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 死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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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张活海这边是虚惊一场，但张玉麟的身体，却真的到了支撑不住的境地，于3月末去世了。
1979年因为差点打起来的家产官司，张玉麟心脏病发，虽然被抢救回来，但之后身体就不太好，童协勉力让他拖了几年，还是熬到尽头。
谭爱莲一直知道张玉麟时日无多，但真的失去丈夫，还是悲痛欲绝，连哭几天，直到张玉麟下葬的日子才勉强振作。
契妈的丈夫不算契爷，童协和张国荣对张玉麟都不算很熟悉，但张玉麟对自家小辈严厉，对妻子的几个契仔倒很温和，童协和张国荣对他都印象不错，陪着谭爱莲参加了他的葬礼。
张国荣一概不知，只知道童协在找医生中出了力。
童协对张玉麟的逝世没什么触动，若非出于不想让谭爱莲伤心，他其实没必要对张玉麟这么尽心。说得更残酷点，张玉麟死了，反而对他更有利。
太平绅士的契仔这个保护伞，童协是从谭爱莲身上得到，张家对他的承认，一是他从小打下的基础，一是他为张家出的力。而此前，谭爱莲虽然宠他，但只是个人给他支持，张玉麟死后，他才算真正得到谭爱莲娘家的助力。
谭爱莲不仅在夫家有地位，在娘家也极有地位，嫁出后娘家还甘愿供她花销，尤其在原史，张玉麟于1979年逝世后，谭爱莲也是凭娘家和她契爷的支持才能在张家照样享有地位。
如今，谭爱莲娘家想继续帮助谭爱莲，除了直接支持她，也只能支持她名下在张家已经有话语权的契仔童协。
童协如今在香港呼风唤雨，想做什么事，当然可以完全不顾老前辈们的意愿，但要看他是想一时风光，还是想长久居于人上。
童协真心爱谭爱莲，所以不计成本救治她丈夫，当然也会支持她在夫家的地位，他自问已尽力，不觉得这番算计不对。
但他知道张国荣一定会反感其中的功利性，他不明白这样的想法，把利益和真情结合在一起有什么不好？
但又有点羡慕这样的单纯。
谭爱莲以未亡人的身份站在张玉麟的遗像前，几天像过了几年，风姿绰约的女人，看起来竟有些苍老了。
“妈妈。”
他叫了一声，然后就觉得无话可说。
她精神有点恍惚，似乎没听到，没有回答。
童协转过头，到一边去抽烟。
张国荣找过来时，童协脚边已有好几个烟头，张国荣道：“我走开一会，你怎么抽成这个样子？”
张玉麟的三个亲子这几日也是又悲又忙，张老太太怕他们强撑，强令他们去休息一下，亲戚暂时待客，张国荣和唐鹤德也都被抓去顶缸，只有童协一直陪在谭爱莲身边，没被叫走。
张国荣见童协挪动脚步，在地上留下一个不明显的没有烟灰的鞋印，几乎想把童协手上烟抢过来。
他从前对抽烟没有什么感觉，但自从那次清晨在阳台，见到那一地烟头，童协淡淡说：“我会死于肺癌吧。”他便对烟有了些隔阂，自己都很少抽了。
童协熄掉烟，笑了一笑：
“其实我只在你面前这样抽过……我这样的人，是不能放纵的。”
张国荣没听懂他的话，但知道他不常抽烟这么凶，还是松了口气。
童协扔掉手中抽了一半的烟，说：
“阿仔，你死在我前面吧。”
张国荣惊讶于他突然这么说，发现他的目光没有看向自己，停留在不远处的谭爱莲身上，顿时恍然，他不想让自己像契妈那样伤心。
他感到难言的悸动。
从小到大，他所有感到“被珍重”的时候，几乎都是这个男人给他的，虽然一度强硬地拒绝三哥的帮助，但他是如此依恋三哥给的温暖，想到三哥总会娶妻生子，有自己的家庭，他忍不住感到嫉妒起来。
张国荣说不出话来，静静地看着童协。
童协没有看他，目光越过谭爱莲，落得极远。
童协以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但如果问以前的他，是会希望张国荣比他晚死。
在他看来，张国荣所有的艺术成就与贡献，都比不上他的人格魅力，他在浊世给人相信的依凭，就像一方净土，他不想见到这片净土消逝在自己眼前。
但张国荣是个人，童协看他长大，护他前行，难以忍受看到他如此悲痛。
