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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夜覃 ...

  •   夜色融融,皇宫中玉湖倒影,春水荡开月华漾起涟漪,凤倾抬眼九重宫阙有片刻怔忡,来之前苏陵已对她说过不过是普通的皇家宴,无非是太妃皇妃王妃多为女眷,大家每隔一段时间在一起聚聚,但问题是这张请柬是燕太妃给玄王妃的,而这几日正在传扬玄王妃如何盛宠,玄王千里送荔枝,宝妃前日在宝轩内大发脾气。
      前方几盏宫灯明明灭灭护着一顶轿子而来,拉回凤倾的思绪,凤倾正要闪身让过,苏陵附身耳语,“梅太妃是王爷母妃,王妃应该上前行礼。”
      夜凰母亲?不容多思那轿子已停,凤倾上前行礼,“臣妾见过母后。”轿帘掀起一角,一张清绝容颜浮在夜色里,清冷妩媚,梅之风韵尽显,冰玉无暇的风华使凤倾瞬间给她定位,尽管一眼却足以称得上倾城之姿风华绝代,居然让人看不出她的真实年龄。
      只是朦胧光影里那人眉眼极为冷淡,望了凤倾一眼,落下帘子摆手起轿,凤倾其实早就从安琴那里知道梅太妃在宫中茕茕孑立,素不与人交,神智方面有些问题,偶尔糊涂,与玄王向来母子关系冷淡,只没想到冷到如此程度,“是不是我一开始没有去拜见,怠慢了太妃。”
      苏陵道,“太妃性子如此,你不必介怀,王爷其他几位妃子以前去过,她也是不见的。”凤倾应一声,继续与他前行。
      宴就摆在燕太妃的飞燕宫,苏陵作为神医身份特殊,近乎随意出入各宫,今日却以女眷为多被挡在外,他清幽的目光里浮起一缕罕见担忧,凤倾片刻明了七分,神色微变。
      苏陵只当她有些害怕,毕竟还是个十八岁的女子,此时此刻最要不得心不安,“定而后能安。”谁料她淡淡自嘲,“我是命途多舛惯了的,没得什么。”望苏陵时眼角眉梢却带了歉意,“只怕是又要牵累于你。”
      苏陵默然片刻微微一笑,“也惯了的,没得什么。”
      利用牵累他也有次数了,他这一随意的揶揄却是有心让她放松,凤倾对苏陵莞尔一笑,回身独自进入给几位太妃行礼,意外的是素不参加宴会的梅妃居然在,未及落座,燕太妃道,“玄王妃的病可是好了?”凤倾余光中感受宝妃的目光心中明了几分,“劳太妃挂心,凤倾近来身子比先前好许多。”
      今日进门感受到诸位目光阵势,凤倾已然明了无论如何回答,唱戏的是这姑侄俩,所以在燕太妃温吞声音陡然厉声威仪时,她心中也并无大惊,“既如此,今日也该理理旧账了。”身边一位太妃道,“玄王妃的事早有耳闻,六宫之中,姐姐向来治理的无丝毫纰漏,如今老四不在,事情涉及皇家颜面,姐姐也不该再念着谁的情面放任下去了。”
      宝妃在旁适时道,“这事原怪不得姑姑,当时只当她病的厉害,姑姑慈悲之人,便只当那些是病闹的,都怪宝仪一时心软疏忽了,王爷不在,一心求府中平静,没想到如今已还四处沸沸扬扬,成了王府的丑闻,损了天家颜面,今日斗胆恳请几位太妃做主,为王爷清理门户。”
      燕太妃道,“今日老四母妃也在,也给见个证。”没有听到梅妃回应,诸位也不以为然,凤倾隐约听得几位女眷窃语,“这婆媳俩还真是像,都有神志不清的病。”
      燕太妃喝令凤倾可知罪,凤倾束手谨立似是被这突如其来阵势怔住未语,燕太妃冷笑一声,“今日当着诸位的面,宝妃一一把玄王妃的事说清楚了,处理过后,再不许人妄议。”诸位附和,挥手示意似是被吓住的凤倾跪在一侧,凤倾知道这幕戏是有备而来,后宫中刑法暗私她也明白,低眉敛目恭谨听任,省的徒惹其他。
      “皇帝怎么不在?”恍若隔世静坐的梅妃浅然开口,立刻引起了在场人的瞩目,燕太妃看她一眼不动声色道,“皇帝日理万机,龙体为重,今日便不来了。”
      梅妃应一声又轻声道,“皇后最近身子也不好,怎么不叫苏陵看看。”冰雕玉砌似的梅妃望过众人柳眉一弯,“苏陵怎么也不见?”
