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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11.骗婚反被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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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二姑娘道:“启程去何处?”
苏栀眼波一转,道:“昨夜有人对我说,今日琉璃坊设宴,苏栀已经收拾停当,我们何时启程?”
梅二姑娘笑道:“婆婆见妹妹腰伤未愈,我这身体也不便,故此取消了此宴。”
苏栀哪里肯罢休,心下只道:反正我非你家小妾,惹毛了你大不了卷着银子一走了之,你既诓我一回,我便要让你费劲折腾去。便道:“夫人,这便不好了,原本请了那么多人,现在说取消便取消了,仿佛我苏栀是个冒牌货一样,传出去岂不是遭人笑话?”
柳霸陵目色不悦,抬起脸道:“如雪,你看我就说苏姑娘身子不适,你非说设个什么文豪宴,如今出尔反尔,小了,是我们考虑不周,大了,便是柳家言而无信。”
梅姑娘连连应着。苏栀看这二人一唱一和,觉得好笑,又看这梅少夫人两面不是,却觉得还不解气,只不做理会。梅二姑娘见着婆婆在场,连忙又耐着性子哄了几哄,好言相劝一番,苏栀虽然依旧不甘心,可撕破脸皮也不是她善做的事情,这便作罢。
梅少夫人本就一计未成心中不快,又见了这苏栀光鲜样貌,骄纵气质,又想自己的父亲梅天赋虽然在皇城做事,可不过是个九品芝麻官,能高攀至此已经是仰仗着柳霸陵的抬举,如今来个品貌学识更胜一等的苏姑娘,家世也甚是清白,论以往,总比自己算是个大家闺秀,若是要她得了势,自己地位便也是不保了。这真是自恨枝无叶,莫怨日头偏。可依旧觉得一团闷气憋在胸口,出不得出,入不得入,心下只道:你命虽好,我命也不差,虽然现在我不能把你送到官府去,可等你入了这门,我再好好整治你这个小贱人。
苏栀看着她二人的模样,心中窃喜,却不想这柳霸陵突然道:“这样安排也是为了你好。我命人算过了,明日便是百年难遇的大吉之日,明日嫁娶,有望子孙满堂,门庭兴旺,我知道你家中现下不景气,也备不出什么好嫁妆来,便也一并替你准备了,今日恰也备齐,就送了来,如今你腰伤有所好转,更该好好休息,别误了明日吉时。”
苏栀大惊。
这柳霸陵一向心急,夜夜担心这外来的苏老爷听说了她柳家妻妾一死一疯,无人愿意嫁进门的事情不说,又因了梅二姑娘的计策,心知苏栀会赌气,只怕到手的便宜小妾凭空飞了,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生米煮成熟饭。
早一日成亲,她这心里,便踏实一分。
苏栀心下苦笑,明明是她进府骗取占山为王的银钱来了,现下算来,自己从被哄进府到嫁妆送来,不过两日,这就要被送上花轿了,怎么看着,倒像是自己被这柳夫人蒙骗了。
柳府到底有着什么秘密,为何这堂堂柳府公子,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一表人才,风度翩翩,却硬是娶不到个媳妇,真是怪事。这样想着,再无意一瞥那梅二姑娘嘴角冷淡的笑意,不禁心生寒意,这该如何是好。
苏栀不禁道:“那彩礼… …”
这么问甚是不妥的,徐烷听着,只觉得苏栀问错了话,只担心这柳夫人看穿了他们是贪财之辈,会动了怒。
正是一钱逼死英雄汉,做这一桩只为钱。苏栀早就心急了,哪里管得了这么多。
柳霸陵心中有数,苏老爹愿意嫁女至此,怕是和家道中落有些关系,惦记了彩礼,想重振家业,现在看来,的确如此,这便更不能轻易遂了他们的意。
柳霸陵便故意冷了脸道:“难不成我柳家还会强娶霸占不成,只要你愿意嫁,彩礼我自会派人送去,今后是亲家,别的不提,单说你过了门,我再送他个店铺,如何?”
简直是母虎初露相,霸道如逼亲,六礼去了五礼,强是要苏栀“心甘情愿”嫁入门来,苏栀头痛。
柳霸陵道:“这嫁妆,你来看看,看罢了便一并送往西苑去,在那边与你收拾个更宽敞的院子,可好?”
