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第十四章-应天（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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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点冷光下，一个颀长的玄色侧影靠在在凉亭内的石桌旁，伸出去的一只手握着一个银光闪闪的酒樽，另一手拿着一个小巧的酒壶。一看便知，这酒并非凡间之物。
石桌并不大，被一个个酒壶占据了几乎全部的空间，另一个盛满酒的酒樽岌岌可危地立在仅剩的边沿。
男人放下手中的酒壶，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轻轻放下酒杯，优雅地转过身来。
“子砚，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被唤作“子砚”的仙君在我身边“切”了一声。
“竹笙姑娘，初次见面就是这翻狼藉，真是见笑了。”
他一回身，带起一阵旋风，石桌上的酒壶酒樽霎时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不禁向前一步，引来他的一声轻笑。
“呵呵，那些是空的，已经被我喝光了。”说到这儿，他微微颔首，“不论喝多少我都不会醉，所以，经常不知不觉喝掉了很多。姑娘见笑了。”
我回过神来，急忙合上因为吃惊而半张的嘴。这世上，竟然真的有如此酒量者！
可是直到这一跳，我才发现早就离开了刚刚的位置，身边的仙君已不知所踪，而我竟不知不觉被双腿带动着走到了凉亭内男人的身边。
“杨……杨爷，您找我？”
他肩膀一僵，身体一动，缓缓直起身来。那双眸子定定地攫住我的时候，一团厚重的急切与悲伤将我团团围住。他清澈的眼底紧紧吸引着我的视线，想移开却做不到。在一丝苦笑之后，他垂下了头，站起身，与我隔着一张桌子的距离，低声喃喃：“别装傻，这地方只有你我二人，既然你知道我是谁，还叫我杨爷吗？”
“……上神。”
“好，请坐吧。”他指了指对面的，自己先坐下。
在我犹豫着是不是要与一位上神同桌而坐的时候，听到了他有些嘲弄和不耐烦的声音。
“犹豫什么？让你坐你就坐。”
我一屁股就坐在了冰凉的石凳上。
“深夜不便麻烦下人，所以没办法好好招待姑娘，请见谅。”
“好说好说……”
我揪着裙角，心想这上神到底在想什么把戏？这晚他已经对我说过两次“见笑”和一次“见谅”，如此客气，倒像我是上神他是小妖精。
然后才发觉，我竟然将他的每一句话和每一个如高山流水般的动作和神情记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暗暗心惊。
“上神……”
我被他的手势打断了。
“姑娘，能不能先这样坐一会儿，别说话？”
我慢慢点点头，提高了警惕。虽说对方地位与我有天壤之别，但他的心思我还是可以尝试着猜一猜的。尤其是近日来听多了这个人做的缺德事，便愈发觉得他这个请求十分不怀好意。
于是，他静静地望着我，而我力图逃离他的视线，不断地给自己的手指头找事做。最后，实在找不到没被揪过的一处裙角，只好将手放在了桌延，打算以此机会练习师父教过的“触摸辨识丹料法”。一边用巧劲儿按压着桌延，一边魂飞天外地想，这真是块上好的汉白玉呢。
突然，手被人紧紧握住。
“啊，上神！”
我一边惊叫一边缩回了手，他也怔在那里，一只手悬在空中，尴尬得不得了。
如果我记得没错，他也对长希上神念念不忘，联系上我自己的经历，倒是有了些清晰的脉络。这位爷想必也是将我与长希上神混为一谈了。虽说堂堂上神做出这样不登大雅的事很令人费解，但我现在了解了，所谓痴情，是无尽头的，这位也许……
“竹笙姑娘，请原谅我的失态。”
转眼间，他已经正襟危坐，恢复了悠然自得的样子，声音中不到一丝波澜。我皱了皱眉，如果不是掩饰，那么就是这个人自大狂妄或鲜廉寡耻。
但对方实力地位都非我所能抵触的，于是只好强装镇定，“无妨。”
无法否认，见到了活生生的景曜上神，我是激动的，但更多的却是忐忑与一种莫名其妙的沧桑感。他的确如传闻中的那样风华绝代，此刻我与他仅仅相隔尺于，他留给我微微一个侧脸，于是在清澈的月光下，甚至连长长的睫毛都看得一清二楚。我在心中将师父、重黎与他做了个比较，师父是清逸脱俗型，重黎是狂狷邪魅型，眼前的这位我却只能用华丽来形容。