      宝妃看到燕太妃不动声色眉眼下已蓄情绪,心中也发迹,这场以家宴为名的兴师问罪没有请皇帝皇后,诸位心中皆知,只都给燕太妃面子,也便无人说,但对于向来做事不让人指摘的燕太妃来说,算是例外,梅妃冰清眼底微微空茫,神智有些恍惚,可她仿似无心的几句已然激荡了暗流,在座的人各有心思。
      宝妃起身关切道,“母后是不是身体又不舒服了,宝仪先送您回宫休息可好?”
      冰清玉颜微微一恍,她扶额眉眼里有丝不舒服,宝妃才要扶她,她忽而指着凤倾恍悟道,“我道有些眼熟,你是皇后的妹妹!”无视一众各种惊愕口呆,她又自行慨叹,“如今都长成大姑娘了。”
      宝妃惊愕片刻后道,“母后这糊涂的病又犯了,宝仪还是——”
      “罢了!”燕太妃掠过在场各种多样神色,“去请皇后,即便她凤体欠安,也劳她来一趟,免得有人嚼舌根。”
      跪在一侧的凤倾不着痕迹多看了两眼梅妃,她仿若什么也没发生依然故我的恍惚,总似活在自己世界里。
      凤鸾一到,燕太妃便开门见山,“你是一国之母,涉及皇家颜面,总少不得你,更何况凤倾是你妹妹——免得有人说闲话。”
      病中的皇后显得格外憔悴,“太妃这是哪里话,天子犯法尚与民同罪,本宫的妹妹当然也不例外。”这话公道却毕竟无情了些,她咳嗽两声,“只凤倾身体尚未好,还望太妃顾念些。”看凤倾的眼神有几分无法掩饰的心疼怜惜
      凤燕两家本就有嫌隙,皇后如此,燕太妃倒有些诧异,“本宫素知皇后端静明理,宝仪,你可以开始了。”
      宝妃寒暄两句开场白直入主题,桩桩件件罪证确凿,总结来差不都还是“欲溺宝妃,诈尸骇人,伤害瑜妃,连夜潜逃,败坏王府门风,丢尽皇家颜面”这几句,燕太妃看向凤倾,“你可认罪?”
      凤倾只低眉摇头,看不清脸色,“你无话可说,那便是认罪了。”说罢看过皇后,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可还有什么要说的,皇后皱了凤眉,“只望太妃念在她初始有病。”燕太妃神色不为所动,在场各位发现皇后还是极力维护自己的妹妹,“这桩婚事毕竟皇上赐婚——”
      凤倾听得皇后又咳嗽两声,如果凤鸾晕倒暂解燃眉之急那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桥段,然而就在燕太妃宣告定罪千钧一发的时刻,皇后只是看起来不舒服,凤倾心道与管家有私情这桩最轰动的倒没提,可见他们顾念玄王,我凤倾势单力薄看来又要把苏陵扯进来,可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想太过连累苏陵,毕竟人情欠太多了也是问题,所以低眉静观其变,打算到万不得已再说。然而先她一步梅妃忽而起身要走,在场人各有心思惊愕中看她,她却咳出一口血,场面立刻大乱。
      凤倾还跪在一侧,宫女太监鱼贯而入,良久后是苏陵的声音,“太妃这是旧疾复发,暂无大碍,需得好生养着。”
      “太妃可有受惊?”这温厚宽雅的声音凤倾是第二次听到,却记得很清楚,这个人是天朝的皇帝夜覃。
      “这病来得快去的也快,让皇帝操心了。”梅太妃这阵子神智倒清醒,皇帝孝敬道,“您要真为皇儿着想,就好好保重自己,四弟又带兵在外,您若有万一,让皇儿如何向他交待。”
      提到玄王,梅妃话语立刻冷了,“我没事了,回宫吧。”说罢便真的起身走了,皇上示意苏陵跟去看看,气氛便又瞬间沉下来,燕太妃只觉得胸口发闷,在场人各有心思,皇帝这才注意道跪着的凤倾,又掠过皇后宝妃,“今日家宴且于此,都各自回去休息吧。”
