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第十章-鬼城（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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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啊，不，是妖生。妖生若是一潭死水，还能有搅动春水的兴趣和决心；若是不幸被别人抢先搅乱，自己也就只能在波浪中凌乱了。
思容提出了这个诱人的有偿提议，搅乱了僵局，我却心有余悸。
一来，这丫头一旦到了凡间，必定人忍不住要兴风作浪，出了什么事，我如何担待得起？但反过来，她这样的神仙，天底下能有几个人敢招惹？真的招惹了，吃亏的也不会是她。二来，一番下来，一个月已过，若景曜等得不耐烦，对蘑菇痛下杀手可怎么办？可脑子里另外一个声音在辩驳：“他拿蘑菇押宝，自然不会杀。再者，那也不是个上神会做出来的事。”
这样来来去去，总归是支持思容的声音在占上风。
重黎挑着嘴角，眼神复杂地望着我，似乎是观望。琼淼也不发一言，用茶杯盖拂着杯中的花瓣。师父见我看过来，倒是意外地一笑：“这是你的事，自然听你的。”我有点不习惯，悄悄动了动脖子。
……
我是个耳根子软的，又最怕小孩子泪眼汪汪的可怜相，于是这事几乎没有一点悬念地定了下来：我和师父携思容到凡间游玩一个月，之后思容帮我们求玄龟神君上天界讨人。
其实，我不是没有怀疑过玄龟神君的能力。重黎和琼淼是两位前上神，若都奈何景曜不得，难道一个神君能有回天之力？思容告诉我，景曜和重黎琼淼之间一直有些别扭，却从小便与玄龟神君亲得很。他们之间的关系，胜似凡人的祖孙。
我听了，倒新奇。我对景曜上神的所有了解都将他绘成了个没有感情的传说，仿佛因为掌管下界的光和热，于是将自身的温暖也投入了进去。如今，他在我脑中的形象也似乎有了些血肉，只是想到他对蘑菇做出的卑鄙之事，仍耿耿于怀。
下了山，我们直奔南方。思容从小生于这极北之地，父母并不允许她长时间下山，这一次得了这个大便宜，自然要到南方去开开眼界。
我们的目的地是应天。
自有凡人的历史以来，天下征战不断，我们妖精与凡人身处同界，看惯了改朝换代的戏码。甚至平日里茶余饭后的谈资中也少不了编排编排当今的天子大臣。
如今大元江河破落，危在旦夕，应天被个朱姓农民占领，假模假式地封了吴王。与元朝那个只能偏于一隅的皇帝不同，这个农民倒是很有气魄。据说，他领兵如神，百战不败，且身边谋士虎将云集无不死忠；又据说，此人勤勉于政，与臣下套近乎很有一套，可谓是乱世枭雄，极有成就大业的前途。
当然，思容的兴趣不在这枭雄吴王身上。早听闻吴王虽容貌难言，所出公子们却是个顶个的潇洒俊逸。用思容的话说，那便是，多美男之处多短袖也。况且她又从些邪门歪道的书上获得了“杰出人士多龙阳”的信念，便更想去应天碰碰运气。
我听了嘴角抽搐，心想，听闻当今皇子中最年长的不过十岁，你以为世上孩童都如你这般不正常？如今乱世，怎会有名士想你这般闲，没事儿去搞断袖？但见她心气儿颇高，便忍住了。
从北岳到应天，以凡人的脚程，要走个大半年，就算御千里马，日夜兼程，没有十天半月，也是不可能的。我们在下山前劝毕方留在了紫漓宫，毕竟，它跟随重黎万年，终于与我们告了别。因此，这一路，没有毕方德搭载，我们倒可以驾云，这万里路途都不算什么。
思容驾云，师父携着我，每到一个城镇，便落在城郊，像云游者一般进城游玩。到了中原腹地一带时，周围的风景已从短松长榛、山石凛冽，渐变成了绿草茵茵的平原。中原地区河流遍布，土地肥沃气候宜人，我们在一座临山的小城外现形，盘算着驻足几日。
灰色的城墙上写着“乐山”。这城座落于乐山山阴，于是因山得名。
走进了些，我却心生寒意。
此城虽不大，但从并不破败的城墙来看，也并不会落魄，可城门口却静悄悄的，鲜少来往的行人也行色匆匆。
我感受到一股妖气，心中一凛，这城怕是被什么恶妖缠上了。
师父和思容也皱眉沉思，显然是感受到了城上笼罩的不小的阴气。
