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乱舞》夏馥竹

51、后遗症

　　格外漫长的离别筵席后，小舞缓缓起身强颜欢笑地同楚聆风告别，她现在只想回家去，躲到自己温暖的小窝里养伤。
　　楚聆风努力收回他深沉不舍的目光，移向亭外飞舞的垂柳，声音有些暗哑：“你会同大哥一起走么？”
　　一股隐约的疼痛从小腹处升起，难道是吃坏东西了？小舞点点头，殊不知她脸上的血色竟已消失殆尽。
　　“大哥已经不是原来那个大哥了……”楚聆风忍不住说道，虽然在背后说别人的不是好像很不厚道，可风无颜的转变实在让他不得不提醒小舞。认识风无颜这么些年了，他从未发现他有如此可怕的掌控能力，竟能只用两年时间把舞月山庄变成了这样一个在江湖上举足轻重的大庄，他有感觉，风无颜的背后一定有一个更为可怕的幕后黑手……
　　小腹的坠胀隐痛愈发强烈起来，这家伙不会是放了巴豆在菜里面吧？她完全没听见他的话，只是急问道：“茅房在哪？”
　　楚聆风一愣，见小舞脸色有异，慌忙道：“你不舒服么？脸色这么差！”
　　“少废话，带路啦！”小舞咬牙切齿道，一手捂住肚子一手攀住了楚聆风的手臂，楚聆风见状慌忙扶住她：“怎么了？肚子很痛？”
　　小舞的脑海中猛然弹出说书先生老身长谈的老土故事：某某人因爱成恨变成大魔头，对着旧爱就要喊打喊杀，杀以前还要面目狰狞地嚣张道：“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别想得到！”眼前楚聆风担忧的脸不停地晃动着，她怎么想也想象不出他面目狰狞的样子。
　　晕倒以前小舞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做个凶恶的表情来看看！”楚聆风自然是一脸错愕，而她也没来得及欣赏就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楚聆风手足无措地抱起她就往客房冲，她晕过去的那一幕实在太过熟悉，往事历历在目恍然如昨，他不由得方寸大乱，大喊着请大夫来。
　　当他把小舞安置到床上时，大伙儿已经闻讯赶来了。
　　织星凑到床前摸了摸小舞的额头，偏头略一沉思便露出了然于心的表情：“没事，老毛病犯了，大家出去吧，我来照顾她。”
　　楚聆风听了自然一惊：“老毛病？她得了什么病？”
　　织星面有难色地打哈哈：“小毛病，你们不用担心，快出去吧。”
　　风无颜把织星拉到一旁低声问道：“是那个？日子不对吧……”
　　织星点点头：“可能是情绪波动太大，有影响的。”
　　风无颜忧心忡忡地望着小舞面无血色地躺在那里，蹙眉道：“一指判命的药怎么也没什么效果？”
　　织星意有所指地一瞟阿宝：“要完全恢复恐怕真的要南海鲛泪来作药引。”
　　风无颜若有所思地沉默不语，楚聆风拿出不问到结果誓不罢休的劲头地冲了过来：“她到底得了什么病？会不会出事？”
　　风无颜清咳一声回到小舞床边坐下，织星见他是真的担心小舞，才低声透露了两句，楚聆风听了，面色一红，却也放下心来：“你好好照顾她，我让人熬点红糖水来。”
　　离去前他再最后看了小舞一眼，对风无颜道：“你们还是多休息几天再走吧。”

　　“我们谷里的蛊毒也太厉害了吧？后劲这么强，想我以前壮得跟牛一样，就算是癸水来了都可以乱跑，怎么这次这么疼……”小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抱怨着。织星守在床边端着一碗红糖水和一碗浓黑药汁送到她面前。
　　小舞不情不愿地伸出手，自然是把糖水端到手里，至于那一看就知道苦得无与伦比的中药，还是免了吧！
　　“我又没病，不用喝药吧？”
　　织星仿佛早料到她会这么说，不慌不忙道：“这药可贵得很，十两银子一副呢！”
　　小舞一听，果然目瞪口呆，叨念着风无颜是败家子，竟然这样挥霍银两。她苦着脸一把端过药碗：“钱多就给我帮他用嘛，真是的，我这是喝药吗？简直是在喝血啊 ～～”
　　织星看着她捏着鼻子一脸英勇就义的模样狂灌一番，再把糖水喝下去压住苦味，这才满意地把碗收了。
　　“去跟大哥说，千万别买这种药了，多半是什么江湖郎中拿他当有钱的冤大头宰呢！”小舞重新躺回去对织星吩咐道。
　　织星回头露出惋惜的表情：“可是他已经买了一大车了，大概够你吃个十年八载的了。”
　　小舞只能作晕倒状，仿佛预见了她每个月都要被这药汁折磨一顿直到终老的悲惨命运。