苏栀忙道:“不必兴师动众了,我看这东苑就很好,苏栀喜欢得很。”
柳霸陵道:“那如何使得,你在这清心居,是住最后一晚了,明日成了亲,怎么也要搬过去住的。”
苏栀心中叫苦,不好推托,便随着柳霸陵和梅二姑娘将那些箱子打开来,红绸揭开来,一一查看。
只见珠光圆润,玉色清纯。钗描花鸟,花绽馨芬。
铜镜如月,十几种花色样式一字排开,菱花,正圆,八棱,连峰,有柄的无柄的,宝石镶嵌,花鸟相雕,吉祥字句,各有不同,什么“长命富贵”,“长宜子孙”,“长相思,勿相忘,长富贵,乐未央”。
宝扇团团,几十柄重叠而放,形状五花八门,长圆,扁圆,团方,梅花,海棠,葵形,扇形。拿起来把玩,精致细腻,扇柄非牙即玉,扇面绫罗沙羽,绣工美极,什么吹箫引凰,百鸟朝凤,美人新妆,富贵吉祥,国色天香,应有尽有,五光十色。
才看了两箱镜子扇子,苏栀就倦了,向后看那长长的一排,什么耳坠手镯的,金银烛台的,绫罗绸缎的,古董字画的,衣裙被褥的,她暗自皱了皱眉,陪着笑道:“柳夫人,不必看了,这东西都是极好的,承蒙夫人厚爱,苏栀真是受用不起了。”
柳霸陵笑道:“送来我们柳府的东西,自然都是极好的,还有不少,都是京城各位夫人送来的,既然送来了,你便是收着,愿意自己留着也罢,拿去送人也罢。”
又转身吩咐道:“苏姑娘看罢了,送去西苑醉心园去。”
众侍婢小厮应了,抬着东西出去,谁知走了不多远,队伍却停住了。前方传来叫嚣声。
柳霸陵正觉得奇怪,却见一个光膀子的汉子从后园那边跑出来,脚下一绊,一个马趴摔在了清心居外的不远处,后面一群护院打扮的人拿棍的拿棍,使拳脚的使拳脚,不由分说上前便揍。
柳霸陵当即怒了,大喝一声:“住手!”
那几名护院立即住了手。
其后闪出两个人来,一男一女,女的嫣红大紫的裙子,绿色的头花,细看去,身材臃肿,肥唇大耳,不是别人,正是那月姑姑,男的贼眉鼠眼,面目猥琐,眼眶乌青,嘴唇肿得老高。
徐烷一见,不禁惊了,这男的,不正是那护院肖白吗?
肖白也惊了,这美貌女子,不正是那天被他调戏的小娘吗?难怪不曾见过这娇俏小娘,原来是这苏小姐家的。
肖白偷偷瞥过这苏小姐的芳容,只道天下哪有这般美丽的女子,谁想这美人家的侍婢也与寻常人家不同,比个一般婢子要美上十七八分。他看看身旁的徐月,不敢多语。原来这肖白和月姑姑很早便眉目传情,勾搭在一起,二人常常腻在月姑姑云水居的那张大卧榻上,白肉交缠,翻云覆雨,常常窗子不掩,房门不闭,翠颜色的衫子在那屏风上一搭,周围的侍婢来来往往多少听得写缠绵之音,皆掩着嘴笑过了。
月姑姑见着男子,便是总想勾搭一番,自己却霸道得吓人,只需自己吃鱼,不许男人偷腥,这便是苦了肖白。
他正偷看着徐烷,却听柳霸陵又一声怒咤,险些将他吓趴在地上:“谁让你们在这打人?知道这苏姑娘要进门了,你们故意在这闹事,吓坏了苏姑娘,是什么居心,依我看,分明是盼着我柳家断子绝孙!”
月姑姑忙陪着笑上前道:“嫂嫂息怒,柳夫人息怒,柳大人息怒。”说罢却变了脸色,指着地上鼻青脸肿的男人道:“都是这兔崽子,欺负到我头上来了,一个下等杂役,上我院子里来打人,分明是和我过不去,分明是,分明是要把我… …要把我赶出柳家啊… …”说着便哭了起来,不多时竟然泣不成声,抽噎道:“我知道,我赖在柳家不走,可全都是因了仰慕嫂嫂的品貌气魄,仰慕柳府的名声,抛下脸皮硬是住在这柳府的院子里,想法子给自己脸上贴点金子罢了,可这下人,看我不惯,却也用不着用这种法子赶我走啊。”说罢竟然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起来。
柳霸陵原本还在气头上,一见了这场面,也没法发火。梅二姑娘上前去搀月姑姑,又道:“下人们不懂事是常有的,犯了错打一顿赶出去便罢,莫要气伤了身子。”
月姑姑却又撒起泼来:“少夫人你是最善解人意的,可是那些下人哪里懂这个,狗眼看人,呸呸呸,我从小到大,哪里受过这委屈。”
苏栀和徐烷看着便觉得好笑,小剑却低声道了句:“活该。”
柳霸陵吩咐护院将那地上的男人架起来,瞟了一眼,道:“不长眼的畜生,将他给我扔出去。”
这男人却冲上来跪地道:“夫人,夫人打小的一顿便罢,千万莫要将小的赶出去啊,小的家有老父老母,不能耕织,全靠我卖些力气做活,小的勤勤恳恳,不曾犯过什么错事,那日小的也的确没有打人,真的不是小的打的啊。”这男人说着说着,竟然也痛哭流涕起来。
柳霸陵怒喝:“那你倒说说,是谁打的?”
