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空》三生灵

4、三碗水

　　我白痴一般坐在塌上，手里攥着织音扔过来的披风，躺也不是，不躺也不是。
　　这时门外叩叩两声，织音扬声问道：“谁啊？”
　　“客官，您要的三碗水给您拿来了。”
　　织音道：“进来吧。”
　　门吱呀一声从外面推开了，小二端着一个托盘，上面满满的三碗清水。
　　我更加迷惑了。
　　怎么？那么渴吗？至于要喝三碗水吗？
　　织音也不起身，就坐在床沿说道：“放在桌子上，你可以下去了。”
　　我抱着披风打算起身，却被织音喝了一声：“给我在那里坐好！不许动！”
　　丫的，一个小女孩而已，凭什么少爷我要听你的啊？！
　　这句话在喉咙那里散了一圈步又走回了肚子里……她的眼睛能杀人啊能杀人……我非常确定地下结论。
　　小二似笑非笑地扫了我一眼，低着头走了出去。
　　门刚关上，我便一阵寒颤。
　　不是天冷，刚刚分明有一阵寒风吹过。
　　可是，这窗还掩着，风又是从哪进来的？
　　我还不及细想，织音就开了口：“长空，你这次是真的没了记忆？”
　　我皱起眉看着她，这要我怎么回答？本少爷记忆良好，只是附了个诡异的身。
　　织音的眼睛给人一种穿透的感觉，仿佛所有思绪都会在她面前无所遁形。
　　我有点怕，于是垂下眼回避。
　　织音却叹了口气：“为什么只看到一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看？她看到什么？
　　我愈发觉得这个女孩实在不是表面上看来那么简单！
　　我斜眼看她的时候，她只盯着桌面瞧，眼中金辉流转。她似乎在暗用着什么力，只一再瞪大那双眸子，像是要从中迸出火花来！
　　我心里略惊了惊，犹豫了一下，才开口问道：“织音，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隐隐看到些许淡金色的光线从她身上射出来，而她一直在瞪视的，也只是桌上那三碗清水而已。
　　我这一句话似乎令她的神思涣散了许多，只见她身体微震了震，额角就一滴冷汗滑了下来。
　　我刚想起身过去，她就从牙缝中挤出字来：“别•过•来！别•说•话！”
　　于是我只好又抱着披风乖乖坐好，不敢再乱动。
　　说实话，这身体不是我的，他们认识的人也不是我，既然我与他们无一点关系。那又何必事事听从于他们？
　　明明这是个荒谬的年代，我又已经是个死人，搞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要陪他们玩这些诡异东东来！
　　正想着要不要干脆再“弃尸”一次，脑海中就浮现起一团白乎乎的长舌鬼……恶寒！
　　天不怕地不怕连死也不怕的本少爷——居然怕一只没用的鬼？！
　　我哪里看上去那么没骨气了？
　　对啊，谁说我怕白无常了？
　　我也不怕死。
　　嗯，没错。
　　我只是太善良了，长空是他们的朋友吧？要是他们看到朋友死在自己面前，那也太残忍了。
　　对，没错，我不做那么残忍的事。
　　我很是坚定地点了点头。却听见一声惨叫——

　　沉迷于自想自话的游戏中许久，忽的听到这么一声尖叫，我第一反应就是往织音那里看去——
　　她却依然维持着方才的姿势，似乎连眼睛都没眨过一眨。
　　可是方才的叫声明明是在这屋里的！
　　不是她，更不可能是我。
　　那……是谁？

