终于消失。
一切又恢复宁静。
时差两小时。
从桑夏士森林出发，一直往西方走，渡过汪洋，抵岸到达优路比安大陆中部沿海。
这个是矛盾的地方，复杂与简单并存。
但存在必有其合理，否则也不会号称形成了1500年。
流星街E区，红发女人洁白光裸的背部在月色下略略呈现柔和的光。红色的是情欲，一点渗入纯白中，晕出鲜丽妖娆的花。发与肌肤交叠，令人晕眩般艳丽。
身后男人抱住她。
“普丽，再来一次？”
普丽斯没回头，不过凭想象也能知道内森是怎样难看地笑着。
这可真让人难过，保持关系数年，她至今仍会错觉身后是只正啃着自己脖子的狗熊。
“还要一次？”她一斜眼，佯怒：“有完没完，你怎么不去死啊！”
“嘿……我死了谁罩你？哪个中央区的老大会让娘们当二把手……快让我再爽爽……”
继续动作。等结束时，凌晨刚过。
一脚把男人踢出床，从窗口看到内森离开房子最后消失在E区的街道中。
普丽斯点了支烟。
流星街的中央区都拥有相对整洁的街道，设施良好。
去普通区当个小区长还是忍受每月一次的熊啃？
普丽斯笑了笑，吐出烟云。
快则一年，这个选择也就不会存在了——因为E区就将手到擒来。
内森的能力很强，可惜大脑容量估计连狗熊都不如。
这些年来，该收买或铲除，他的手下们都已经在她的布置下得到了应该的归宿。至于还需要获得任意一个流星街中央区大世家的支持——这应该也能在一年内办妥。
只要找到那个女人的行踪。
红发女人突然想到多年前。
流星街C区某个隐蔽的角落，受伤的金发女人抱着一个婴儿，恨恨地说：
“我杀不死他——但总会有办法。当然，他也别想杀死我。”她的眼神有些歇斯底里，疯狂地望着怀中的婴儿。
“可是你又能打算去哪？”
普丽斯记得自己当年是这样问的。
“东方……无人可以出去也无人可以进来的地方。”金发女人回答，又看看婴儿。“我会杀了他的，至于这孩子……错误，都是错误。”
“……”普丽斯无话可说。
而金发女人也没有继续话题，她只是盯着婴儿轻轻低重复：“念力的温床……念力的温床……”
听清对方的低喃，普丽斯蓦然睁大眼睛。
金发女人恍若未闻，突然抬头：“普丽，我的初衷就是找到我妹妹……但原来贝拉早就死了……被慢慢肢解，整整两天才死去……还有……不！不！我该走了。”
她蓝色的念力缠身，下一刻消失——这是她“瞬间移动”的能力。
那时普丽斯刚认识她一年半。
这个金发女人不是流星街人，也不适合流星街。
还是离开得好，她杀死了追杀她的人的弟弟。
现在想来，虽然怀有某种目的，普丽斯觉得当时自己确实存在着一些真心。毕竟如果揭发，金发女人恐怕会死，自己又会断了关于那个猜测的线索。
但谁知道追杀她的男人竟然怀着的是完全不同的心情？
一年半的交情，其实掺水很多，确实只能够挤出那么一点真心了。
而经过那次，她也已经验证了自己的猜测。
普丽斯吸一口烟。
念力的温床……她回想当时金发女人手中的婴儿。小小的孩子，沙金色的发，灰青色的眼。
她还会活着吗？那肯定已长成了一个小美人。
不过……
普丽斯吐出烟，雾气在窗边消散。
远的不予考虑，还是先解决近期的事。念力的温床可以暂借放在一边，目前思考的还是尽快找到那个女人以取得中央区大世家的支持。
人将死，旁人的内心就会多点怀旧的感觉。
红发女人用毯子裹着身，抖落烟灰。
其实内森的技术还真不赖，就是脸实在丑的不可救药。不过就算他英俊得和那个流星街世家出身的C区老大维克多·伊斯玫特一样，也延迟不了死期。
东方……无人可以出去也无人可以进来的地方……
普丽斯慢慢摁灭烟。
作者有话说第6章 幸会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