这五大三粗的男人抬起沾满泪水的脸来,徐烷却是一惊,这不是那日给他指路的李小章吗?想必是肖白怀恨在心,寻自己不着,便冤枉这李小章。
李小章也抬头,一眼看到徐烷,这不是那日的仙女般貌美的姑娘么?
柳霸陵又问:“是谁干的,说!”
李小章看了两眼徐烷,咽了咽口水,抽噎着低下头道:“是小的,小的认了,只是,千万莫要赶小的走啊。”
这倒是个好人。徐烷心中一暖。可月姑姑一听这话,哭得更起劲了。
柳霸陵道:“你这样的下人,问问哪个房里的敢用?”
徐烷推了苏栀一下,苏栀一惊,险些跌倒。
柳霸陵皱眉道:“怎么,苏姑娘?”
苏栀会意,忙道:“不如,不如这人就留给苏栀吧。”她想了想,吞吐道:“苏栀这里,也缺个护院的。”
众人皆不言语,苏栀从发间,将那老太爷送来的宫花摘下来,上前道:“姑姑不要见怪,苏栀不想惹姑姑生气,这朵花,算是孝敬姑姑,给姑姑赔不是的,不知道能不能抵得过这人的罪过。”
月姑姑自己身子不正,看人也是偏三分,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只当着苏栀和她一样,想想柳子煜那文弱的样子,再看看这鼻青脸肿的杂役身强体壮的模样,只想着“成人之美”,不愿与这苏姑娘结了仇怨,又见宫花在眼前,便自己让梅二姑娘搀扶起来,抹抹眼泪,拖着长调子,仿若既不情愿一般,道:“苏姑娘的面子大,宫花我就收下了,这人啊,留不留走不走,还是要嫂嫂说了算。”
柳霸陵便对李小章道:“既然苏姑娘有意留你,你便留下吧,不过这护院可不是好做的,你暂且随那肖护院去了,让他好好教教你规矩。”
李小章忙叩拜道:“谢谢夫人,谢谢苏小姐。”
众人议论一番,这便散去了。李小章也跟着肖白走了。只留下苏栀三人。
徐烷笑道:“苏小姐,你刚才那番赠花,做得漂亮,真有些大家闺秀之风范了。”
小剑皱眉道:“亏小姐救下了那杂役,否则就算他被赶出去,那月姑姑和肖白,也是不会罢手的。”
徐烷不禁道:“难不成,他们还能把人吃了?”
小剑道:“这月姑姑和肖白是老相好了,以前在一起的婢子们都说,日日路过月姑娘房门,都能听得那娇喘连连,只可惜这二人生得都是令人作呕,否则到是能当活春|宫来看。”
苏栀“噗嗤”笑出了声。
小剑又道:“这月姑姑是镇子里一霸,仗着柳夫人的名号,真是无所不为,何况再加上个地痞流氓出身的肖白?”
徐烷道:“七小姑娘救下的那杂役到是个好人,这番与肖白去了,不知道要吃多少苦。”
苏栀笑道:“正巧想让你去爹爹那报信,问问彩礼收到没有,告诉他们我这里还有许多嫁妆,问何时前来接应,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让咱兄弟们,盯着这肖白,他一出柳府就将他好好教训一顿,如何?”
