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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第五章 背叛(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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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光静静地从巨大的落地窗渗透进来,照射到那幅空空的“画框”之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阳光的角度也逐渐出现了偏差,画框里的阴影也就和画框外的对不上号了,正好证明了画框里面也是绣出来的,并非实景。有人这才开始惊叹那逼真的墙面纹理以及恰到好处的阴影角度,有人则开始疑惑,这幅绣的作者是怎么知道这里这时候会出现什么样的阴影效果呢?
这个问题也是苗璐所奇怪的,和普通观众不同,她有直接问的对像,转头对陶清道:“苗心怎么知道这里摆幅画框会出现什么阴影?她来过这里?”
陶清此时已是满脸自豪,讲话声音也不自觉地大了起来:“没错,我们来看过好几次,不过那时候她也没弄个画框比划过,我想应该是凭着想像吧?”
想像,哼……苗璐在心中冷笑,却不得不佩服苗心毒辣的眼光。
苗心从小被苗妈严格教导,不仅学习刺绣,还要学习中国画、西画、雕塑以及各种各样乱七八糟的艺术派系。她那时候并不理解这样做的意义,在苗心向她诉苦时也常常心怀同情。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埋怨自己的母亲来,从小她只知道刺绣,这些所谓“乱七八糟”的东西一概没学,到了现在才知道这些东西在刺绣时有多大的作用。她不禁开始后悔,如果当初母亲有那份眼光逼她去学,这时候的她成就未必就比不过苗心。只不过,此时的她已经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哪里还有空去学这些东西?不要说学这些了,就是是普通的刺绣练习也越来越没有时间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苗心大步地往前进,逐渐超越了她。
只不过,苗璐还是有奇怪之处。她靠近过去,顺着突起的画框摸索起来,按一按就看见画框陷下去了不禁有些奇怪。绣中绣层层叠叠,一层一层纳实地绣上来了,硬度绝对不可能有如此之软,再说,这么软的画框怎么可能立得起来?
她想了想,心中一动,顺着画框周围摸着,果然很快就摸到了一个硬实的方块,这才长出口气——苗心的时间果然还是不够了,无奈之下她只有选用像是搭桥一样的方法,先搭出硬实的“桥墩”,再搭一层“桥面”,这样就不必绣整整一个画框的绣中绣,大大节省了时间。
这时候,苗璐的心才稍微缓了下来,苗心毕竟还是没有领先太远,这样程度的绣她也是可能做到的。
观众们逐渐沸腾起来,有不少人想靠近过来实打实地摸一摸这幅骗过所有人眼睛的绣作,保安们手拉着手围成一个圈罩在周围,围观者们不得不伸长了脖子欣赏绣作。评委们更是怀着莫大的好奇心与惊叹在绣作周围左看右看,偶尔对苗璐提出个问题。此时的她只能照实回答,表面上倒是很平静。
只有乔妈,站在人群不远处双手抱臂,仿佛在看戏一般事不关己。不知何时乔鹏走了过来,手里捏着的标签早就揉成一张烂纸,讲话更是满含苦涩:“这就是你所期望的?”
“我所期望的?”乔妈冷言冷语如同嘲讽的利剑,“这些人有眼无珠,关我什么事?”
乔鹏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如果不是你把标签拿走了,他们至少会发现这是绣作!婉绣也不会输得这么惨,你把这些评委的脸全都丢光了!”
乔妈先是一脸无所谓:“就算是又怎么样?难道你还会告诉这些人我看出来了却故意不告诉他们吗?”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乔鹏如果这么做,除了给婉绣竖敌外毫无意义。
马上,乔妈又露出奇怪的表情:“你认为是我把标签拿走了?”
乔鹏也意识到了些什么,奇怪地道:“怎么,标签不是你拿走的吗?”
