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０６５倔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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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依照礼仪，深深弯下腰，拇指上翘，其余四指交叠推出去，而后跪下叩头，“见过太后，见过昌平君。”
“我们阿嫚总算又变回原先那个白雪娃娃了，昌平君，你说阿嫚是不是还胖了些？”华阳太后说着坐到燎炉旁，向我叫道，“阿嫚过来让我好好看看。”
我这才直起身，“姑奶奶，阿嫚想请你准许一件事。”
“什么事？”华阳太后声音温软，看向我的目光就像冬日的旭阳一般。
“我……”我下意识地望了望昌平君，而后抬起头，“姑奶奶，我听说赢成蟜的舅舅——”
“你来就是为了嬴成蟜？”华阳太后眸光骤冷一瞬，“他到底有哪点值得你如此挂心？”
“姑奶奶——”
“不用再说了，当年夏太后与韩夫人几乎要把赵太后母子赶尽杀绝。而今赵太后的做法谁也说不得什么，况且嬴成蟜那小舅触了秦法，谁也保不了他。”
华阳太后语气平和地把话题绕开，我膝行两步，“姑奶奶，我担心的不是这个，万一——”
“没有万一，”华阳太后再次打断我，“赵太后不会放过这次机会，所以趁早死了这条心，安安生生呆在内苑。明年开春你就和秦王成婚。”
“姑奶奶！”我声音忽然高了高，“秦法有连坐，如果嬴成蟜被赵太后逼得走投无路，你也绝不出手相助吗？”
昌平君眉头一皱，“放肆！嬴秦族内自有驷车庶长把持。”
我迎着昌平君看似严厉实则温和的目光滞了一瞬，而后转向华阳太后，再次叩首，“太后，我要嫁给嬴成蟜。”
华阳太后脸上的表情不变，一双眼睛却冷下来，“你……果真是要非他不嫁？”
华阳太后面前的炉火“噼啪”爆响，但我依旧觉得冷意遍走全身。华阳太后的目光越发冷凝，而我却以一种极其倔强的姿势，挺直了背，跪在地上一动不动地望着那炉火，其中跳动的火焰像极了初见面时，嬴成蟜穿的那件火红胡服。
太后问我是否非嬴成蟜不嫁，对这个问题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这么跪着就是一种回答！
“哗啦——”
一声巨响，华阳太后面前长案上的摆设，被一袖子扫到地上，遍地狼藉。
“芈氏何时竟出了你这样不争气的子孙？！”华阳太后起身指住我，“要嫁给嬴成蟜就去嫁吧，以后再不要说你是芈氏女子，芈氏的一根线头你也别想带到夫家去！”
华阳太后大袖一甩，转身离开。
我没想到华阳太后会如此直截了当地把我逐出家族，尽管觉得自己的的做法是有些过激，但性格中的倔强却不许我低头。
不仅如此，我甚至还咬牙叩首大声道：“多谢太后成全！”
华阳太后离去的背影又僵了几分，昌平君狠狠地瞪我几眼追了上去。随后就有两名内侍快步过来要把我架出去，我推开他们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出了大殿。
大步出了寝宫，上马挽缰。
“阿嫚！”隐约听见昌平君隔着漫天纷洒的雪花喊了我一声，我回头见昌平君向这边追过来，眼睛一热朝着他喊道：“叔父，阿嫚去了！”
话音未落晶莹白雪在马蹄之下纷纷碎骨，溅起一路雪沫。身上没了大氅，骏马飞奔一路我只觉寒风透肤，冰雪寒骨，抵达韩夫人的寝宫之时，裸露在外面的手已经僵得没了知觉。
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刚站稳，一名宫女从寝宫中走出来，看到我正要相问，我哆哆嗦嗦地把手缩进袖中，“我是阿嫚，求见韩夫人。”
那宫女愣了愣立即行礼，“公主。”
“别叫我公主。”我冷冷地打断她，毫不客气地径直往寝宫中走。
还没走到韩夫人居住的主殿，得了报的韩夫人就带着几名宫人从主殿中走出来。见了我，韩夫人那带着胡人血统的一双眼睛，比漫天的冰雪还寒上几分。
“见过夫人。”我伸出刚暖得有些知觉的手，艰难地行了一礼。
韩夫人硬生生受了一礼，面上带了些讥讽，“公主不是去内苑了吗？如何还能到这儿来。”
我站直了重新把手拢进袖中，冻得有些僵硬的脸皮抽动着艰难挤出一个笑，“夫人，成蟜他现在在哪里？”
