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０５７项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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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即放轻了手劲，望着我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道：“寡人收回那天说过的话，现在寡人问你，愿不愿入宫？”
“嗯？”我一时间没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他又往我这边挪了挪，哑着声音一字一顿，“愿不愿入宫同寡人在一起？”
我这次算是听明白了，唇角向上一扬，抬头便看到自己倒映在他那双迷濛瞳眸中的一双潋滟水眸澈澈漾漾，看起来倒是相得益彰。他搁在我肩膀上的手已经完全卸了力道，连看我的眼神都柔和下来。
“哈！哈！哈！”我忽然大笑三声，拉开他的手掌后退两步，抬头挺胸傲得像一只孔雀，“我这辈子都不会和‘孤家寡人’在一起，姑娘我要的是一个家，你——”
下巴向上挑出一道弧，“给得起吗？”
我说完转身就走，头也不回。一个在三位太后外加一个吕相邦权力的夹缝中求生存的傀儡秦王，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个人物了。
在姑娘我看来，他在亲政之前有什么资格要求我如何？等到二十二岁那年他能不能亲政都还是个问题。
夏太后明显偏向赢成蟜，赵太后如今的心思都在她的面首嫪毐身上，吕不韦虽然是秦王政的老师，但为了个人功业，主动归还权力的可能性为零。
至于我那人精姑奶奶华阳太后，至今都在坐山观虎斗。
目前的秦国可以说是三大外戚派系分立，其一便是楚系外戚，即以华阳太后为轴心的芈氏；其二便是以夏太后为首的韩系外戚；其三是以赵太后为首的赵系外戚。
这三大派系中，赵太后与夏太后分别以秦王政和赢成蟜为立足点争权夺利，尽管秦王政和赢成蟜参与较少，但他们是这两派的中心人物，没了他们这两派便没了在秦国的根基。
至于我所在的楚系外戚阵营，尽管没有可以作为根基的秦国公子，但因与秦国王室联姻不知几多，所以目前地位较之过去虽有所下降，但比起赵、韩两系，楚系外戚是最稳固的一支力量。
从这个层面来看，秦王政和赢成蟜来拉拢我都合情合理。尤其是赢成蟜，他三番两次地提起婚嫁可不全是因为我合他心意，其中应该和夏太后的病情脱不了关系。
尽管我心里清楚这些，却依旧对赢成蟜讨厌不起来。各国王室之间的政治联姻是必然，能找到他这样不瞒我、不骗我且同我臭味相投的人，已经不容易了。姑娘我目前别无他求。
而且相对于比我大三岁的秦王政，姑娘我还是喜欢比我小一岁的赢成蟜，正太多可爱。
头顶的月亮渐渐落到了远方那淡淡烟拢的山痕中，东方的地平线亮起一道金边，渭水两岸晨起的鸟儿聒噪得我头疼。身上的衣服早就干了，头发干了之后乱糟糟地披在身后。
身上很冷，但呼出的气息却烫得我鼻翼生疼。心里明白自己恐怕是受凉发烧了，但现在却没有任何办法。
头很疼，脑子里那些混乱不堪的记忆又重新涌上来。杂乱的一幕幕在眼前翻滚，一会儿是不知名的深巷小院，一会儿是长得看不到尽头的白玉长阶。
我累得筋疲力尽，明明觉得自己没有被水流冲走太远，但走了这么久却依然没有看到咸阳城的影子。停下步子喘着粗气往四周一看，除了脚边的一条大河，两岸丛木遍生，没有一处人工痕迹。
眼前一花，后退几步脚下一绊我一屁股坐到地上，手掌被尖利的石头割了道小口子。我这才清醒了些，看来我恐怕是迷迷糊糊走岔了路。
“像，也不像……”身后传来一声叹。
我按着额角艰难地扭过头，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黑色的人影。他走过来向我伸出手。我顺着向上看，目光触到那英气剑眉下的桃花眼，头蓦地一疼。
“唉……我真是分不清想不通了。”我长叹一口气终于向他伸出手，“王上一直跟着我吗？”
他稍用力就把我拉了起来，低声道：“若你不是寡人要找的人就算了。那些事情寡人也早该忘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他眼中，远远超过他十九岁年龄的无奈和一闪即逝的冷芒。肩膀被他搂着，身上暖了许多，心里也渐渐清明起来，那许许多多个我想不透猜不懂的片段慢慢铺展开来连成了一条线。
他扶着我的肩膀走得很仔细，虽然不知道他要带我去哪里，但我对他却没了戒心。如果我刚刚记起来的那些不可思议的事情都是真的，我们倒还真是老相识。
