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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十九章 芙蓉帐暖度春宵(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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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路途再遥远,云华宫该出现在眼前的时候还是出现了。
临瑗和瑶月接连下来车,但出现在宫门口的代步不止她们一个。
“三个。看来百福殿那是三个人应经到了。”
三架安车,听起来都是一样的,但真实出现在眼前可大有不同——一般御妻级别的安车都是一车一骑的,可最前面的那一辆却是三骑。
临瑗走了几步不见瑶月跟上来,以为是她怕了,转回头一边拉着她的手安抚一边走向宫门走去:“你不用害怕的,里面位阶最高的那个就是只纸老虎,其他的都是小鱼小虾,不足挂齿。”
瑶月浑浑噩噩地随着她走,努力让自己清醒起来——路途实在太长,终于还是没熬住困……
宫人进去禀报不久她们就结伴上了正殿,燕临瑄应该也是怕宇文贵妃给瑶月来个下马威才特地叫临瑗陪她一起前去的。
待进了正殿,一眼就看到百福殿的三位端坐在下首。两人行完了礼,坐在首位的宇文贵妃悻悻地说:“平身,赐座。”
包括宇文薇在内的四个人其实都觉得有些遗憾——不是说慕容瑶月新进宫不知礼仪吗?怎么这么容易就请了安了呢?
宇文贵妃等她们坐定,没看瑶月,先问临瑗:“今天吹得什么风,竟然把长公主都吹到本宫的云华宫来了?”
临瑗实话实说:“是皇兄叫我陪慕容美人来的。”
“喔,圣上真是贴心。”叶御女插话了。斜觑了对面的瑶月一眼,不阴不阳地道:“慕容美人那么大个人了,还用长公主陪同,大排场啊。”
临瑗一蹙眉,正想说话,却被瑶月拉了一下手拦住了。
拿眼偷偷瞧了瑶月一下,只听瑶月淡淡道:“敢问宫门外三骑安车是谁人车驾?”
宇文贵妃看了叶御女一眼,临瑗微微弯了弯嘴角,叶御女纵然不想答当还是硬着头皮道:“是——奴婢的。”
瑶月好不容易从瞌睡虫里逃出来了——这还得归功与叶御女,谁让瑶月一看到叶御女就想起叶贞玉。一想起叶贞玉她就全身的精力都集中起来了,自然也就清醒了。
“是你的啊。怪不得了……”她的“了”字拖得很长,随后道:“宫规上不是写清楚了,八十一御妻只能乘一骑安车吗?不知道叶御女你是故意为之还是根本没看过宫规?”
叶御女抿了抿唇,张开:“奴婢是……”
别说又是宇文贵妃赏的了,宇文贵妃赏你根步摇情有可原,赏车骑的话……瑶月面带三分笑看向上首的宇文薇,一字一顿道:“妾身相信贵妃娘娘一定也是将宫规烂熟于心的人,不可能糊涂至此吧。”边说还边向宇文薇投去“相信”的目光。
宇文薇顿时僵了脸,攥紧了手中的丝帕,转动眼眸回望瑶月清澈的眼神。
瑶月依旧那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崔女史给她上课的时候讲得很清楚:车座一事难以逾越,若放在国之太平时尚可放宽,但此时正是大燕与南朝对峙之时。战场上急需用马,若有人刻意浪费马匹,是不能轻饶的。
宇文薇刚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女官扯了扯衣袖拦住,叶御女等了半天宇文薇那边也没个声响只好一咬牙,敛襟提裙:“奴婢——”
“长公主、长公主……”一个小黄门匆匆喊着跑进内殿,看到一屋子的矜贵女眷先“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说:“长公主,圣上有旨:命长公主及慕容美人速至紫宸殿,不得有误!”
