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０６９黑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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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不停，一脚踩住那裙摆，只听一声“嗤”锦缎乍裂。我一脚踢开如垃圾一般的肮脏裙摆，一甩大袖高傲至极地扬起下巴，抬脚出门！
风雪迎面，刀刃冰霜，狠狠刮着我的脸，揪着我的发，割着我的眼！
手指掐进掌中，没有泪，只有血！
天真！幼稚！自负！无知！
既然身在大争之世，竟然还奢望着在这战国乱世中有个纯净的人……
傻！
真他娘的傻！
大年三十的咸阳大社火已经开始了，但在这临近咸阳王城的正阳坊中，听着那远远的喧闹声，竟让人觉得如身处遥远天际云端，隔世独立，分外寂寥。
原本居住在正阳坊中的秦人此时都已经出门去赶社火。七国之中，只有秦国有猛火油，这也许是咸阳社火闻名于世的原因之一。
据说咸阳大社火时，一队队火把洪流从咸阳大街小巷狂涌而出，汹汹奔出咸阳四大城门，如大河入海般与关中四乡的驱年社火融撞于一处。
据说若在此时登高瞭望，咸阳官道火龙攒动，人声呐喊轰然如雷，火海人潮如地心喷涌而出的炽热岩浆，将整个沉黑关中大地撑裂。
据说咸阳大社火远观则赤红沉黑二色斑斓相杂，近看则辉煌灿烂直如汪洋火海。
据说……
我站在正阳坊清冷的大街上听着远远的喧闹声，以往那些“据说”再也不能引起我丝毫兴趣。
我……想回邯郸……
回去那个隐藏在狭窄小巷子里的小破院子……
除了那里，我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除了那里，我不知道哪里还能接近“家”这个字眼。
“阿嫚。”昌平君追出来，他似乎想靠近我，但触到我的目光就立即停住步子。
“叔父，我要去邯郸。”我的声音很平静，脸上的表情也很平静，甚至连眼神都如一滩死水，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昌平君这才走过来，面上有一丝释然，“跟我走。”
我摇摇头，把刚刚的话又重复了一边，“我要去邯郸。”
昌平君皱起眉头，我却毅然转过身，闭上眼睛缓缓地迈开步子，细细回想那一条条我闭着眼都能走对的街道小巷。
记得那条小巷没有灯，嬴政那时候个子矮，够不到门口的灯笼，所以院门外的两只灯笼总是灭着的。
每天我都在黑暗中摸索着走回去。尽管对黑暗有所畏惧，但只要想到小巷尽头的院子里还有个人在等我，就似乎有了在黑暗中行走的勇气。
耳边人声如涛如雷，车马辚辚掺杂其中，但于我而言却像是另一个世界。
没错，就是另一个世界。尽管不知道自己来自何方，但我知道自己不属于这里。如果不加以遮掩，我也许就会像传说中的年兽一样，成为人们驱逐的怪物。
“阿嫚，阿嫚！”昌平君站在原地一声一声喊我，声音里满是无奈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喜意。
我蓦然睁眼，“唰”地一甩大袖，脚下步子更快。去他娘的阿嫚！
纷纷扬扬的大雪顺着风势铺头盖脸地罩来，我的眼前一片白茫茫，手脚冻得僵了，连带痛觉也一起被冻住了。昌平君追了两步便停了脚步，一声长叹后蹬车离去。
秦国的风雪如同粗犷的秦人，呼啸凛冽，即使有那么片刻的温柔，一转眼便又冷冰冰硬邦邦铺头盖脸砸过来。我踉跄着挪动，几名侍女从后面追上来，但却全都瑟缩着身体跟在我身后，没有一个敢上前。
“小嫚!”