“我还以为公主早把成蟜忘了呢，原来还记得。”韩夫人下巴扬了扬，似乎这样做她就能比我高似的，“公主回吧，成蟜的事情不劳公主操心。”
我忍着怒火，“夫人误会了，我和王上——”
话说了一半生生顿住，我和嬴政之间那种诡异的关系，再怎么和外人解释也只会徒添猜疑。
果然，韩夫人听了之后，冷笑一声，“不用再说了，公主眼界高，成蟜配不上！送客！”
“夫人，不管你信不信，阿嫚从不轻易认定什么，可一旦认了就绝不动摇！阿嫚不管嬴成蟜是何身份，只要他在，阿嫚非他不嫁！还有，阿嫚已经不是芈家人了，自然也不再是楚国公主。”
韩夫人眉头皱了皱，张嘴想要说什么，我深深一拜，“阿嫚告辞。”
我说完转身便走。出了院门正要上马却有一名内侍追过来递给我一件雪白的狐裘和一双皮手套。那狐裘触手生暖，显然是最上品的狐腋裘。
心里觉得暖了些，接过来穿戴好那内侍又道：“长安君听说公主进了内苑之后就一直闭门不出，公主直接去他府中便好。”
我听了之后踩着院门口的上马石爬上马背，向那内侍点点头，“替我向夫人道谢。”
说完我勒转马头，戴上巨大的风帽将自己包裹严实，迎着冷风寒雪直奔王城南大门。许久不骑马，又是迎风飞奔，等抵达南门时我只觉得自己身体僵硬，露在外面的鼻尖辣辣地疼。
虽然是窝冬期，但秦国的官署却绝不会停止运转。王城南大门处官吏使者进进出出热闹非凡，我见了这景象才忽然想起现在已经是十二月中旬了，全国上下中央地方大大小小各个官署都在忙着做年终总结。
咸阳王城外围的东西中央官署也是一片繁忙，人进人出简直比咸阳尚商坊还要热闹。
远远望了一眼那忙忙碌碌的人群，我驾马往偏门奔去。咸阳王城背依北阪而建，总分六大区，最靠南的中央大殿与殿前广场是为朝会区，正北方靠近北阪的松林地带是太庙区，西为王室官署区，东为秦王理政区。
在此三区之后的西北地带是王室作坊与仓储区，而东北那占地三百余亩的园林才是寝宫区，也就是朝野俗称的后宫。后宫的西半边是秦王内苑以及妃子们的寝宫区，东半边是太后寝宫区。
总的来说朝会区、王室官署区以及秦王理政区三大区中，主要建筑只有一座大殿和几座偏殿，一般性的大小朝会都会在这里进行。而我近两个月居住的内苑才是秦王平日处理政务、召见亲密大臣的权力中心。
王城中央大殿前由白玉铺就的广场停满车马，南方正门旁的四道偏门处来来往往，都是身穿黑衣骑马进出的信使。我夹在一群黑衣官吏中显得异常显眼，正担心走到门口会被拦下，但守门的护卫们连看都没看我一眼。
出了王城，我松了一口气，驾马向着赢成蟜的府邸奔去。咸阳坊区与咸阳王城简直是两个极端，那边是忙忙碌碌来来往往，这边却是冷冷清清车马稀少。
骑马行走在宽阔的大街上，街道旁种植的高大树木都积了雪，时不时能听到大堆积雪塌架坠落的“噗噗”声。隐在树后的民居官署店铺中隐约传来人声，在簌簌的飞雪中听起来竟有些海市蜃楼的感觉。
跑马来到赢成蟜的府邸，冷清的感觉比起刚刚又加深了几分。那扇包了铜角的大门关得紧紧的，门檐下挂着的灯笼残破不堪。
下马来到门前用力拍拍门环，一名头发花白的老人拉开门，我还没说话他就摆摆手，“姑娘请回吧，我家主人不见客。”
我连忙伸手抵住门，扯着有些嘶哑的喉咙道：“我不是客，劳烦你去告诉长安君，就说阿嫚来了。”
老人抬头呆愣了下，立即行礼，然后转身快步向府中走去。我拢着袖子裹紧狐裘，缩在大门的背风处等了又等，却始终不见有人来。
站着不动，身体的热量一点点降下去，而我的一颗心也慢慢凉下去。自己这么冲动地来找嬴成蟜，竟忘了去想他愿不愿意接受我。我毕竟在嬴政那里住了将近两个月，嬴成蟜会如何想，我……拿不准。
身上越来越冷，我叹口气呼出一团白气低头苦笑。我说要请嬴政喝酒怕是又要食言了，不过想来姑娘我答应他的事情没有一件做到过，他也应该都习惯了。
叹口气正要离开，我忽然看到身后大门的缝隙中有那么一角白色。那一角白色在黑色的大门缝隙中，看起来极其显眼。
我皱着眉头穿过半开的门。只见穿着一身孝服的嬴成蟜握着门框，闭着眼将额头抵在手背上，手指几乎要掐进门框中。原来，我们两个竟然隔着一道门站了那么久……
作者有话说
第65章 ０６５倔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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