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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十一章-雪遥(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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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遥住在长白山极北之巅。那里除了白,没有其他颜色;除了雪遥自己,没有其他生灵。
桑智被她带回住所时,已被松了绑,但他丝毫动不起逃跑的心思。而雪遥也放手放得逍遥,娉婷走在前面,没有回头看过一眼,似是很笃定这个新猎物一定会乖乖跟在后面。
雪遥走到一颗枯松前停下,转过身,挑着眼角望着不知所措的桑智,坐在雪地上。
“过来。”
桑智咽了咽口水,服从地凑上去,一直走到距她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等着她吩咐。
“再近些。”
桑智又向前跨了两步。
雪遥秀眉一皱,伸出一只手,“给我手。”
桑智的手在袖子里攥了攥,一缩一缩地扶在雪遥伸来的纤纤玉手上。
就是在肌肤相接的一刹那,雪遥两眼迸射出凶狠的光芒,红唇紧抿。桑智心中大呼不好,但已经来不及。他的手被雪遥狠狠抓住,捏得生疼。只觉得胳膊被一股完全无法反抗的力量向前拽去,眼前便是天旋地转。
下一刻,他被狠狠摔在雪地上,山顶的积雪经过千万年的沉积已变得硬梆梆,他的背硬生生摔得酥麻起来,身上又马上压上了另一个身体。
桑智被突然出现在眼前的凶狠面庞吓得不敢动作,只觉得胸闷而无法气喘,头晕目眩的恐惧袭来,却又乐在其中。他被自己的想法吓到了。
雪遥刚刚的柔弱在这一刻化作尘埃,两眼泛着欲望的血红色,美艳的脸孔因为诱惑而扭曲起来。桑智只觉得眼前一暗,唇上便附上个冰冷却柔软的物体。他也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一边怕得要死,一边闭上眼睛享受着温存。
他终究开始神志不清,感受到一种灵魂出窍的空虚,却舍不得唇间的柔软离去。
他抓住雪遥的衣衫,用力将她想自己身上按去,想要将她生生嵌入自己的身体里。突然,“啪”的一声,一阵凉风扫过,他身上的重量陡然消失,向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空落落的。
桑智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拍拍脑袋,刚一清醒,右脸边火辣辣的疼。他脑中“轰”的一声,猛地抬头望去,见雪遥站在枯松底下,懒懒地抚平自己身上的红纱。
“你虽然大逆不道,灵力却很香甜。”她不看他,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不过,这是最后一次纵容,若有再犯,杀。”
雪遥握着他的手,另一只红袖在空中一挥,桑智眼前的亮白便不见了,变成了一个阴暗冷涩的洞窟。
雪遥又一挥袖,山洞石壁上的蜡烛一次点燃,洞中亮堂起来。桑智稍一环顾,胃里便翻江倒海起来,膝盖不知怎的,开始不听话地打战。
这洞是圆形的,四周被堆得满满当当,而那些堆砌物不是别的,竟是各种惨死装的尸体。
雪遥放开桑智的手,走向一边,从最近的一具尸体开始细数。
“这是花妖,灵力清香,有一次下山趁机想逃,我没给他机会。”
“这是鲤鱼精,我看着新鲜,让他到山谷里的小潭去游玩,他不自量力,竟打起了猥亵我的注意。”她别有深意地望了桑智一眼,“我给他的机会比你少一次。”
“这是黄莺精。忘了为什么死了。”
“这也是花妖,没有第一个好吃。”
……
“这是□□精,是你之前的最后一个。”她刚好转了一整圈回来,站在桑智面前,微微仰头,用最柔弱的声音说着最狠毒的话,“因为我发现了你,所以看不上他了,就杀了。”
“所以,你最好别想逃,别对我有非分之想,也别盼着我能找到下一个猎物。”
……
成为雪瑶的仆人兼餐点的日子是心惊胆战的。
雪瑶命令桑智称她为“主人”,她自己则对桑智直呼其名。这里出他们二人以外,别无活物,因此雪瑶通常连“桑智”二字都省了,不管对着那里轻声唤一句“过来”或者“下山去”,桑智都会乖乖听命。
有的时候,桑智得了空子,竟会有刹那的忘记自己名字的空白感,每每此时,他都心下一沉,连忙不停告诉自己,“我叫桑智,桑智。”
雪遥允许他每日下山去觅食,这样才有足够的精力为她提供食物。就像第一次那样,雪遥进食的方式便是与桑智接吻,在桑智意乱情迷时吸取他的灵力维系自己的生存。这样的接吻,每日一次。
桑智总是害怕自己会像第一次那样忍不住欲望,但也许是潜意识的控制,他再也没有惹雪遥生气过。
桑智陪雪遥在长白山居住了几个月。这期间,他们渐渐熟稔,雪遥仍从不对他谈起自己。实际上,她从不多话,倒是渐渐会问桑智一些问题。聪明如他,便抓住机会滔滔不绝,讲得上天入地,绝不会麻烦雪遥讲一句话。
每每这时,山上夜风凛冽,雪遥桑智共同坐在那棵枯松下。桑智为了给自己取暖而缩成一团,讲着故事。雪遥浑身无力似的靠在树上,有时候呆望着天空的繁星,有时候磨着石头做成小人,总之从来不笑也不言语。
桑智经常讲得口干舌燥,便抓起一把雪润喉。雪水流入腹中,疯狂地吸取着五脏六腑的温度,全身都疼得痉挛。最初的几次,他倒在地上动弹不得,口中模模糊糊地叫着“主人”,可是雪遥从来不予回应,在他的眼中,她在夜里被月光照得透明的侧脸是他疼晕过去之前,最后的世界。
桑智的身体很快适应了雪顶的低温,渐渐地,吞雪水的时候,胃不再翻滚作痛,夜晚靠着枯松睡觉,也不会再被冷风灌醒。
他清楚地记得,在他跟了雪遥的两个月零四天的那天晚上,雪遥开始咳嗽。当时刮了一阵狠狠的风,风刮过的时候,桑智听到背后轻微地“咳咳”声。他心下一惊,起初并没有想到是雪遥的声音——她向来是无声的。
当他反应过来时,心中一动,连忙爬起来,绕过树去,跪在她身边。他看到她平静如常的苍白脸色,一点滴血红唇,头脑却清醒了大半,身子向后缩了缩。刚刚爬过来的时候,心里不知在想什么,现在距离这样近,根本无所适从。
雪遥双目紧闭,眉心微微蹙起,下颌微沉,呼吸起伏恬静。她是睡着了。
桑智放下心来。若她醒着,自己这番举动,恐怕现在已死于非命。他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第一次这样细心地观察自己柔弱而残忍的主人。雪遥闭上眼睛的时候,冷漠与狠毒被她藏了起来,脸上只剩下了无辜。她的左手抱住右手的臂弯,双腿半蜷着,那个男人见了不会想要保护?谁会知道这女子的真面目?
桑智回过神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在笑。他盘腿坐在主人对面,一边细细端详,一边想。她也曾经是个天真的小姑娘吗?还是生下来就如此?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知道,主人是世间罕见的雪花妖。长白山上的雪花,常年不化,偶然沾染了妖物的鲜血,得了情与心,化成了妖。
可是成了妖的雪遥,仍学不会吃东西,只有靠吸收精纯的灵力为生。
桑智曾经想过,这长白山之巅,为什么会染上妖物之血呢?雪遥成了妖,那失血的妖精又如何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