足下步子忽地顿了顿，那随着呜叫的风声吹进我耳中的声音，和记忆中的童音大为不同，但耳朵眼里的噪杂却突然静下来。
抬起落满冰凉雪花的睫向前方看去，那远处泛着紫色的马蹄踩在薄薄的一层雪上，从长街的尽头如四道飞光，踏雪成泥，飞掠而来。
忽然蹄声止住，我往上看去，只见那立于马上披了满身雪花的人，如这肃杀冰雪中唯一一点朦胧的黑。晕晕散散，袖袍鼓风飞扬，散于肩上的长发纠于风雪中，张扬得令人不能逼视。
抬眼向上看的一刹，那晕散的墨黑似是忽然聚合，瞬间变得刺目至极！
他于马上一跃而下，水光油亮的玄狐披风张如大翅，似是在他身后肆无忌惮地挥毫泼墨，泼出一幅沉黑墨泽。扑面而来的张狂怒意恍如一股纯黑岩浆，自那一点喷涌而出！
大步疾走，袖袍翻飞，但见他大袖长袍大带配绶样样齐全，就连头上那顶天平冠都还未取下。一双形状优美的桃花眼此时黑焰蔽天锋芒凌厉，火苗乱跳的眸子死死地锁着我，简直如同掠食者在看一只猎物，让人脊梁骨一凉到底。
平日里沉稳冷静的另一面彻底被他抛弃，那一身化不开的浓黑连漫天的白雪都遮掩不住。原本灰沉的天际隐隐黑云翻涌，风雪呼啸相撞，声音如同鬼哭。
我打个寒战，青白的脸又绷紧了几分，膝盖像是被冻住，除了看他快速地接近别无他法。
当他高大的身影将我罩住时，我扬了扬下巴，身体虽然僵硬但眼神却没有丝毫妥协的意思。他站在我身前一步，眼中光华流转一刹骤然向我伸出手——
“放开我！”在他拽住我的一瞬间我挥袖狠狠甩开他。
他忽然上前一步，我只来得及看清那利剑般高高扬起的眉峰一紧，天地瞬间倒转。他的肩膀硬得像铁，狠狠地撞了下我的腹部。
转念间明白自己竟然像只破麻袋一般被他扛在了肩上，我又疼又恨，恨不能一口咬死他！
“嬴政！你想死吗？！”我狠狠揪住他的头发，发狠用力掐他的腰。
“别动！”他沉声呵斥，我的屁股蓦地一痛。
他娘的，他竟然打我！反了他了！
“再告诉你一遍，这里是秦国！”他忽然压低声音，音调中似有岩浆奔涌，“而我，早已是个男人！”
我一愣，但立即吼道：“关我屁事！姑娘我是楚人，你秦王管得着我？！放我下去！”
一句吼完他掐住我的腰，动作粗鲁地把我撂上马背，不等我反应过来他人已跨上马背，拉着披风把我卷进怀里，拽住马缰，一声低喝骏马撒踢而奔。
我怒意蹦蹿，弯起身子想把他挤下马去，他放在我腰间的手不松，另一只手松开缰绳横揽住我的肩膀把我弯下去的身子掰直，低头咬住我的耳朵，“就算你有办法现在从我这儿逃走，也劝你别动这个心思。”
一团怒气堵在胸口，刚刚那片刻的犹豫，黑色的骏马就已经如飓风般掠过大开的宫门。嬴政双腿勾压住我的腿，拢着巨大的披风将我整个人都包在里面。
我只听到一片如山岳倾塌般的“王上万年”和犹如巨云碰撞发出的沉重长戟撞地声，声浪震荡，直达天宇，随着黑骏的快速飚过，洪洪呐喊声层层叠叠犹如海中巨浪，扑得耳膜生疼。
但除了耳膜，右边的耳朵尖也辣辣地疼。嬴政这个平日深藏不露，实则牙尖嘴利的，他下嘴咬我的时候绝对有让我出血的心！
坐下的黑骏是万中挑一王马，转瞬就把声浪远远抛到了身后。眼前的黑披风忽然被拉开，我下意识地闭眼，缠在身上的胳膊松了一瞬，但下一瞬我就被拉下马。
“不准扛着我！”我及时大叫一声，嬴政动作一滞，我的脚总算接触到了地面。
周围满是松柏的清香味道，我睁开眼，只见脚下是一条黄土大道，大道两侧是排排松柏与高达三丈的灵兽石刻。在这大道的尽头是一座高约六丈的玉石坊，其正中镶嵌着“太庙” 两个铜字。
这里分明就是秦国王室太庙禁苑！
来不及惊诧，嬴政拽着我大步走过那玉石坊，我踉踉跄跄被他拖着走过次第上升的三进宅院，来到大殿前的台阶下时，已是气喘吁吁接近于半死，连开口骂人的力气都没有。
嬴政这才停住步子，扭头看我一眼，眸光闪了闪手上的力道顿时松下来。我刚以为自己可以甩开他，他却俯下身不由分说地抱起我，大步走上台阶。
进了四门打开的太庙大殿，只见其中漆黑的排位一个一个挨着一个，摆放得整整齐齐，看得我头皮发麻。嬴政放我下来，按住我的肩膀语气生硬道：“跪下。”
尽管已经被他气得近乎麻木，但听到这句话，我还是怒气攻心，转头盯住他一副誓死不从的样子。他眉头一蹙，我正以为他又要对我吼，却不想他却长叹一声，放开我径自恭恭敬敬地对着他祖宗们的排位拜了几拜。
我趁这个机会慢慢后退，不料他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拽住我的脚，看也不看我一眼立起身子再拜。我看得一头雾水，他却站起来转过身再次抱起我大步出了大殿。
我又累又饿，阻止他的念头一闪，但最终却选择了纵容他。
脚不沾地的出了太庙禁苑的大门，便见一辆华丽的驷马车驾停在禁苑门外。那拉车的四匹马清一色的红毛黑鬃黑尾，我忽然觉得它们的毛色和我身上的衣服很配套。
他奶奶个熊的，我脑袋被马踢了吗，怎么会把自己和畜生想到一起去？
作者有话说
第69章 ０６９黑焰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