      燕太妃看看在场的人,“皇上来的刚好。”皇帝笑道,“这六宫中事,太妃向来管的好,皇儿放心的很。”他顿一顿,“只皇后近来身子不好,凤相年事已高,这件事还是暂且放放。”
      燕太妃一听心中就发闷,皇帝这家和万事兴的口气明显是在偏袒凤家,脸色非常不好,而皇家女眷十几位还在场,那边皇后歉意道,“太妃,儿媳今日实在是体力不支,皇上他只是顾念——”贤惠的皇后这是在调解母子关系了。
      皇帝看向人来人往中一直静跪低眉的凤倾依然家人口气,“也先回去好好休息,你的事以后再说。”
      “谢陛下。”凤倾松一口气,今日总算就这么过去了,谢过之后退于一侧低眉躲过诸位的眼神,待眼前不再有脚步走得差不多了,凤倾才离开,谁料刚至门口,此时有人在后面放低声音,“烦请凤姑娘过来一下,陛下有请。”看来此人一直盯着她。
      不容多思,凤倾打起精神跟随那人出去。到了一处偏殿,明黄龙袍经过眼前时,凤倾低眉欲行跪拜之礼,雍帝却伸手扶住她,“免了,都是自家人,朕把你叫来是想听听事情的真相,你也知道刚才只是权宜之计,到了下次,朕也护不了你。”
      “陛下如此圣明,乃凤倾荣幸。”
      皇上回身一边喝茶一边打量凤倾,“溺死宝妃是怎么回事?”
      凤倾想了想,“父亲从小送凤倾到玄国虞山温泉以滋补阴寒之体,人人皆知凤倾体弱怕触冷寒,遇水躲之不及,落水自救尚难”
      皇上慢道,“这个朕有耳闻。那诈尸又是怎么回事?”
      凤倾继续道,“凤倾新婚第二日喝了宝妃送来的燕窝得了怪病,在后花园与宝妃谈话时遭到暗中袭击而不小心撞到宝妃双双落水,只瞬间宝妃被救上岸而定论凤倾已死,凤倾再被救上岸便成了诈尸,苏陵医者仁心,看到凤倾冻死之下便将衣衫借与凤倾,这便传出了了不伦不类败坏门风。”
      凤倾听到皇帝不置可否倒是从容的喝了口茶,“那用针伤人呢?”
      凤倾摸不透雍帝的心思,只想着再怎么隐忍也不能把自己搭进去,这种时候不妨实话实说,“那日姐姐有心护着凤倾已是难做,在太妃宝妃面前,示意凤倾赔礼道歉,凤倾又怎会在奉茶时用针来伤害宝妃而害姐姐害自己?”
      皇帝良久道,“如此说,你确实一直都是被冤枉的?”
      凤倾听不出皇帝话里的情绪只继续道,“凤倾也有不是,二哥意气用事看到凤倾受气而要带走凤倾,凤倾当时身心疲惫思虑不全非但没有劝二哥反倒任性随他去了,凤倾甘愿受罚。”
      皇上道,“这凤栖都老大不小的人,还是当年的性子,也真够凤相操心的。”
      凤倾尽量让自己稳住心神,这天朝皇帝,还真是雍容宽厚,不讲国法,多用家道。
      皇上又道,“你为什么不当众伸冤,据说自始至终你都是默认那些罪名的。”
      凤倾道,“于凤倾私心,不想牵累二哥,于王爷,凤倾不想他在外打仗,府中妃子你死我活,也不想因为凤倾和宝妃,而引起太妃和姐姐的嫌隙。”
      “比以前懂事多了。”皇帝在灯影中看着凤倾,“抬起头来。”
      皇上望着灯影里那双清澈幽冶的眼睛,温和道,“小时候,皇后常带你到宫里来玩,如今大了,反倒是不来了。”
      凤倾低眉一笑并未回话,心里却不知这位卖的是什么关子,“还请皇上为凤倾做主”
      “做主?”雍帝咀嚼似的说着这两个字,而后踱来踱去又轻笑,“那是自然。”
      他忽而又看向凤倾,“听皇后说你忘记了以前的事?”
