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绣娘》奶油龙井

53、第五章 背叛（6）

　　主持人很快说完了过场话，评委们依次上台，准备对每幅绣画做个点评，苗璐也在其间。她刚才跟着一群人闹哄哄地走马观花完了所有的绣画，特意仔细辨认，却惊奇地发现没有苗心的绣。
　　怎么回事？难道苗心弃权了？不可能啊，下面的人没来跟我说啊！

　　虽然心中抱着这样那样的疑问，苗璐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继续履行着她的评委职责。她一边在人群中找着开赛前看到的那些熟悉面孔，一边瞄了眼身边坐着的乔妈。乔鹏与苗心之间的“互动”早有人一五一十地报告给她，今天虽然婉绣特意推出个非常吸引眼球的漂亮姑娘，她还是特意留了心，却都没看出什么不对劲来。一切就如同往常一样，婉绣仍然在为自己的公司力争利益，和苗心半点关系也没关系。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就是不安，也许是因为没有看到苗心的绣，中途放弃这种事她不相信苗心会做。

　　到底是为什么？

　　与台上苗璐的茫然相比，台下的乔鹏更多的是失落。除非他现在去把苗心的绣给藏起来——他相信这样做恐怕是件轻而易举的事——但这个场馆有监控系统，放置绣画的墙更是重点监控的范围。除非他能够只手遮天控制整个比赛，不然只要调出监控，其他几家刺绣公司绝对会想尽办法置他于死地。他不敢，也不能，放弃了这次婉绣推出的漂亮丫头，他还有婉绣，可是做了这种事，他等于放弃整个职业生涯！

　　不管各人的心思，很快，评委们开始就着大屏幕的投影点评每幅绣。每一幅都讲讲优点，再讲讲缺点，不出乔鹏意料，除了苗璐与乔妈，其他三位评委们对婉绣公司的百鸟朝凤大加赞赏，甚至赞赏得有些恶心了。乔妈一脸冷笑，苗璐面无表情，乔鹏坐立难安，唯有独自一人坐于台下的曲业玩着手中的标签，等待着有趣的场景开幕。

　　很快，评委们结束了评判，开始进入讨论阶段，如同知情者所意料的，根本没人提到苗心的绣。乔鹏知道，评委们采用多数人制度，会在一番假意争吵后，三名评委投婉绣公司的票，而乔妈……他是了解自己这位母亲的，也许在别的时候她会大骂三名评委有眼无珠，但此时她只会冷笑着什么也不说，等着看其他人出丑。至于苗璐，也许会据理力争？她看不见自家参赛者的绣画，难道不会疑惑下吗？

　　事实上，乔鹏猜得大错特错。如果这个参赛者不是苗心，苗璐确实会第一时间提出这个疑问，可是眼下，她的妒忌与高傲使得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张不开——她保持了沉默，直到评论结束。她并没有发现乔妈眼中一闪而过的嘲弄，而台下的乔鹏在看见再度出现的评委那如常的表情时，猛然意识到自己先前哄章蕊散布的流言在此时恐怕起了作用，悔之晚矣。

　　到头来，他和苗璐都成为了那个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人。

　　主持人面带微笑走回到焦急的观众们面前，观众们已经吃了无数东西，包括普通参赛者们，他们没有休息间可用，正带着一肚子不爽与期待坐在观众席位上，等待着最终结果的出笼。

　　“冠军是——”主持人特意拉长了声音，只不过由于他前面“不专业”的水准，这种吊胃口换来的不是全场屏息静气，而是一片嘘声，只得赶紧开口，“婉绣公司的百鸟朝凤！”

　　漂亮的小姑娘从后台优雅地走了出来，虽然脸上有着兴奋，可是兴奋之下却带着一丝失望。她早就知道一切都是公司安排好的，可是私底下仍然觉得这是个出名的好机会，当听见主持人连她的名字都没报时才知道自己的想法太天真了。只不过，此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她对台下的观众人鞠躬答谢，表现得很敬业。普通参赛者们虽然十分失望，但仍对她报以热烈的掌声，因为那幅百鸟朝凤确实体现了高超的技巧与娴熟的工艺，不是普通参赛者们能比的。

　　主持人一个接一个的宣布了下去，不一会儿，一二三等奖都已经开出，接下来就是安慰奖了，当然，名字不是安慰奖，而是“特别参与奖”。当听见主持人开始说特别参与奖的名字时，陶清已经坐不住了，他只是觉得奇怪，难道说苗心的绣只能得一个特别参与奖？而当特别参与奖的名单说完时，他彻底傻眼了——苗心连特别参与奖都没有！

　　怎么回事？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苗心先前练习时绣的他看过，绝对不可能连一个特别参与奖都没有！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内幕？

　　眼见着普通参赛者们都嘻嘻笑笑地上台领奖了，陶清再也坐不住了，猛地站起来大吼：“不对，你们评得不对！”

　　场馆虽大，但陶清这口气不知道憋了多久，居然一时间吼得所有人都震住了。他此时只当苗心被人排挤，怒气槽满点，直接冲过人群往台上奔去，就连保安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台上，一把夺过主持人的话筒开炮了：“不对，这评得不对！凤绣公司的参赛者作品呢！凤绣的作品绝对不可能一个特别参与奖都没有！请评委们再仔细考虑一回凤绣的作品！”