　　我正这么想着，却听见一阵水声自中间响起！
　　我回头去看——
　　一条大鱼竟然从其中一个碗中扑腾了出来！
　　啊啊啊啊啊——！！！
　　我只张大着嘴，愣是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
　　那却不是普通下锅清蒸红烧的鱼，那鱼还有着可怖的人脸以及两只嶙峋扭曲的手臂！
　　妈妈唷……咒怨不找你拍简直浪费人才了呀！
　　……等等，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呢？……我还不如直接晕过去算了！
　　“求求姑娘！绕我修行吧！”鱼怪的声音似怨似泣，时粗时细，看来方才的尖叫声正是自它口中而来。
　　我紧张地看着织音，却赫然发现她金色的瞳子在此时却转为了橙色！
　　织音盯着鱼怪，眼睛眨也不眨：“你明明知道我们来了，却还要挑衅，三百年的修行也不过如此，只要我流金妖瞳转为赤红色，别说你的修行了，就是你的骨灰，也是难留下的！”
　　那鱼怪吼中尖细地呜咽了一声，青蓝色的脸上似乎滑下两行泪水来：“求姑娘绕了我性命吧！是我错了！只求姑娘绕我不死！”
　　织音冷笑一声，从床上站了起来，走到那鱼怪面前。
　　“要我饶你，也不是不可以。”
　　鱼怪铜铃般的眼睛瞪得更大来：“姑娘有事便说！”
　　织音向我这里看来，道：“他——你认识么？”
　　鱼怪的眼珠也转了过来，侧面就够减肥的了，这正面……我觉得自己可以非自愿性绝食那么十天半个月的了……
　　鸡皮疙瘩爬了全身，但我还是礼貌性地对那鱼怪挤出一抹笑容。
　　鱼怪的眼神就像毛毛虫般在我身上爬了一遍，在我快要有“害喜”反应的时候，它总算收回了目光，说道：“长空和尚！”
　　这四个字是肯定句，而且语气中有着很浓的调侃之意。
　　我靠！
　　织音点了点头，说道：“你们的头儿是谁？”
　　方才鱼怪还有些得意洋洋之色，但织音这个问题一出，它的脑袋就往别处转去了：“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一记白眼过去：连装蒜都不会装，白混三百年了吧？！
　　织音冰雪聪明，没道理看不穿。但她也只是巧笑倩兮：“你这小妖来这里难道只是游玩而已？从城外水田里就看见了你的尾巴，最近城里又总是有人说见了河妖。若原本是这里的妖怪，又怎么会蠢到让人看见？既然你是从别处特特来到这里的，我就只好请你出来聊上那么一聊了。可是，你却不像要与我们合作的模样……”
　　织音说了一半就不说话了，伸手玩着自己脖子上的珠子。
　　鱼怪的表情很是紧张。
　　要不是现在听到她说这些，我估计也还弄不明白这鱼怪的来历。
　　果然蕙质兰心么？
　　织音又开口说道：“你知道这些是什么吗？”
　　珠子。
　　我心里回答她。可是转念一想，没可能是这么显而易见的答案么。
　　鱼怪重重地呼着气，却不敢回答。
　　织音勾起嘴角，眼神却没有一丝笑意：“这些，都是修行五百年以上的妖骨锉炼而成的珠子。我不介意让你这三百年的小妖也成为我的装饰。”

　　我抖抖……好冷啊……六月飞霜啊……
　　女人真恐怖！我今儿才算见识了！
　　我不是那鱼怪，听了那话都想哭了！何况是那鱼怪不是？
　　鱼怪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让我都有些于心不忍了。
　　“姑娘饶命！我再也不敢了！我……”后面竟哽咽得说不下去了。
　　织音柳叶眉轻挑，冷声道：“那么，究竟是谁让你来的？”
　　鱼怪又犹豫起来。
　　织音也不理它，低头继续拨弄着项上的珠子。
　　鱼怪这才狠下心来，扔出两个字：“简疏！”
　　这两个字意味着些什么我不清楚，我只发现织音的脸色瞬间变了一变。
　　时间僵住了，面前一人一妖也僵住了。
　　我抱着披风坐得有点腰酸了，可是又不敢动，生怕触怒了某女魔头，要了我的骨头去做项链……
　　女魔头最后叹了口气，道：“你走吧。不要再让我遇见你。”
　　鱼怪踌躇了一阵，小心问道：“那么简疏那里……？”
　　织音抬头看着它，面无表情但是感觉很酷地说道：“他要是问起，你就说我在这里。要是这样他都敢来，那也是天数指定，与你无关。”
　　鱼怪闻言大喜，罗罗嗦嗦地谢了好一阵后，诺大的身体愣是钻回了碗中，一阵水泡后，房间里又恢复了平静，一男一女，中间一张桌子，桌子上三碗清水。
　　……我觉得自己好像非常非常无知，但是，对这个我不熟悉的领域，依然一点点的兴趣都没有……

　　织音看着我，说道：“怎么办？果然是简疏。现在你完全没了法力，我一人又没可能敌过……”
　　我心思却完全没在那两个让她忧心忡忡的字眼上，只指着那碗问道：“为什么，那水里多了颗珠子？”
　　织音瞪大了双眼，猛地回头看去，喜上眉梢：“长空！有救了！那鱼怪留下了它的元珠！这下，应该有办法了！”
　　我歪着头看她兴奋的模样，还是什么也理解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