皇兄简直神算啊!临瑗顺水推舟牵起瑶月的手起身离座,笑盈盈地对云华宫主人道:“临瑗鲜少踏足云华宫,今日特地来和皇嫂话聊,不料皇兄找临瑗有事,临瑗只得先告别了。”
说完,未等宇文薇言语边转身出门——那速度,一如离弦之箭。
临瑗长公主走了,捎带着新进宫的慕容美人也走了。这还是表面上看出来了,其实内里说不定是谁带着谁走。
“啪”地一声,茶盏被当朝贵妃拂落在地,宇文薇攥着拳头恨恨低声:“此处乃是云华宫!是本宫的居所!她慕容瑶月一介商女竟然在本宫面前胡言乱语指摘本宫不是!真真……”
“贵妃娘娘!”来不及收势直接跪坐在地的叶御女赶忙爬起来,愤愤不平地道:“慕容瑶月贱婢之流于宫外狐媚惑主,进宫不足五日得幸圣上,日后之隆宠不可估量!”
最可恨地是圣上竟然包容,还替她挡驾!宇文薇想到这一层,先是愤怒,继而又感到心酸和无奈——自从生了立宁之后,虽然彤史上记载她擅宠专房,但圣上对她的宠爱是真是假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些年她只以为把住采选和礼聘这两条路就可以蒙住圣上的眼睛,却不料——猫想偷腥,总归还是找到了耗子。
且这位新进宫的美人,确实是货真价实的美人啊!
宇文薇当了这么多年的第一夫人不是白当的,想着想着她也渐渐平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见一宫之主陷入沉思不可自拔,百福殿的三位小主对视一眼,起身告辞。
挥了挥手让她们离开,宇文薇愣愣地望着眼前华美的宫殿,想起往事不禁觉得眼眶有些湿润了。
当年,那个俊秀的少年天子待自己是如何?比眼下的慕容瑶月也不遑多让!那是真正的擅宠专房,真正的如胶似漆!奈何如今……
“娘娘、娘娘!我要见娘娘!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见娘娘!”
“胡言乱语!娘娘也是你这种小贱婢想见就见的!”
宇文薇正悲从中来呢,忽听到内室有争吵之声传来。
宇文薇唤来宫女叫争吵的人出来。看着眼前那名嚷着要见自己的宫婢,宇文薇问道:“你是何人?为何事要见本宫?”
那女子身上不过是寻常宫婢的衣着,身无配饰、头无珠翠,身子纤弱娇怯——和以前的李才人倒是有些相似。
那女子道:“奴婢姓慕容,闺名珑月。”
宇文薇一愣,立马反应过来眼前这个女子是何人了。但还是有些谨慎地问道:“你与仪清宫主位是?”
珑月道:“奴婢与慕容美人同出一父血脉。”
慕容瑶月异母妹?宇文薇微眯双目问道:“你与慕容美人血缘至亲,何故你为宫婢她为宫妃?”还是进了掖庭受罚的、毫无品级的宫婢。
一提起这个珑月便泣不成声,她抽抽噎噎道:“昔时有高人预言:姊为贵人而妹贱,安国侯上下故虐待奴婢。奴婢自幼为父所宠,姊母因奴婢母而失宠,姊因而记恨奴婢。”
明白了,来投诚的。宇文薇点点头,眸光熠熠:“那你待何如?”
珑月猛然抬起满是泪痕的脸,咬着牙一字一顿道:“奴婢有办法对付慕容美人。”
等瑶月和临瑗的车驾到达紫宸殿外的时候,天子的步辇已经已经准备好了。燕临瑄从台阶上下来对姗姗来迟的两位道:“怎么这么慢?”
瑶月看了看他身上的月白色的常服迟疑道:“圣上,你怎么穿成这样?”天子该着龙袍,不是吗?
临瑗却抢在燕临瑄开口之前解释:“这个皇嫂你就不懂了。今天出宫去送顾——大人不能以什么宫妃、天子、公主的身份送——押粮官官职不大,也不是珍缺的职位,我们只能以寻常的身份送了。”以寻常的身份怎么能穿龙袍?
