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０６７婚嫁 ...
-
我双手端着陶杯，在白氏慈爱的目光中颇不自在。似乎还没人这么长时间地用这种眼光看过我，尽管这样的感觉似乎是我一直渴望的，但不知为什么，这个时候我反而希望白氏无视我。
被盯得浑身发毛，我握着杯子犹犹豫豫地说：“可能是因为阿嫚从小没了娘，夫人，我……其实我不太习惯别人对我好……”
白氏听了这话愣了愣，忽然哈哈大笑，伸手重重地在我的头顶摸了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诚，真是傻得让人心疼。”
我笑得很拘谨，但白氏却丝毫不在意，语气轻快地道：“过几天你就要嫁给长安君了，那小子如何？长安君我见得不多，王上倒是常见。”
“王上？”我抬头看了看白氏，忍不住问道，“他常来这里？”
“是啊，王上以前天亮出城跑马，回来后总喜欢和蒙恬蒙毅两兄弟来这儿。王上小时候是个坐不住的，骑射对阵样样都喜欢，有时候王翦从蓝田大营回来，他还要拉着王翦角抵。”
“王翦？”我念着这名字，依稀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但紧接着掩饰性地问，“为什么王上非要找他？”
白氏呵呵直笑，“还不是因为王上十二岁的时候和王翦比赛角抵输了，后来他就盯上王翦了。”
我暗自翻个白眼，嬴政就是那种越挫越勇的类型，就算有时候认了输，未来他也非要再扳回一局。
“瞧我，刚刚说嬴成蟜来这，怎么说着说着就变成说王上了？”白氏一按额角，摇头笑道，“话说回来，王上这些年跟着吕相邦学得倒是越发稳重了，去年看他督促夏忙我都有些不敢认了。”
我小口啜着手里微微散着热气的乳白色米酒汤，垂睫笑道：“王上很好，但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正月初一我就嫁给嬴成蟜。”
“那你怎么就能肯定嬴成蟜是命中注定的？”白氏说着移开眼，“我第一次和昌平君见面的时候，他可不是现在这样子。我只记得那时候他带着马队飞奔到我面前，然后居高临下地问我，你可是白家长女？现在想起来真像是上辈子的事。”
我心里明白，白氏恐怕是想劝我回心转意，所以等她说完就又开口道：“阿嫚没有雄心壮志，阿嫚这辈子只想要个家。王上是大秦的王上，阿嫚要的他给不起。”
白氏听了我的话忽然就沉默了，许久才叹道：“你不再好好想想吗？有时候相思不得才最是噬人心神。”
我心里一跳，但面上却波澜不惊面不改色地说谎道：“不过是在内苑住了几天，王上长什么样子我都没记住，怎么会有相思一说。”
白氏一双颜色略淡的眼睛淡淡地从我脸上扫过，“阿嫚，虽然秦国王室男子二十二岁加冠成年，但通常他们在十几岁的时候就要同女子接触了。可这么多年来，王上全心都扑在骑射练武和读书习政上，任王室长老想尽办法也不碰女人。”
“那肯定是因为他有别的想法，和我又有什么关系？”我说这话的时候笑得很淡，转念一想却明白了嬴政的想法。
嬴政他少年继位，身边强臣外戚环伺，如果有了子嗣，出于幼儿易于掌控的原因，他自身就会有被强臣废掉的危险。如此一来，他当然要想尽办法远离女人。
也难怪他那时候吻我技术那么生涩，当时我说他是第一次，看来还误打误撞说对了。
想到这儿，脸上热了几分，算着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起身告辞。白氏无奈地摆摆手，“你去吧，只要你自己不后悔，不要想其他的。”
我动作乖巧地行了礼，回到自己暂住的小院子时抬头望天一叹，便又窝到屋里的炉子旁发呆。
大年三十一天天地近了，我不知怎么回事，总是高兴不起来。前些天和嬴成蟜在一起的时候，还能整天没心没肺地说说笑笑，这几天想来却觉得那时候说的话大多都是不切实际的傻话。
随着日子一天天临近，我越来越忐忑。这份忐忑并非来自嬴成蟜，恰恰是来自于嬴政。没有别的原因，偏偏就是没有原因，我才觉得不安。这太平静了，平静得简直有些诡异的感觉。
尽管嬴政骨血里潜藏有暴烈因子，但他却是一顶一的好猎手。他从小熟读法家经典，其韬光养晦潜龙勿用的行事风格，与法家先有罪行而后治罪的观点高度一致。
