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第十三章-幻逝（3） ...
-
“笙儿，你为什么要执着于与死人争什么？别的不说，我只告诉你，你恨我，就是在恨你自己。”
她恬淡的面庞精致得没有一丝瑕疵，我看呆了，顺着她的话，喃喃地说：“恨你……恨自己？我不懂。”
“不懂也罢，终究会懂的。但是……我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懂。”
她眼中的怜惜让我既疑惑又不安。
“长希……上神？”
她笑着点点头。
“我不想恨你。可是，我没办法比你强，我可以装不在乎骗别人，但怎么可能骗得了自己！景曜上神是为谁祸乱下界我管不着，但师父喜欢你，重黎想着你，连思容都那么崇拜你！他们说我像你，有的时候我真的不愿意像你，难道我只能是你的影子吗？可是有的时候又想，能像你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啊，可是我偏偏连你的千百分之一都不如，我连你的影子都做不成！”
我说得越来越激动，说到最后，有点口沫横飞的架势。一番抱怨倾吐干净，心里舒服了不少，长希上神会不会动怒一掌将我劈死，我也顾不得了。
可是我身子一倾，还未反应过来，已经被人紧紧抱住，脑后一只手正在轻柔地顺着我的发。我生生瞪着眼前的一派苍茫白色不知该做何动作。
“笙儿，你不是我的影子，就算他们这样认为，你也不许这样想。只要你不这样想，你就不是！”
“可是……”
“在我知道你喜欢暮久的时候，我就知道了，你不会成为我。你想要比我强吗？丹者以身独为大行，以心独为大成。《丹经序》中的话，你学了这许多年还并未理解呢。笙儿，乾坤难移，你的命数是定好的，如何走却完全在你自己。我看着你，可别让我失望啊。”
她放开我，站起来，“你晕过去，暮九很着急呢。你不能总让他担心啊。”说着转过身去朝着苍白的虚无中走去。
我心中一慌，连忙拽住了她的裙裾，“为什么……”
她转过头来凄然一笑：“为什么你会见到我？为什么对你说这些？笙儿，这是我无意间犯下的错，是我对不起你。”
手中的丝质裙角滑走了，她渐远的背影渐渐只剩了一道绿光，又渐渐浮现出娘亲的脸。我阵阵心惊，伸手向着将思念埋藏在心底的那张面庞抓去，可是虚无就是虚无。
虚无的娘将一个小娃娃抱在怀里亲了一口，她涕泗横流歇斯底里，她穿着清朝的奇怪服饰转着圈，她顶着一头黄色的卷发对爹爹指指点点……
我这是在哪儿啊娘！为什么那些话是长希上神对我说的，而不是你！
“娘！”
“笙儿，笙儿，醒醒！”
啪！左脸火烧火燎的疼，疼得我一个激灵坐得挺直，这个激灵随后又赐予了我的额头一记重击，就差让我重新晕过去了。
“哎呦！小妖精！小爷我好心好意将你打得清醒了，你怎能如此恩将仇报！”
思容的额头上红肿了一块，正泪汪汪地使劲搓揉。那实实在在的一巴掌果然是出自她的手笔，能让她也痛一痛，我那成为陪葬的额头也算死得光荣。
不理她，扭头看见师父缠乱的发丝，微红的脸，甚是莫名。
趁我一边打量师父一边思索的功夫，思容已经从额头的痛楚中挣脱了出来，笑嘻嘻地解释道：“暮九本来把你抱在怀里，谁知道你没了知觉还能紧搂着人家不放，嘴里也不知嘀嘀咕咕再说什么，还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大概是我的脸色变得太难看，她满足地呵呵笑着。
师父尴尬地干咳一声，“好了，既然你醒了，我就放心了。不过，你刚刚梦到你娘了？”
呃，我耳根一热，看来今后连做梦都要谨言慎行才行啊。
“呵呵，梦而已。”
我想，我与长希上神的见面还是成为秘密的好。
这厢我彻底醒了神，回忆起了落入虚无之前的事，似乎，最后一眼，是雪遥的脸？可是四顾后才讶然：哪里有什么雪遥啊，一脸皱纹的桑智又被捆在了树下，身上盖着一件血红色的纱衣，正像个瞎子一般目光涣散地瞪着前方。
果然师父怀疑得没错，这山并不是什么妖山，强大的妖气、树后的雪遥，都只是他想要让我们看到的情景！
“雪遥从树后面走出来的时候，空气有些扭曲，我尝试用神力击打他的头，结果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思容得意地一摊手，“你看，我们都被他骗了。看他这个样子，估计是疯了，一直抱着那件红衣服不撒手，嘴里一直念着主人。”
果然，仔细瞧去，他的嘴一张一合，眼中是火热的急切，只是因为被神力捆绑住了行动，才显得呆滞。
后来我了解到，桑智早已精神混乱，一心以为那件红色的一群就是他的主人。原本在他的畅想中，整座乐山都被雪遥的妖力控制着，若是以他的能力，我们完全应该沉入他脑中的幻觉。可是由于马上要见到“主人”的激动心情，他没能控制住自己制造幻觉的能力，才露出了上山时死掉的花妖那样的马脚。
可是他用幻觉为我们讲述的故事却是真的，不同之处就在画眉葬身襄垣荒漠之后。
那时，桑智为画眉的死悔恨不已。尽管是意外，尽管与他并无直接关联，但他就是不甘心，心中竟生生空了一块。“我不杀伯夷，伯夷却因我而死”大概也就是这样了。他只想着画眉临走时用尽全力想要唱出的歌，一时间连刚刚学会的那首想要唱给雪遥听的歌都忘记了，甚至忘记了自己已经是个老头的样子。
可就在他们草草安葬了画眉，即将上路的时候，谢老爷追过来了。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主人雪遥将奴隶桑智护在身后。她每日吸食他的精气，妖力已经可以轻而易举地将他控制住。桑智挣脱不开，在绝望之中，绝美的雪遥深深地吻了其貌不扬的他。
她说：“这样就足够了，我终于可以解脱了，可是我懂得太晚。原来都是执念的错。”
她让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用尽全力与谢老爷同归于尽，共同灰飞烟灭。全在一瞬，他们消失在西北当空的橙月之下，再不留一丝痕迹。
雪遥彻底消失的时候，也是桑智身上的咒解开的时候。
她终究和本可以毫不相识的谢老爷死在了一起，多可笑！
如果说，画眉的离去带走了他心中的一块，那么现在，他已经没有心了。捡起落在沙地上的薄如蝉翼的红裙，只留下一个念头：主人和我在一起了，她的愿望我要帮她完成。
我看着痴痴傻傻的桑智，竟不知该赞叹其情意之铭心刻骨，还是嗟叹这又是个为情所误的傻子。只道世事难测，原本简单的故事，却要牵连出盘根错节，执念也只在一瞬。烟花为搏美人一笑而自绝，美人却将那笑送给心上人做风景，将郁郁之情留在心底烂掉，也不知最终幸福了谁。
正想着，身后“砰砰砰”三声，伴随而来的强大的神力将我浑身上下烘烤地火热。震惊之余，眼角瞥见呆坐在树下的桑智目光突然变得狠绝，甚至咬牙切齿。那一刻，我想我知道，只有哪个人才可以让他恨到这种地步。
“妖孽桑智，千年树妖族，受不明种族妖孽蛊惑，致襄垣谢府大乱，又滥杀乐山无辜百姓。罪大恶极，不知悔改。今，不明种族妖孽已死，吾等奉景曜上神之命前来除妖，清下界污浊。”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第十三章-幻逝（3）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