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三章-官司（2） ...
-
我听了，便了悟。原来村长这是逼婚呢，却不知竹笙我何德何能，居然叫村长舍得丢了威信，抑或是，等我进了他家的门，他便一口咬定从没有过这交易？但不论是哪种，他都小看我了。
“朱伯伯，爹爹这事，我并不想取巧，更不愿连累您。我来，只是想说明一件事。使人妖力尽失这种事，我们竹家誓不会做，但原委我如今却明白了。如果我猜得不错，是我的一颗仙丹，不小心混入了药中，另那耗子精误食了。是以爹爹一无所知，我却难辞其咎。明日公堂上，我便当众说出事情原委，您也不必费心了。”我隐去了蘑菇的参与，说罢便告辞。
村长却又将我叫住：“可是，你知道那耗子精夫人要你们家如何还命？”
我略略一想，便知道他的意思了。于是了然一笑，“多谢朱伯伯关心。耗子精的妖力，我恐怕还不来，她自然要取我性命，或令我也失了妖力。我无所谓，大不了再服一颗觉华丹。只是不能让爹爹枉担了我的罪名。”
关上身后的门，我抬头望望星空，顿时觉得心情别样畅快。
“笙儿妹妹，我送送你吧。”
朱晓追出来。我看这月亮也爬得高了，便点头。一同走着，我想着这一天里发生的事，现在又和他走在一起，甚觉尴尬。
“笙儿妹妹，家父并不是想逼你什么，只是见我……见我愚钝，便有心帮忙。只希望你见谅才是。”
“当然，当然。”
我想，朱晓确没有坏心，只是他对我的这份心意，我之前却不大晓得。
“从听说你有个神仙师父起，我就觉得你与众不同。我常去你家药铺，就是……就是想见你，可是总见不到。我也知道你和熙莱的事，他们说你泼辣无礼，我却不觉得。若是你放任他下去了，只怕……只怕我才要失望了。”
我心里暖暖的。原来除了师父，还有赞赏我的人。
我拉着他的衣袖，看着他的眼睛，很认真地说：“谢谢你，朱晓。这件事之后，如果我还能化了人形来见你，我一定好好和你做朋友。”
……
此日临近巳时，“公堂”已经被众妖围了个水泄不通。
杏花村是妖村，脱离于世事繁华，平日里并不用村长办公。所谓“公堂”便是村里早已荒废的破庙改造的。今日起用，四处都结了蜘蛛网，倒是村长身为蜘蛛精，稍稍吸一口气，各处的蜘蛛网便不见了。
凡人羡慕神仙和妖精命长，却不知，没了时间观念，生活也变得乏味起来，尤其是现在，三界颇为和谐，无仗可打，这无趣的程度，比之远古有过之而无不及。是以神仙下凡寻乐子，妖精作弄人找快感。
村里终于出了这样大的官司，无所事事的众妖便全体赶来凑热闹。我看着他们嘻嘻哈哈，心头就上了火。
一大早，我给蘑菇下了药，让她睡过去。我可不要她跟着我，用我的妖力作赔便罢了，我可不要让她毛毛躁躁地搀和进来。
走在路上，周围的妖精似乎都在对我指指点点。有几次，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他们说的话。
“我一直就觉得竹家都是怪胎。你看看那个夫人，跟人家跑了几十年，居然还回来个一两天。再看他家收养的那棵蘑菇，哈哈哈……”
“最怪的是这个小姐，都快成了神仙！也就数他家老爷还算正常，现在居然……”
……
爹爹被衙役锁了妖力，押到堂前，村长坐在最前方，并没让爹爹跪下。
爹爹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担忧地看了看我，我回以胜利的微笑。
今天早些时候，我去牢里探望爹爹。妖精的牢房是用不着铁栅栏的，只要吞了足以锁住妖力的丹药，再用妖力捆绑住行动力，便不成问题。而爹爹，仅仅吞了丹药，行动自如。
“笙儿，你代我谢谢村长吧。”
“嗯。”
“爹爹可能过不了这一劫……”
“爹，你是否清楚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爹爹轻捶着桌子，“我什么也不知道啊！”
我便更加坦然了，“那就好，爹爹，你放心，我必将事情办好。”
爹爹吃惊地望着我，半晌，陡然明白了什么似的，攥紧了我的手，厉声道：“是不是村长逼你？怪不得狱卒都对我这样好！笙儿，你什么都不许答应他，知不知道！”
他竟然误会了，我连忙解释：“不不，村长什么都没逼我！”
爹爹放开了我的手，神色却忧然起来，“之前我应承他们，你一定也怨我。其实，我怎么可能把你嫁到他们那些人家？你娘怪我势利，又说我怕事。唉，我承认我怕事，但我从来没有用你换势利的念头啊！笙儿，你若是从了他们，我就是死也不原谅你！”
确实，我曾和娘一样，怪过爹爹很多次。此时看着他乞求的神色，原来他竟是这般……