九月中旬，天气骤凉，楚国来的某公主被秦地的秋风一吹便倒下了。此消息传至民间，老秦人立即八卦不绝，曰：如此身板怎能经得起强壮如牛的秦国公子与之共同“和谐”云云。
卧病在床的姑娘我真是十分无语万分怨念。尽管姑娘我经常在心里对自己的身体素质十分不满，但自嘲是自嘲，这和听别人嘲笑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受。
就好比我说我自己飞机场，那是一种幽默。别人要是说，呦，你那两只小笼包好可爱，姑娘我一准炸毛。
迫于秦国市井的舆论压力，姑娘我仅用了三天时间又活蹦乱跳地出现在了咸阳城的大街上。只可惜八卦易起难止，我无奈之余只能加强锻炼身体。
夏太后一病不起，时好时不好，韩国公主在嬴政那边除了碰壁还是碰壁。整个咸阳王城尽管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这恐怕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嬴政现在已经取消了每日的外出跑马，安安稳稳占据着秦国权力汇聚的王城中心。
尽管目前秦国朝野都不怎么看好这个当年立太子时大放光彩，此后却一直沉寂的年轻秦王，但我却在这几天中渐渐扭转了自己对他的看法，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们之间那玄而又玄的渊源。
俗话说主少国疑，想他一个正值少年气盛时期的年轻人，能够忍住在权力的夹缝中安安稳稳当了十年秦王，而没有与任何大臣任何派系有任何冲突，这份隐忍有几个能做到？
非但如此，一般的贵族公子如果每天有大片的时间，有几个能像嬴政那样十年如一日，每天天不亮就起来习武，又有几个能像他那样每日坚持读书到深夜的？
生病的那几天我闲着没事干，把有关于嬴政和赢成蟜以及秦国各个权力派系的所有信息，都细细分析了一遍。最后分析结果出来之后，我除了纠结就是担心。
我那精明的姑奶奶确实看得比我清，所以她才不让我继续和赢成蟜来往。秦王嬴政从九岁起就在吕不韦的指导下，每日参阅过往各类政治事件的处理案例，这十年下来比起赢成蟜，他的资本已经多出了太多。
而赢成蟜则一直被夏太后和他母亲护在温室中，一旦夏太后去西天报道，他……
“来人。”天才刚擦亮我就躺不住了，朝外面唤了一声，便有人进来伺候梳洗。
今天我特意挑了一件淡红的直裾长裙，腰间则用一幅紫带束起。尽管平常偏爱活泼的曲裾裙，但直裾长裙看起来更为稳重大气，是个拜见长辈的好选择。
穿戴完毕，我又对着镜子好好练习了一番微笑，我那小侍女见了笑道：“公主是要去见什么人吗？”
屋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瞥了她一眼道，“去见夏太后，老人都喜欢端庄一些的女子，可惜你家公主我长得不端庄不英气，除了狐媚找不出别的形容词。我先对着镜子练练，别到时候给人家留下坏印象。”
“谁说公主狐媚了？”我那小侍女嘴一撅，“要我说赵国那公主才狐媚呢！骚得十里外都能闻到。”
“行了，她现在去雍城拜见赵太后了，熏也熏不到你。”我说着又对着镜子看了看。
等一切都准备好了，我正要离开，却有一名侍女低头快步走进来，“公主，华阳太后刚刚派人来传话说，要你明日去雍城拜见赵太后。”
“嗯？”
那侍女身子又弯了弯，“太后说雍城路远，要你今日休息，明天一早就上路。”
“知道了，退下吧。”我说着把面前的铜镜推开。
来报信的侍女出去后，我回头望着我那从楚国跟过来的小侍女压低声音，“刚来秦国时跟在我身边的人，如今都成了华阳太后的眼线。倒是你，我一直都找借口让你干粗活，华阳太后才没把你也发展成眼线。听我爹说你是项家人，再怎么说也是我娘同族。”
“公主……”
“我前几天借着生病故意使性子把你调来身边，其中用意你应该明白。”我说着握住她的手，“你家里人也没给你起名字，一直叫你‘项女子’听起来总是不好。你声音又脆又亮，以后我叫你‘项莺’如何？”
“公主，”项莺连忙将手抽出来跪地叩首，“项莺明白。”
“起来吧，我身边的人没两天就要换一个，希望这次能长久一些。”
我说着弯腰把项莺扶起来，“我既没真正可信之人，只能捉住一个信一个。你帮我给赢成蟜带个口信，事后华阳太后若问起来你也不用帮我隐瞒。不过这口信一定要带到。”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０５７项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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