“这城中的百姓有难，虽不关我们的事，但了解了解，略施些举手之劳还是应当的。”
思容很同意地点点头。
我们进城的时候，城门口并没有守城的兵士，经过的几个人对我们侧目而视，弄得我怪不自在。
我心有余悸，悄悄对师父道：“他们莫不是看得出我们不是凡人？否则为什么如此避讳？”
师父摇摇头，“看看再说。”
三人沿街走着，诡异的气氛使得后颈阴凉。这街挺宽，于是更显得人烟稀少，一眼就望到了头。街两侧的店铺倒是一家接一家，看得出来也曾经红火过。只是如今，不少铺子连牌匾都碎了一半，镂窗和门屡灰蒙蒙的自不必说。
思容喃喃道：“不知这是什么妖精，竟能将一个小城破坏到这个样子。看来城中百姓也都知道些阴邪事情，于是草木皆兵呢。”
思容说得不错。原本街上的人就寥寥无几，见到我们还怀疑地瞥几眼，然后加快脚步。有几次，关窗户的“砰砰”声在我们耳边惊起，更觉阴森。
思容到底没见过这阵仗，又耐不住，好容易遇上个稍显淡定的路人，便追过去拽他的袖子，“你们这里怎么回事？”
刚问出口，那路人就甩掉了他的手，伴随着一声惊呼，铁青着脸就跑得没影了。
思容那里受到过这般待遇？脸上蒙了层黑。
我不想她这样不合时宜地发作，便要过去安慰几句。这时，身边的一家店铺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从那扇伤痕累累的门里面露出一个秃脑袋，然后出现了全身，是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这老头儿年岁一定很大了，脸上密密麻麻刻着深深地纹路，但从眉眼间却仍依稀能见得年轻时的英俊姿容。我细细打量他，不知怎么，总觉得那里不太对劲，但具体是哪里，却又说不上。
我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师父站到我的身前，将我护在身后。我们同时感应到，这老头儿，是只妖。
“咳咳，你们不是本城人吧？住店吗？”
我听见一旁的思容轻轻“嗯？”了一声，便知她也对这声音疑惑不解。老妖一张口，声音听上去比他的相貌年轻不少。
师父沉吟了片刻才道：“不必了。”
那老妖竟笑起来， “全城的客栈都关了，就剩我这一家。你们若不住，今晚要么出城，要么睡大街。”
他说得不甚在意，两只明亮异常的眼睛却一眨不眨地死盯着我们。
师父又略想了想，“好，我们住店。”
这店里阴暗破旧得很，临近门口的一张桌子倒是很干净。我们环视着几欲断裂的房梁，这气场连思容都要顾及三分。
她扶了扶瓜子帽，手一抖，扇面掩在胸前，“老头儿，你这店里，除了我们三位，还有别人住吗？”
老头儿甩了抹布在桌上，竟一屁股坐了旁边的另一个位置，“没有。就你们三个。”
这时候，他无奈似的叹了口气，刚刚的精气完全被老态龙钟取代，“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我是到老才修成正果的树妖，从东边的乐山来城里过活。唉，谁知这乐山城，从大半年前就成了鬼城，百姓整日提心吊胆，能搬的，早就搬走了，大白天的都没几个人敢出来探头。今日见你们两仙一妖，老朽我……”
他说着话，皱缩的面颊泛上了些红色，竟有些激动得说不出话。
这老树妖毕竟和我同类，要亲近些，我也见他着实可怜，便开口：“乐山城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怎么会是鬼城？”
我知道“鬼城”之名必定是出自凡人之口。所谓三界，是指天界、人界和妖界。凡人分不清妖与鬼，其实，哪里来的鬼？
凡人血肉之躯，百年之后入了土，肉身腐烂，灵魂飘到天地间成为无根之浮萍，并无法自主。人说的“罗刹”、“夜叉”，都是妖精搞得鬼。这样说来，果然又是妖精在祸害。我们妖的名声就是被这些无视法规的极端分子玷污的。
老树妖见我们有志出手帮忙，便缓缓道来……
作者有话说
第25章 第十章-鬼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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