“姑娘请不要再看了。”他嘴角一翘，垂下头去。我手心出满了汗——刚刚还在鄙视其轻薄，一转眼自己就露了馅，这下丢大人了。
“我想，你此刻一定很疑惑吧？或许，以为我又是一个将你当作长希上神的人？”
“我……”我没想到他会这样讲话赤裸裸地说出来，但从他平稳的情绪上，根本看不出他在想什么。此上神目前意图不明，又是沉淀了万年的城府，比技巧我自是一败涂地，只好豁出去，让他见识见识什么叫坦诚。
“实不相瞒，我确实是这样以为的。难道不是吗？”
“呵呵，你真是大胆。”
我吸进一口气不敢放松。难道玩过头了？王者说这种话的时候，大胆的人一般没有好果子吃。
可他展颜一笑：“这就对了，你就该大胆。”
我咽了咽口水：“上神不怪罪，竹笙已诚惶诚恐，只希望您尽快示下，否则我也只能继续惶恐下去了。”
他皱了皱眉，脸色不快，“不用这样，你很怕我吗？”
我将口水咽出了声，“不，但毕竟相差太多，惊讶一阵总是允许的吧？再者，我并不知晓您请我来的目的，毕竟我们并不相识……”
我在他火热的眸子中挣扎得很是痛苦，于是决定速战速决，不能眼睁睁看着气氛肆虐下去。
“上神，您看，这也不早了，如果我出来太久被人发现，事情会很不好处理的。实不相瞒，我是因为您托下人传来的那句话才答应前来赴约的。所以……”
“噗通”一声，我已跪在地上，双膝狠狠地砸在冰凉的石板上，我咬着牙没有叫出来，这样才有壮烈的氛围。
“景曜上神，竹笙没有其他请求，只希望您能放了蘑菇，不论这中间有多少恩怨，一切与她无关。她是我的朋友，请您体谅我的——啊！”
他仅用一只手就将我提了起来，安置回了石凳上，拽得我的手臂持续不断地疼。
“在我面前，不要下跪。”
我低着头忐忑了一阵，心想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言归正传。
“蘑菇是我抓的没错，否能依你所愿放了她，就要看你能不能让我满意。”
“我？”我揪着衣角细细想，以我的理解，这件事的源头似乎是师父与他的恩怨，我和蘑菇都只是受了牵连的无辜者。一阵寒意袭来，我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如果是为了师父，我自然愿意做，做到你满意为止。但是……请不要让我做违心的事。”
“哈哈哈，姑娘你真会开玩笑，如果是你愿意做的事，我为什么要拿它当作条件呢？你不愿做也可，这不过要救你的朋友，走的路要更长一些。”
他踱至亭栏处，依着柱子，手懒懒地一挥，凭空捧住了一块糕点，那糕点在他的手中迅速碎成粉末，被他轻轻一扬，洒入湖中。紧接着，湖中的睡莲朵朵涌动，他斜眼看着争先恐后的鱼儿，轻蔑一笑，将月光化为丝巾，擦净了手心。回过头来的时候，见到我，露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姑娘你还在？若是不答应我的条件，你就可以走了。”
我咬了咬牙，“我只要求，不要让我做伤害亲人朋友的事。”
他歪着头想了想，“唔，似乎不会伤害亲人朋友。我身为上神，绝不会让你做伤天害理的事，这一点你可以信任我。”
不会吗？眼前桑智的愤怒和雪遥绝望的神情活灵活现，那种事在他的评判条件下都算不上伤天害理？
大概是心中的厌恶化成表情流露了出来，他冲我笑着摇了摇头，又叹了口气，那样子美得天地难容。
“我保证，不论我自己做过什么，绝不会让你身负罪孽。这样可好？”
过了很久，我重重地点了点头：“那是什么事？请说。”
他释然地笑笑，眼中泛起温柔波澜，“我还要一段时间考虑让你做什么，你别着急。况且……你觉得这里怎么样？”他摊手面向僻静的小湖。
我哪有鉴赏夜景的心情？心里觉得他这一定是在耍我，便敷衍地说了句：“很美，上神的品味果然高明。”
“你不觉得这里似曾相识？”
“什么？不，我没来过”
他失神片刻道：“也是，沧海桑田，那片小湖已经变成了山谷。是我太沉湎……没关系，今晚景致正好，姑娘便陪我赏玩一阵可好？”
我看出他似乎沉浸在了回忆中，将回忆与现实混淆，我最近最是抵触。
“对不住，既然上神没什么可吩咐，我就先走一步了。还是尽快回王府的好。”
我没等他应承，连忙转身疾走，但听到他的轻声呼唤，却偶忍不住停下来回头。
“刚刚我说，你在我面前不要下跪，现在我要改正。你在任何人面前，都不要下跪。记住了吗？”
“你要走就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第十四章-应天（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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