瑶月恍然。
燕临瑄对自己妹妹的抢话十分不满,挑眉道:“皇妹知之甚多,令朕折服啊。”
临瑗暗道不妙,连忙赔笑补救,对皇帝兄长夸赞道:“哪里哪里……臣妹实比不上皇兄神机妙算。”料到慕容美人会和宇文贵妃起冲突,先下“免死金牌”——高!
燕临瑄这才摇着扇子,洋洋得意起来。
瑶月听得一头雾水,目光在两兄妹之间转来转去,疑惑道:“圣上也会扶乩之术吗?”
燕临瑄一顿扇子,问道:“难不成爱妃会?”没听说啊。
瑶月摇头,回答:“表哥自幼入昆仑女仙处修习扶乩之术,能掐会算,其准无比。”
能掐会算、其准无比?!燕临瑄眸光一闪,试探着问:“果真什么都算的出来?”
瑶月点了点头,接着有摇了摇头。见两兄妹不解,便道:“昆仑女仙曾言,算卦一事七分在天三分在人,若人强知天意必定折寿。”
燕临瑄的眸光闪烁不定,手中的扇子摇啊摇,不知主人在想些什么。
临瑗才不管顾朝曦是不是神棍也不管他是什么级别的神棍,她看了看日头催促道:“时辰不早了,再不出去就该到午时了!”
燕临瑄这才神思回归,对两人道:“你们两个快去紫宸殿换衣服。”
临瑗那叫一个“火急火燎”拉着瑶月直接就冲上了整个大燕国最最重要的政治中心之一。
燕临瑄靠着栏杆慢慢地摇扇子,侍从扛着遮阳的华盖,偶尔皇上还要噙一两口泡的刚刚好的毛尖。和性子急的临瑗长公主相比,燕临瑄的悠闲好似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
燕临瑄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扇子——临瑗着急见情郎,瑶月着急见兄长,他着什么急?他顾朝曦一不是他情郎而不是他兄长,而是他的臣子最多算是他的表大舅子。
所有——他,不着,急。
但是着急的人手脚还是很麻利的,燕临瑄半杯茶都没下肚,两个贵人就携手而来了。
临瑗着了一身轻红,好似春意枝头闹的杏花。
瑶月则是和燕临瑄一样的月牙白衣。
瑶月看了看自己在看了看临瑗,进而看了看和自己衣着同色的燕临瑄,蓦然——红了脸。
临瑗坏笑着走过去,用手指扯一扯自己皇兄的衣袖,“嘿嘿”笑了两声。接着转身往自己车驾那边去了。
瑶月正想跟过去,燕临瑄却用扇子拦在她的胸前,然后把手递过去,笑着邀请:“临瑗车驾窄小恐你二人同乘不适,不如和朕同车?”
临瑗长公主背着自家皇兄翻了个大白眼:孤是长公主!长公主啊!长公主的车驾竟然会窄小到容不下两个女孩子?!少府监是干什么吃的?尚寝局是干什么吃的?这不是丢大燕国的脸嘛!
瑶月本想反驳,但一看到燕临瑄含笑的眼眸就鬼使神差地把手往前递。
燕临瑄看着带着羊脂白玉镯的手一点点临近自己的手,然后——“呃?”
羊脂白玉镯晃了晃,在就要搭上去的那一刻,瑶月把手收了回来。
“爱妃何意?”燕临瑄满脸不解。
瑶月想了想,先行了个礼然后道:“妾身乃圣上嫔妾,身份低微,与圣上同车当属僭越。”
燕临瑄皱了皱眉:“何人如此对爱妃言?”
瑶月道:“崔女史。”
燕临瑄看着瑶月,瑶月回看燕临瑄。
半天,好半天……
“崔女史果然教学严谨。” 燕临瑄无奈一笑,看了看没有丝毫改变主意的瑶月道:“爱妃所言甚是,是朕疏忽了。”
燕临瑄转身上了步辇,瑶月也上了临瑗的重翟车。
临瑗脸上的表情几乎可以称得上是错愕,“皇嫂,你怎么没有和皇兄同乘?”
瑶月看了看她,道:“长公主亦不曾读过宫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