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不知愁》游素

6、伍

　　我第一反应是跳电了。毕竟这片住宅区已经有了年头，保险丝老化也不是什么新鲜问题。叹了口气刚要下床去找支蜡烛，目光一抬触到房间内近乎彻底的漆黑，胃里面突然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涌上来，鞋都顾不上穿慌忙冲到卫生间，扶着抽水马桶干咳了半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这是怎么了？到最后咳得无力，我半靠着一旁的浴缸坐了下来，撑着头浑浑噩噩地想，为什么猛然接触到黑暗，我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我似乎是忘了很多事，而这些事，一开始我都以为它们不重要。可这一个月过下来，我渐渐发现，那些事并非轻描淡写就能抹去。比如说，我解释不了那把黑金古刀是怎么来的；比如说，我不知道小花今天还给我的那枚玉环是怎么回事；又比如说，我不能理解我为什么要买两条一模一样只是颜色不同的围巾；甚至，我一直以为我这几个月奔波在外是在谈生意，可到底是什么样的生意，我却一点印象也没有。记忆里似乎有很重要的一环被莫名其妙地抹去，而我一直浑然不觉，直到今晚，在这突然停电而夜色沉暗的漆黑房间里，我第一次愕然而清晰地注意到了这个事实——

　　我可能失忆过。

　　这他娘的简直像韩流偶像剧一样，我啧了一声，刚才只是反胃，没吐出来什么东西，所以并没有好过多少，微微侧过头把脸靠在光滑冰冷的浴缸沿上想让自己冷静一下，却忽地一阵恍惚。感觉……仿佛曾有个人用他冰冷的手拂过我的前额，音色低而冷，扑面而来的气息却温暖：“吴邪，好点了吗？”

　　“……好。”我迷迷糊糊地回答，忽然一惊，猛地睁开眼，我这是做梦吗？没有人跟我说过话——不对，谁那样跟我说过话？

　　那声音很熟悉，熟悉到，像我很久之前就听过一样。心下一怔，我已经莫名地脱口而出：“是谁？”

　　没人回答，灯却在这一瞬间亮了，亮光猛然照下来，我不适应地眯起眼，伸出一只手挡了挡。胃里的难受却奇异般地在光亮之后消下去了不少。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走回卧室的时候一眼看见被我扔在床头柜上的98年日记，刚才力气用得猛了点，封面都差点掉下来。过去把它整理好，我看着最后一页又思索了半天，最后决定还是明天回铺子去找找，最好是找到下一本，把它们连接起来，看看到底当年发生过什么事。

　　第二天到铺子，因为心里有事来得比往常都要早，王盟同学还没有到，我只得先开了店门。想着要从哪里找起，铺子的阁楼上似乎是有不少旧书，自打吴山居（注一）开业以后再没人动过它们，于是摸了上去，没成想一进门就被铺天盖地的灰呛的直咳嗽。我晃了晃手眯起眼睛，逡巡了一圈，好容易从一堆陈年破烂中找出一沓还算是比较正常的本子，也不知道是我哪年的笔记本，动手一一翻过去，却都是些无关的东西。正在焦头烂额时楼梯上传来王盟的声音，原来是他上班看见店门开着，内堂却不见人，只有阁楼上传来动静，吓得以为是有贼，偷偷上来看看才发现是我。我失笑说哪有贼一大早来偷东西，还有，难道我就不能早起一次到店里？王盟嘀咕说你以前净赖在家里躲懒，什么时候这么勤快过，只有那时胖老板和张老板来杭州时才见你有个老板样子……

　　他没说完我手中的东西就掉了下来，再反应过来时我已经一把拽住了他的领子：“什么胖老板和张老板？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王盟被我的动作吓愣了，呆了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最后哆哆嗦嗦伸出手碰碰我的额头：“老，老板，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松开他，长长吐气，自昨夜开始心上沉重的重压没有轻松一点，反而因为这句话更显阴郁，“我只是想不起来一些东西。你详细跟我说说，到底过去都发生过什么事。还有那个胖老板和张老板，”说到后四个字的时候我莫名地顿了顿，“又都是些什么人。”

　　“老板你傻了？”这是王盟反应过来的第一句话，看见我冷冷抛过去的眼神后乖乖地闭了嘴，想了想又转口，“也成，那我说，老大你慢慢想，可能一提醒就想起来了也不一定。”

　　我点头，想着换个好一点的位置听他细说，一抬头看见了一边地板上的今早被我带过来的98年日记，鬼使神差把它拿过来放在怀里，似乎想借着支撑一点力气，而王盟已经开始絮絮地说。跳过前面许多废话，直到关键内容：“……老大你去年八月离开杭州进京，回来的时候就带着胖老板和张老板，特意在杭州玩了几天，然后去广西，好像是说要找什么记忆。后来你在广西那边出了什么岔子，就把我也叫了过去，我过去之后知道是胖老板和张老板遇到了危险，你去救他们，差点自己也搭在里头。再后来是二爷也赶去了，把你们救了出来。好了以后我跟你回长沙，没待几天你就又急急忙忙进京去了，我最开始是在长沙等你，然后回杭州，再然后……”他迷惑地停下来，好像也开始记不清楚，“再然后，好像是个戴着黑眼镜的人过来找我，让我跟他一起去找你们。我还记得我见到你们之后你还让我去买那本关于古玉的书，可这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我也给忘了。”他的眉头紧紧揪了一下，“现在能想起来的是，事情都了结了以后——就是今年一月初，二爷让我先回杭州，随后他带着你回来。然后，然后就到现在了。”

　　我越听越迷糊，不仅在我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以上这些内容，甚至我看王盟的神情，都隐约觉得他的记忆可能也出了一定的问题：“你说，一个戴着黑眼镜的人和你一起去找我们，最后找到了——这个‘我们’都有谁，你跟我详细说一下。”

　　“就你们那帮人呗。潘爷，胖老板，张老板，花儿爷，黑眼镜，还有一位姓霍的小姐和一个叫云彩的丫头，好像，还有个小鬼？”他摇了摇头，“重要的就这么些人吧，我也算不清。”

　　我默然听着，王盟停下来之后我顿了很久，脑海里桩桩件件如光影掠过，却激不起一点叫做“记忆”的波澜。连带他说的那些人，除了潘子小花和秀秀我也一个都想不起来。到最后，我只能长出一口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转向他：“我跟你说一件事，你听了不要吃惊……你说的这些事，我他娘的一点印象都没有。我现在基本确定了，就是，我的确失忆过。”

　　“啊？！”王盟瞬间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合不拢，“老板你别吓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听你提起过，还有，”他突然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你失忆忘了别人就算了，总不至于，连张老板都忘了吧？”

　　注一：吴山居，三叔官方给吴邪的古董店起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