      凤倾点点头,“凤倾生了一场怪病,之后就想不起之前的事了。”
      他低头略有所思,“好好养身体,四弟经常带兵在外,委屈你了。”
      而后又道,“你是凤家千金,有做皇后的姐姐,只要不去害别人,四弟府中确实有些乱,你在那里不必太过委屈自己。等都回来了,给你做主的人多得很。朕也是给你做主的。”
      凤倾有些缓不过神来,这雍帝说话是温厚,但明明是话里有话。
      雍帝又温和的看向她,“皇后最近身体不好,你有空也常来看看她,回去休息吧。”
      凤倾松一口气躬身谢过转身告辞,却不料出门遇上似乎一直在等她的宝妃,原来她居然注意到皇上把凤倾叫走了,生怕凤倾偷偷和雍帝说了什么,一看到皇帝身影便嚷道,“皇上莫要听她胡言乱语,又是失忆诈尸,她会玩儿的花样多了去。”
      宝妃这种人还真是让凤倾头疼,道理讲不得,沉默她欺你,合适的方法是武力伺候,但是场合不太合适,清缓的声音响起的却很合适,“失忆是喝了不该喝的东西而得了怪病,落水体寒面色惨白是病理现象,人未死,何来诈尸?”
      苏陵一身蓝衫在殿外阶上,月色里清俊儒雅。
      暗自勾搭就算了,居然在皇上面前为她申辩,心中又怕那继续讲那不该喝的东西,宝妃一时惊气交集,“当众用针陷害宝仪又当如何讲?”
      苏陵缓道,“那日王妃病重,十指骨节酸软,别说用针伤人,拿捏都困难。”
      凤倾不自禁看了苏陵一眼,坦然从容静如璞玉,他却说谎了,但是貌似是因为她。
      宝妃只觉得头重脚轻,她忍了苏陵这么多年,他也要有个度,以前对她还算尊重,如今他这样放肆,一定是夜凰纵容,他千里送荔枝,他让苏陵誓死护着凤倾。
      宝妃气急败坏,“一个王妃,一个管家,珠胎暗结,奸——情深重,当众搂搂抱抱,整日腻在闺房里,王妃给管家弹情深意浓的求爱曲子人人听见,你给她作的证可信?”
      凤倾眉一簇,还是到这一步了。
      雍帝闻此略微皱眉,“这样的话不要乱讲,四弟外出特意嘱咐朕观照着你和王妃。凡事容让些才好。”
      这话却显然更刺激到宝妃了,一脸的怒极攻心。
      苏陵清雅的身形从容转过,眼底清明无暇,“您忘了苏陵是一个管家,也是一个大夫,病人晕倒大夫急救苏陵多年行医如此,未觉不妥;治病当然在闺房,苏陵医术不精还未学会隔房诊治,进宫给太妃娘娘看病也是如此:至于那首曲子您也多虑了,曲名《凤求凰》。”
      凤倾幽幽低眉,“凤倾思念王爷难耐,情不自禁一时冲动,给宝妹妹造成这样的误会,真是惭愧。”
      “你们……”宝妃只觉得气血上涌,“宝仪住嘴。”这句却是身后赶来的燕太妃喝令,她略过众人“都回去休息吧。”
      宝妃眼睁睁看着那二人身形近乎相依的离去,“姑姑……”
      燕太妃却谁也没理,说了那句便又转身走了。
      宝妃一路上哭哭啼啼,“别闹了。”到了飞燕宫的燕太妃嗔道,宝妃这才发现燕太妃有些不正常,她良久才疲惫开口,“你还记得从不会喝醉的舒儿曾经为了一个女人喝醉过。”宝妃擦擦泪眼点头,“表哥喜欢的女人很多,但是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那个女人。”
      燕太妃幽幽道,“刚才得到消息,凤倾半年前与之私奔的人是晋王,能让他做到这一步的必然也是那个女人。”
      宝妃良久才缓过神来,“您是说表哥和凤倾……”
      燕太妃闭眼道,“舒儿的性子你也知道,凡事一笑而过,上了心的却……他出使那些小国也快回来了……凤倾的事你且不要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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