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第十三章-幻逝（2） ...
-
其实，对师父的反常，我心中并不是没有一个解释，可是又不愿说明白。既然他同我一样踌躇，我也并不愿打破这样的平衡。毕竟，那个女子可以成为我们之间一道高墙，以我之渺小，又怎可能不自量力蚍蜉撼树？
一到了山脚下，桑智就显得紧张得很，双颊红扑扑的。
思容调笑他道：“你不是说你主人自从画眉姑娘的死，就变得仁慈得多了吗？怎么你现在又这样心神不宁？”
桑智却没有回答，不知是真的没听到，还是佯装。他走近了山脚，扑通一声跪下，对着回音无数的大山，叫着“主人”，做着请示。
思容瞧瞧对我说，我被迷晕了拉到这里来的时候，他也是说了这样一番话，只是现在又加了几句“他们是自己人”之类的话。他在乐山城里的时候，看上去正常得紧，不知为什么，一到了这里就变得疯疯癫癫唯唯诺诺。
……
乐山与杏花村的山一样，也算是座妖山，思容一路上轻轻皱着眉头，不时地用手捂着鼻子，说是妖气吸到身体里百害无一利。这话说得我着实不爱听，便用最最阴阳怪气的语调反问她：“妖气原来是有害的呀？少爷您跟在我身边这么久原来这样受罪！”
她一怔，立马反应过来，连连笑道：“原来小妖精你也有生气的时候！不过话说回来，你身上的妖气比人家雪遥的要弱得多，想害小爷我，也没那么容易。要不然你以为你师父能容忍得了么？”
我心中莫名的一阵烦躁。一张美人的脸又开始做我的眼前花。好啊，长成这个样子的，不管是神是妖，都是厉害角色！
我一边折磨着脚下的花花草草，一边叹气，再也没心思和他们聊天逗乐。最近我极易暴躁，心情不稳定，这可是从我出生以来就从没有过的情况。
正闷闷地想着，一个没注意，闷头撞上了前面的师父。原来，在我闷头向前冲的时候，他们已经停下来了。
思容正握着一株枯枝，枯枝的顶端耷拉着一朵干花。我不知她要做什么，伸手上去轻轻一碰，那花竟从底部开始，逐渐向上碎成了粉末，飘在空中，再也找不到了。而底下的枯枝，也一点一点地以粉末状消失在空中，仿佛一柱烧得过快的香，一转眼，思容的手上空空如也！
“我，我做了什么……”
师父握住我僵在空中的手，“你没做什么。这只是正常死亡的妖的灰飞烟灭。”
“灰、灰飞烟灭！”
我怔怔地望着刚刚枯枝所在的那片空气，果然如灰如烟，再不留一丝存在过的痕迹，连灵魂都化为泡沫。这便是天地冥冥之中赐给妖精无边寿命的代价！
“这事儿可奇怪了。这山上妖气这样浓重，怎么会让生在这里的小花妖死掉呢？桑智，你倒是说说……咦，桑智？”
原来研究小花妖之死的只有我们三人，桑智早就将我们远远甩在后面，一个人不言不语地向前去了。我们面面相觑，这才细细回想起来，自打上了山，桑智就没再说过一句话，与之前的行为大相径庭。
我们急忙追上去，但脸上都不再挂着轻松笑。一定有什么问题，不是出在这乐山上，就是出在桑智身上。当然，还有另外一种情况——问题出在我们自己身上，只是我们谁都不愿去想。
除了布料与植被黄土摩擦的声音，就连一声鸟叫都没有了。这路走得越来越不安。一直走到一片山蔷薇林，视野变得开阔起来。我气喘吁吁地站住，只见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的背面有片片红色飘出，似乎靠着个人。这种诡秘的出场方式！我的后背凉飕飕的，一摸之下，竟被冷汗打湿了一片。
按常理来说，既然我们已说好互不相犯，那么桑智应该把我们当作客人，规规矩矩地引荐才是。就算是忌惮雪遥的脾气，也该嘱咐我们在原地稍等。可是一见了那棵树，他就像被勾了魂，径直走过去，好像忘了有我们三个的存在。