所以在他认为时机未到的时候，他能忍人之不能忍，一旦认为时机到了他总能一鸣惊人。他小的时候就能默默忍耐两个月，直到我们进了邯郸狱才戳破我的身份。
其中他更是瞒着我干了许多事，就算事有巧合害苦了好儿。就现在种种蛛丝马迹来看，当初在赵国太子府他也必定干了某事没有告诉我，不然赵国那小公主也不会说自己在嬴政九岁时就见过他。
这么一想，好儿能跟随赵国公主来到秦国也十分可疑。如果此事真的是他的手笔，嬴政这厮真是腹黑得令人发指！
总之一句话，敌人强大且十分变态，我辈势微且相当被动。
时间一晃就到了大年三十，听着外面喧嚣鼎沸的声音我身披黑中扬红的玄色嫁衣,不安地在屋里走来走去。昌平君只知道我和嬴成蟜成婚的日子是正月初一，实际上那是我怕出意外，故意把日子说晚了一天。
今天我借着试嫁衣的理由把自己打扮好，可眼看天色一点点暗下去却始终没有嬴成蟜的消息，难道他那边又出了什么意外？
“公主，快换了衣服早些歇息吧，明天一早就要起来。”一旁的小侍女也许实在看不过眼，开口劝道。
我心里毛糙得厉害，皱眉斥道：“别叫我公主！”
话音刚落我忽然在一片噪杂中听到阵阵喜乐。
慌忙提起长长的裙裾奔出门，只见昌平君府中因为迎亲队伍的突然到来变得一片混乱。先前昌平君私下为我准备的嫁妆乱七八糟地堆放在院子里，陪嫁的仆人们也一个个张皇失措，见我出来一窝蜂似地涌过来。
今天咸阳王城中有年终大宴，不管是嬴政还是昌平君都不可能有空顾及到我。我心情一片大好，无视围上来的众人，拔脚就走。
看着府中一片混乱，姑娘我真想仰天大笑三声，哈哈哈哈，姑娘我要的就是这种混乱的效果！
身后有几名侍女可能是想明白了，已经叫喊着追过来。昏黑的天空飘起碎雪，我提着裙裾跑不快，那长长的玄色绸子在覆了一层薄雪的地上拖曳成一道艳极的风景。
追过来的侍女们没有一个敢拦我，全都中规中矩地跟在我身后，反倒像是护卫一般。我抱着一辈子就任性这一次的想法，一直用灵魂异能压制着她们。
来到昌平君府邸的大门口，只见白氏阻在门口，她看到我刚欲开口，我立即垂下头，恭恭敬敬地深深一拜，“夫人待阿嫚如母，但阿嫚却只能辜负夫人。”
直起身来，我迎着白氏的目光，水光逐渐漫上眼睫，“夫人，求你放我出去，阿嫚一辈子只任性这一回。”
白氏直摇头，看我的目光却软了几分，“这不合礼数。”
“阿嫚，阿嫚，你来了吗？”门外嬴成蟜的声音已经有些哑，听起来似乎急得恨不能撞破那扇门冲进来。
“夫人！”我上前一步膝头一软跪在白氏面前。
白氏短叹一声，终究是拧着眉头把我扶起来，扭头叫道：“开门！”
白氏说完扭头便走，面前的大门缓缓开启。我终于看到穿着一身玄色婚服的嬴成蟜隔着漫漫雪花，笑得如同一簇耀眼的焰火，比我所见过的任何焰火都美。
“阿嫚。”他似乎被我盯得有些不自在，声音沙哑地唤了一声。
我回过神来，大叫一声“站着别动”，提着长裙几步跨过大门，张开手臂扑向他。嬴成蟜连忙接住我，哈哈大笑着抱着我原地转了三圈才停下看着我傻乎乎地笑。
昌平君府邸门口不知何时聚过来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我忍着笑低头推他一把，“看什么看，今天咱们成婚，难道你要一直在这儿站着？”
嬴成蟜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回头大叫，“喜乐！喜乐！”
周围人群哄然大笑，热热闹闹的喜庆音乐在声浪笑语中反而几被淹没。
秦人朴素，没有山东六国那么多规矩，更何况今天是大年三十，人们大多喝了酒，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抱新娘上马”，只是片刻，周围就响起如同军中叫阵般的“抱上马”。
嬴成蟜向周围人群行了一礼，俯身抱起我，只听四面八方同时大喝一声“彩”。我的头都晕了，只知道嬴成蟜把我放到马背上后自己动作漂亮地跨上马背后，众人又是笑闹着一声震天的喝彩。
披红挂彩的枣红骏马兴奋得直打响鼻，挤挤拥拥的人群笑闹着让出一条道来，嬴成蟜向着周围的人群一揖，道了声“多谢”，一手环住我的腰，一手扯住马缰，低喃道：“坐稳了。”
作者有话说
第67章 ０６７婚嫁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