我鼻梁酸酸的，缓了一阵，才道：“谢谢爹，我知道。我不会那样解决的。哎呀再说了，我要是嫁了朱晓，师父一气之下把村长全家都杀了，那我不是成了罪妖？哎呦爹爹你别那么恶狠狠地瞪着我，有神仙做女婿，你脸上也有光不是？哎你不要歧视神仙嘛！”
……
此时，爹爹在堂前站定，脊背是弯的。我到现在都还没有告诉他我的计划，我怕他听了，反倒会逼我嫁给朱晓了。
村长嗽了嗽嗓子，示意大伙儿肃静。然后忐忑地瞟了我一眼，对着衙役道：“竹云已带到堂上，请上郝夫人！”
郝夫人便是那受害耗子精的夫人，她家老爷还是真身的形态，自是不能到场。郝夫人两眼肿得不像样子，依然不断垂着泪，用帕子拭了又拭。看样子，昨晚我离开之后，她只怕又哭了好久。
到了堂上，郝夫人便一下子跪在了地上，哭天喊地地叫道：“朱老爷！您可要为我主持公道啊！他家干了什么事，大伙儿可是看得明明白白！我知道您稀罕他家小姐做您的儿媳妇，您可不能偏心啊！呜呜呜……”
她这样一说，倒是引来一众唏嘘。村长擦了擦他那亮闪闪的额头，“那是自然，自然。”然后又嗽了嗽嗓子，“竹云，你家药铺卖给郝老爷的药有毒，令郝老爷妖力尽失，只剩真身，你当着大家的面说说，这事该谁买账？”
爹爹长叹一声，朝着低声抽泣的郝夫人跪下去，我心里被绞得剧痛。
“郝夫人，这事，我竹云百口莫辩。治病救妖本是我的职责，如今却犯下这等大错。按理，我本应照料郝老爷至康复，再由您裁度，唉，可惜我医术驽钝，并无治疗之法。这样看来，也只能还您一条老命了。”
我看见郝夫人目露凶光，便暗叹，是时候了。
我拨开旁人走上前去，向着村长，跪在爹爹身旁，不顾周围的诧异，朗声道：“村长，昨晚笙儿已和您说得很清楚了。”村长摇着头，沉默下去。
我转向郝夫人，“夫人，郝老爷之不幸并非拜我爹爹所赐，这件事实与家父无关。昨日，是我的一颗觉华丹无意掺入了药材之中，才有后事。虽数巧合，这责任，却应由我一人承担。”
“笙儿……”爹爹用颤抖的手拽住了我的衣袖，惊慌地看着我。
“爹，女儿实在不忍让您替我背罪。”
再看村长，以用手撑住额头，眉头牢牢拧在了一起。
“竹笙，你既有胆量承认，也要有胆量承担。你说，你倒是能不能救回我夫君！”
“实在对不住，我也无法。”
“哼，你这怪胎，天天和神仙勾搭在一起，以为学了什么仙术。看来，除了给神仙暖床，就什么都不会了！既然这样，便拿命来还！”
我告诉自己要冷静，憋着一口气，冷然道：“郝夫人，悲痛可以理解。您怎样骂我无所谓，只是，您一而再再而三地玷污我师父这事恕我无法容忍。请您在这里当众道个歉，晚辈的性命，您拿去便可。”
我已料到郝夫人听了会气愤，在场众妖听了也会笑话，但无妨，我争的就是一口气。
郝夫人忿然而作，“你个不要脸的小妖精，还敢跟我讨价还价！”言罢扬起手掌，耳边便刮起一阵风。我闭了眼睛，等待着脸上多出一座五指山。
只听村长一声大吼：“住手！”
一阵风刮过，竟真的没有等来痛感。我疑惑地睁开眼睛，顿时被眼前场景吓了一跳。
郝夫人还摆着扬手的姿势，浑身紧绷，在做挣扎，脸上表情颇为狰狞，只是不论如何挣扎，都是徒劳。她周身散发着银色的光辉，如此圣洁的光笼罩着个凶残的内核，怪不得原本已然静默的群众中间，有几个胆大的妖精在吃吃发笑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是什么呢？小时候每每想要偷偷捉弄师傅，总能让师傅如此封住。
我还来不及动作，就被一只有力的臂揽腰而起。师父身上没有什么香味，但这感觉就是在梦中我也能分得清。
我被揽在他的怀里，腰间被紧紧箍住，头顶上传来的清冷声音，入了我的耳却变得暖暖的：“若是治好郝老爷，便两清了吧。”
明明是个问句，却被他问得像个命令。在他强大的神力压迫下，在场的所有妖精，包括依然被捆在师父神力当中的郝夫人、跪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爹爹和早已站起的村长，没有谁说话，一片肃杀的寂静。
“竹老爷，我带笙儿走了，你们不用担心，也不要来找她。”
之后的话却是说给在场所有妖精，“郝夫人辱我师徒，这锁身之术便是小惩。笙儿与我是何关系，用不着外人妄加言论。那就散了吧，七日后，笙儿会将郝家老爷救回来。”
话语带着冰碴似的扫荡着古庙，没有人敢动一动，只是一瞬，我便飞在了空中，古庙、郝夫人、爹爹、村长、众妖，全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三章-官司（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