　　其实，先前找不到凤绣作品时，有评委已经觉得奇怪了，这种比赛通常都是大公司之间的较量，结果，这次凤绣不仅没有派出高手，甚至连参加都不参加了吗？不过，当他们看见苗璐淡定的表情时，便把疑问吞回了肚子里。人家凤绣老总都没说什么，他们掺和什么？

　　事情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过去了，直到陶清这冲上来搅了局。有人恨、有人喜、有人忧，但不管如何，这场面是不能不管的。保安们首先冲上来想把陶清弄下来，但他此时正义感爆棚，战斗力也直线上升，一边躲避着保安们的追逐一边怒吼：“我不相信凤绣的作品连一个特别参与奖都没有！所有决赛选手都有奖只有凤绣没有？！这不可能！请评委们再看一次凤绣的作品！”

　　普通参赛者对陶清怒目而视，嘘声四起，评委们交头接耳，陶清在台上拼命挣扎。苗璐、乔鹏、乔妈、曲业、章蕊、笑雪……许多相关者都各怀心思，保持沉默，唯有还在休息间的苗心这当事人，倒是捧着KFC吃个不亦乐乎，完全不知道前台已经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一声声“请评委们再看一次”的呼喊声中，终于有人发话了，评委中年纪最长的站起来，带着慈祥的笑容道：“既然这位朋友这么激动，我们不妨特别点评一下凤绣的作品吧。不过，我们好像从头到尾都没有看到凤绣的作品啊。”这话是打圆场了，即没说奖不奖的，也照顾了评委们的面子，算是转着弯暗示结果不能更改。

　　陶清哪里能理解得了这么多，一听有机会立刻情不自禁的高喊：“那里！A区7号，那就是凤绣的绣品！”

　　连接着大屏幕的镜头转向陶清所指的方向，当苗心的绣品出现在大屏幕上，全场静默了几秒，接着响起一片窃窃私语。

　　苗璐先是紧皱眉头，接着猛地瞪大了眼睛，怔怔地盯着大屏幕。乔妈则是带着冷笑和嘲笑饶有兴致地在观察苗璐。

　　其他三位评委则是满脸茫然：“绣画在哪呢？”

　　陶清激动地喊：“这就是啊！”

　　大屏幕上只出现了一幅空空的画框，阳光透过场馆巨大的落地玻璃斜照了进来，在画框中拉出一片阴影。画框看起来并不新，泛着木制品特有的油质圆润光泽，在阳光中凝聚着某种岁月的痕迹。

　　评委之一紧皱起眉头：“你说，这就是绣？”有些不能肯定地道，“绣了个画框？”

　　“不，不是！”陶清激动得唾沫横飞，“里面也有绣！从画框外围一直到中间，全部都是绣出来的！”

　　所有的评委面面相觑了几秒：“可是，这画框中间是空的啊！”画框中间甚至还能看到墙体的纹制以及阳光，和画框外阳光照射出阴影的角度也十分相符，如果说这中间也是绣出来的，绣者是怎么知道阳光正好在这时候拉出这样角度的阴影呢？

　　“不！不是！”陶清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请评委们去绣作前真正看看！屏幕上看不出来！”

　　评委们此时也起了好奇心，纷纷起身往绣作前走去，在之前早有好奇的观众们跑了过去，近距离围观下，愕然发现那画框是实实在在的立体，并不是运用平面视觉产生的效果，而是真正的立体。

　　评委们自然很快发现了这个情况，愕然半晌后，有一位评委靠近了过去，用手摸了摸，顿时瞪圆了眼睛：“画框里面真是绣的，不是空的！这画框边也是实实在在的！”

　　有观众立刻起哄了：“什么啊，弄个画框包个线就算刺绣了吗？”

　　“不！”陶清可急死了，“这幅绣作上除了线没有其他任何东西！”

　　“这……”评委不敢置信地看着逼真的木制边框，尝试地用手压了压画框，那画框立刻陷了下去，就如同布一样柔软，“这里面塞了布？”

　　“没有。”这一次终于不用急得快说不出话来的陶清解释了，苗璐满含苦涩的声音响起，“这就是用线绣出来的。苗家有一种立体绣，是用线一层层铺垫积累，相当于用线织出一块布，在这块布上再绣，如此反复，就可以达成立体的形状。这叫作绣中绣。”

　　怪不得你只绣了个画框，怪不得没人发现你的绣！我到底还是输了！

　　苗璐的内心充满了挫败感，因为苗心布的这个局不仅有高超的技艺，还非常巧妙。绣中绣虽然效果非凡，可是需时非常长，于是苗心就只绣了个画框，里面再根据环境来绣，即解决了时间不够的问题，更让被这短时间逼出来半成品反而成为欺骗众人眼睛的条件之一！

　　所有人都没有发现，人们相信自己的眼睛，也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骗！场馆里逐渐静了下来，大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幅空画框，真是在三小时内用线一针一针绣出来的。

　　这到底是绣，还是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