徐烷称好,这便带了些银钱,去柳宝那里言语了一声,编个幌子,从后门开溜了。
再说这肖白,离了清心居,却也并未多难为李小章,匆匆打发他回去,自己也出了府。他去做什么?自然不是什么好事。只因他自认为摸清了徐烷的底细,心中难以忘怀那身段姿容,打算找个机会接近他,思来想去,决定往陈老实的药铺去。
这陈老实是谁?陈老实,是个极不老实之人,有个小店,名为回春堂。
这里表面治病开方,暗地里却是做些和这店铺名字一般的勾当,什么迷魂散,生春|药,春深粉,应有尽有。
肖白在东街老远地看见这铺子,也不顾脸上的伤痕,直欢喜得紧,想着那徐烷的娇俏模样,□□竟然起了反应。便是欢天喜地找那陈掌柜去了。
再说那徐六虎,在街上一转两转,四顾四盼,询问了不少人,才寻到这柳家送给苏老爹的新宅子,离那沉香楼并不远,距离镇子中心的参天老木不过百步之遥。
苏老爹恰巧不在,众兄弟也大多拿了柳家赏赐的银钱随着老三那头醉老虎西门乐吃酒去了,门庭倒是宽阔,走进大门,只见花园芬芳,厅堂富丽,虽不若柳府那般气派,却也像是富贾豪商的住处,前厅无人,便转到后园,篱墙月亮门,花廊水榭,塘内都是莲菱,四面都是翠竹,屋舍半掩,甚觉得清雅。连这徐烷也觉得麻匪住在这里,会污了住处。
不多时却听一人大笑道:“原来是六姑娘回来了。”
徐烷又羞又恼,一看之下,便是那“智多星”安泉。原来众人出去玩乐,却还是惦记着,怕苏小七命人送信来,特留了安泉在此,左等右盼,终于来了消息。
二人亭中小坐,也不多玩笑,直接正题,徐烷火急火燎将这事态一说,安泉皱了眉。不想这柳霸陵将娶亲之事安排得如此焦急,可现下彩礼却依旧没有送来,这样一来,倒仿若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扣了人在柳府上,强买强卖没商量,好霸道的买卖,这柳夫人,果真不是省油的灯。
安泉想想,便道:“嫁。”
徐烷当即拍案:“什么?”
安泉道:“我看这柳夫人,人不到手,彩礼不会送来。况小七那里还有一大批嫁妆,白给的银钱哪有不要之理。何不让她嫁过去,洞房之夜,众人惫懒之时动手?”
徐烷迟疑道:“可是… …”
安泉道:“苏小七在洞房内,在那交杯酒上做做手脚,迷翻了新郎,待到一切妥当,你来后门报个信,我们便潜入其内,便有七八分的把握。”
徐烷思忖了片刻,道:“也是个法子。”
安泉道:“镇子里有个回春堂,我这两日已经摸透了,做的都是些不规矩的买卖,我将地址给你,你速去买些迷魂药,连着些正经药材一并带回去,以掩人耳目,将我的嘱咐一字不落转给小七,你可明白了?”
徐烷忙道:“小弟明白。”说罢,便拿了些银两,从后门转出去,上了街。
回春堂就在东街街角,挨着个杂货铺子,灰头土脸的小店,招牌歪歪扭扭,店内冷冷清清。掌柜的陈老实,正在台子上,打着他的算盘,迷魂散,生春|药之类的买卖可是一本万利,整个镇子他是独一家。
徐烷上前去,问了个好,陈老实顿时抬起脸来,一张蜡黄面皮,一笑起来眉目含春。这么个穿绸缎衣裳,面容秀气的姑娘来这买药,还是头一回。
忙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徐烷巧笑道:“吩咐谈不上,只是小女子想求些能使人睡了就难醒的药。”
陈老实干笑两声,咽了咽口水道:“好说,好说,只是价格贵些,上等的,要十两银子。”
徐烷从腰间摸了银两出来拍在桌子上,这陈老实顿时笑开了花。从药柜子最下面去了个小纸包,放在桌上,徐烷又胡乱命他抓了些别的药材。陈老实一一去取药的空当,徐烷却发现这桌上竟然还有一个纸包,抓起来看看,与自己的一般无二,嗅了嗅,却也没有味道,胡乱在桌上一丢,不做理会。
陈老实包好药材,又拿了桌上的小纸包一并交给徐烷,还嘱咐了一番仔细。徐烷心头一阵轻松,离了店铺,向柳府去了。
这正是无巧不成书,却说这徐烷动了桌上的纸包,移了位置,陈老实哪里知道,只将这被动过的这一包当作迷魂散给徐烷带了回去,却是谁也没有注意。
这一个纸包的主人是谁?不是别人,正是那肖白,肖白和陈老实像来熟识,吩咐他取药的空当,自己尿急,溜到后院的茅厕去了。这错被徐烷拿走的药,正是那生|春散。
不多时,肖白解罢了手,寻到大堂来,也不多客气,银子也不给,便将桌上那包迷魂药揣进了怀里,兴高采烈上了大街,已然将这美人,当作囊中之物了,只待明日洞房花烛之夜下手,也不枉了良辰吉时的暖帐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