童协死的时候，已经没有会为他这么伤心的人了，这一次，最好也不要。
张玉麟的葬礼结束，谭爱莲好像一下失去了所有力量，一直在她身后的童协及时扶住她，然后一把将她抱起，抱回别墅去。
安置谭爱莲歇下，童协难得显得有点疲惫。
他和张国荣不放心谭爱莲，便留在谭爱莲的别墅里，童协打了个电话，让属下把文件送来，在书房处理。
张国荣坐在沙发上，看童协一边翻看着文件，一边顺手拿出烟盒，顿了顿，又放回去，还是忍不住开口：“今天不能休息下吗？”
童协看向他，然后放下笔，说：“好。”
他意识到谭爱莲的悲戚影响到的不止自己一个人，张国荣在不安。
他早该发现的，但对契妈悲伤的感同身受确实影响了他的判断力。
童协没有开口，在张国荣身边坐下，然后横躺下去，枕在张国荣腿上，闭上眼睛。
张国荣有些惊讶，童协会做出依赖自己的姿态，他心里慢慢宁静下来，也没有说话，过了片刻，他犹豫一下，像童协从前安慰自己一样，一下一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
童协想说，他并没有那么伤心，但动了动嘴唇，没有出声。
不知不觉，童协慢慢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也就过了一两个小时，张国荣靠着沙发在发呆，童协便也不动，仰头望着张国荣，张国荣小时候他经常抱他，那时张国荣好小，下颚也是圆润的，童协突然对人类奇妙的生长能力感到佩服起来。
张国荣突然从发呆中回神，低头对上童协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还有点没回过神，呆呆地喃喃了一声：“三哥？”
童协坐起来：“累不累？”
张国荣下意识摇摇头，突然站起来，但双腿发麻，差点跌倒，童协眼明手快扶住，干脆也一把抱起：“去哪？”
张国荣不假思索说：“琴房。”
谭爱莲的音乐室两人许久没光顾过，童协倒还记得路，把张国荣抱到钢琴前坐下，张国荣迫不及待地在钢琴上弹起来，弹了一大段陌生的乐曲。
他因为左手有些用不上力，又很少练习用这只手弹钢琴，弹得磕磕绊绊，但一言不发，死死盯着琴键，童协一看便知道，他在谱曲，转身去找了纸笔放在他手边，被他一把抓过去。
张国荣对音乐天分很好，有时练琴，也会即兴弹点自创的段落，认真谱曲还是第一次。童协就一直在他旁边，看他弹了一下午，终于扔下笔，长舒一口气。
他好像完全忘了童协还在旁边，自顾自出着神，过了一会儿，又拿起笔和曲谱，压在琴键上开始填词，笔落在纸上，就压得琴键响了一声。
童协拉起他，推到一边茶几前的小沙发上，在钢琴前坐下，弹奏起张国荣刚刚写的曲子。
童协记性极好，听张国荣反反复复地弹，又了解张国荣，他想留下的是哪段看他表情就知道，现在弹起来，分毫不差。
张国荣看一眼童协，咬了咬手指，在钢琴声中低头填词。
填词他倒是填的很快，通篇英文，张国荣拿杯子当话筒，现唱给童协听。
歌曲还有些青涩，但其中激烈、纯明、直击人心的穿透力，确实经历风霜的人无法拥有。
哪怕童协不大懂声乐，也没法给张国荣什么专业意见，但他的表情已说明赞赏，张国荣开心起来，童协问：“歌名叫什么？”
张国荣说：“《黑白天幕》。”
交到公司，黎小田大加赞赏，但还是公司做主，由专业填词人又填了一版粤语歌词。
填词人在《舞台》中就和张国荣合作过，《缘浅》又是一次，已经对张国荣很有了解，先好好沟通一下，填出来的词张国荣本人也很满意。
这首歌一经发表，就红遍大街小巷，流行歌曲从来以爱情为主，偶尔有不同的，只要质量不差，都容易引起注意，《鼓手》和《舞台》的主题曲如此，《黑白天幕》更是如此。
比起励志类的《默默向上游》《台上台下》，悲伤的旋律更加打动人心，因为主题容易引起共鸣，评论家也不吝啬赞誉，甚至带起一阵思考生命与死亡的潮流。
比起张国荣单纯为自作的歌曲受到肯定高兴，童协更加清楚地看到，谭张争霸，已经初露端倪了。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第二十章 死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