更诡异的是，我们三个，没有一个人做出动静。不知道师父和思容是出于何种考虑，至少胆小如我，完全是被吓到了。
我心中一直有一根弦紧紧地绷住，直到树后面的女子现了身，懒洋洋的抬起眼睛，冷光带点鄙夷似的撒向我，我只觉得心口一阵剧烈的抽痛，双耳被铺天盖地的轰鸣声充斥着。
胸口在痉挛，双手用力地抵住，下意识地想要将撕扯的那一部分保护起来。
眼前是无比浓重的黑夜，我伸出手去，什么都没有，指尖却是凉飕飕的，滑过了什么湿冷的东西。缩回手来看，却看不到。
我想要挪动身体，想迈出步子奔跑，可是整个身体就像沉在深海，被四面八方的手攫住无法动弹。
我用力睁大眼睛，却黑暗依旧，除了满世界的恐惧，什么也感知不到。
这是哪里？怎么回事？师父呢？思容呢？是那个刚刚见过一面的雪遥搞的鬼吗？
雪遥……雪遥！
一想到雪遥，头又开始痛了。其实并不应该是这样，那只是个相貌而已，以前曾经在紫漓宫见过不止一遍，虽然心存芥蒂，但总不至于脆弱到这等地步。而现在，脑海深处似乎是撕扯的疼，对，就是撕扯，两个人在对抗在撕扯！
一丝微光刺痛了眼睛。有光就有救！
四周的浓重黑暗渐渐晕开，透出黛青色的亮光。我怔怔地等待着远处那个模糊的身影渐渐走近，心中已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她走到我的面前，简简单单的木簪将长发随意一绾，长及脚踝的发丝无风自动。如此熟悉又好似陌生的脸孔，带着面具一般地对着我露出苍茫的微笑。我只觉得那笑从未到达她的眸子深处，也从未映在我的眼里。
身边一片亮白色的空间，我发现自己瘫坐在虚无中，仰望着高高在上，威严而不失优雅的长希上神。她的青色裙角在眼前飘忽，我想站起来平视她，却做不到，身子毫无力气。原来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距离，尽管近在眼前，却是我也永远都触及不到的天边。
“站起来。”
她的声音是从四面八方袭来的，苍寥空灵因为回声而带着些沙哑。似乎在哪里听过，有种莫名的熟悉，却又想不起来到底在那里。
站起来！
我没有站起来，只是没来由的满腹的委屈，在这一瞬间统统化为泪水涌了出来。我干脆任泪水如注，望着她那张每望一眼心就更痛一些的脸。痛吧，痛吧，痛得多了就不觉得了。
她脸上的笑带了点出乎意料般的轻蔑，叹了口气，蹲下来面对着我，长发长裙铺了一地。
“你为什么恨我？”
“我不恨你！”我将话说出口，便愣住了，这样沙哑的，无力的声音，就连我自己都骗不了。
“你这样说是因为你知道你为什么恨我，而且那个原因你不愿意承认。”
一股无法抗拒的酸涩涌上鼻梁，眼前已经被泪水模糊得一塌糊涂。看不见了，胆子反倒大起来，我借着胸中一股闷气，挥起拳头就朝着身前乱打一气。可是两手什么都没碰到，就被她紧紧抓住。
“竹笙！”
她的冷哼带着冰碴将我发热的头脑迅速冷却。天哪，我做了什么！对着长希上神大吼大叫挥拳头！
一瞬间，全身都软了下来。
握住我的手的温润松开了，在我的脸颊上轻轻滑过，拭去一行泪。
“笙儿，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与死人争什么？别的不说，我只告诉你，你恨我，就是在恨你自己。”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第十三章-幻逝（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