　　织星前脚刚走，楚一水后脚就跟了进来。她贼头贼脑地关上门跑到小舞床边，笑得极度暧昧：“小舞啊，一个人无聊吧？我带好东西给你解闷儿了！”
　　小舞眼前一亮，拉住她的衣袖坐到床边，现在正是非常时期，她可不能一个人呆着胡思乱想。
　　楚一水从怀里拿出两本线装小册子递给她：“我的私家珍藏都送你了，感动吧！”
　　小舞狐疑地接过：“私家珍藏？”一翻……咦，跟她从惜姐姐那要来的秘笈好像哦？这种武功秘笈不是稀世珍宝么？怎么大姐也有？还是两本……难道是写这本秘笈的武林前辈故意把秘笈分成几本收藏，和拼藏宝图一个道理？
　　楚一水冲她挤眉弄眼道：“上回你不是抢了一本说要去跟小疯子练么？我还答应了送一箱精装本给你们当新婚礼物呢……”她口没遮拦地说了半响，才猛然发觉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你看我这人太不会说话了，别难过啊小舞，有波折才有激情嘛！看我跟我相公还不是写了几次休书了？每次和好以后他都对我特别好，嘿嘿……”楚一水在怀里摸了半天也没摸出张手绢来，只得就地取材扯高被子往小舞泪痕斑斑的脸上擦。
　　小舞从恍惚中惊醒，眼中却是心灰意冷：“算了，我们终究是有缘无分……”
　　楚一水瞪大眼道：“这又不是我娘那个年代不能娶妾，不然就要坐牢，虽然我本人很唾弃娶小老婆这种恶劣行为，可你们这也是情有可原。一定要保重身体啊！尤其是注意保养这张脸，等怀楠人老珠黄没脾气以后我就让小疯子娶你过门。我想只要他一心一意对你，你也不会太在意这正室偏房的名分吧？不然你们现在搞点地下情也未尝不可，何必互相折磨呢？看着都揪心。”
　　楚一水的长篇大论听得小舞一愣一愣地，她苦笑道：“谢谢你，大姐，怀楠郡主是紫鹫山庄的大恩人，楚聆风为了报恩，应该不会再娶妾的。”
　　楚一水惊叹道：“哇，我那呆瓜弟弟也是这么说的，你们可真有默契。”
　　小舞黯然,抚着手中那两本本该让她欣喜若狂的秘笈，为什么她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呢？楚聆风这三个大字盘踞于心间，像硬生生地抽走了她的两魂六魄般，心里空荡荡地只有几股冷风乱窜……
　　织星的脚步声传来，楚一水便起身告辞了，临走之前不忘叮嘱小舞把礼物收好，别让人看见了，就算不幸被人看见了也千万别说是她送的。
　　小舞看她如此谨慎，料想这秘笈必是武林至宝，若是泄漏风声恐怕会引起武林中人的争夺，一场腥风血雨就是因为她，那她不是千古罪人了？于是她忙把秘笈往枕头下藏。

　　织星轻巧地走到床边，满脸笑容地从身后拿出一个希罕物来献宝道：“老大，我送好玩的来了！”
　　病人的待遇果然是不一样啊！小舞一见，马上喜上眉梢，好神气的鸟儿啊！一身翠绿的羽毛油光水滑，虽然脚上被一根细铁链锁在了四方铁架上，可还是一副很拽的样子。
　　“啊呀，这是不是那种会说人话的鸟儿？”小舞伸手提到眼前，迫不及待地去摸它的毛，哪知这鹦鹉很不识相地扑打翅膀嘎嘎想逃，无奈脚被栓住飞也飞不动而落入魔爪。
　　“笨蛋！我是看得起你才摸你的，别人想我摸我还不干呢。”小舞对上它的豆子眼一本正经地教训道。
　　“嗯，本掌门赐你一个响当当的大名，姓笨名蛋如何？记住了，你的名字叫笨蛋——笨——蛋——！”
　　“笨蛋！笨蛋！”笨蛋原来不笨，马上就学会了自己的名字，小舞乐得合不拢嘴，暂时忘记了心头的不快，织星也暗自松了一口气。
　　谁知这鸟学会了人生中的第一个词兴奋得过了头，一直重复个不停，小舞这才发觉不对劲：“你怎么老对着我叫笨蛋啊？你才是笨蛋，叫我主人，主——人——”
　　笨蛋眨巴眨巴眼，还是一味重复着，而且对这个词尤为执着，直到它寿终正寝的那天也再没学会其他的词了……小舞在多年以后想起此事还是万分郁结，这真是她人生中的一大败笔啊，竟然让只笨鸟无缘无故地骂了她无数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