母子俩对视一眼,同时往绣作下方的墙壁望去,那里本该有标签,现在只剩一片空白。如果有标签的话,评委们至少能发现这是绣作,也不至于蠢到被骗。如今,在他们对百鸟朝凤大加赞赏甚至颁过奖,夸得像天上有地下无之后却蹦出来这样一幅绣作,如同给了他们一个耳光般,刚才赞赏百鸟朝凤时那些火辣辣的吹捧,此时全化作嘲讽返回给了他们。
“这个绣还真厉害,这么近的距离连人的眼睛都骗过了,比照片还真!是谁绣的啊?刚才怎么没发现呢?”有人说。
“发现了还能叫厉害吗?”有人接着说,引起大家一片善意的哄笑。
围观者中不时暴出的赞美令评委们的老脸也逐渐挂不住了,想反驳,又不知该如何反驳起。
“其实,这只是个简单的照片嘛,也没什么……”有的评委强撑着吐出一句,随即在别人异样的眼神中讷讷地把词咽了回去。
没错,这种事照片确实可以轻易做到,折个纸,打印一下,再简单不过了,但这刺绣并不仅仅只是由于仿真。苗心的绣不仅是对环境的完美模拟和对人心的巧妙猜测,更是以老旧的技艺达到了新的高度。猎豹最快可以跑出70公里每小时,但如果一个人也跑出这样的速度,没人会不屑地说“豹子也可以”而觉得没什么了不起的。
所有的评委在最初的震惊之后,都陷入了一场尴尬的信任危机。苗心看起来很平静,并没有半点高兴的表情,乔妈完全是看戏状态,兴致勃勃,剩下三名评委不时交头接耳,在他们看来,苗璐与乔妈的表现太奇怪了,同时他们也为自己接下来的举动而头疼。
他们该怎么做?
推翻先前的评价把桂冠戴在苗心头上是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不仅显露了他们宽广的胸怀,更可以赢得凤绣和不明真相群众们的好感。可是,他们不能做,婉绣先前砸下的重金没人想退回去,更没人想把先前吐出去的话又咽回来。
他们不爽,不快活,不乐意,可是仍然对事实无可奈何。
“怎么样?这幅绣是不是冠军?”看得久了,围观者中有触觉敏锐的已经意识到了什么,高声起哄着,“百鸟朝凤在这幅绣前不够看啊!”
“我觉得不一定吧!这两幅绣的立场又不同!”也有偏向于婉绣的人。
“百鸟朝凤连鸟都骗不了!这个可是连人都骗了!你说,如果不是告诉你的话,你能看出来这是绣的?”
七嘴八舌的声音陆续响起,评委们也察觉他们似乎太过暴露了,相继“逃”往后台。在清净的房间里,所有人面面相觑了许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啊?
就在这一片难耐的沉默中,终于有了划破黑暗的黎明之语:“凤绣的绣,严格说起来并不符合参赛程序。”
如果说这话的是普通人,恐怕会产生种种联想,可是说这话的正是凤绣的领导,这简直是逼得别人去联想。
怎么着?这苗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有这么大好机会来炒作居然自动放弃?
苗璐也是满心纠结,矛盾都快缠成麻花了,但是这件事不管如何也要有个了结,她觉得她是个非常适合的结束者:“所有参赛作品必须标上号码并且展示,由评委评分后决定名次。可是这绣作上没有标签,我们谁也不知道这是参赛作品,它就不能被归进参赛作品里。我问过工作人员了,这幅绣原本是有标签的。”
“可是为什么现在没有了?”评委之一开口了,“这件事总有人要问起来的。”
苗心早有准备,其实她也很好奇:“那我们可以调看一下监控。”这件事仔细回想起来,她总觉得有股阴谋的味道,这是出于掌握大公司和身为女人的直觉。同样好奇的还有乔妈。
监控很快就被送来了,所有人盯着画面看着眼睛酸涩,然而,只是一眨眼间,标签没有。
“怎么回事?有谁看见了吗?”
“没有!调回去!”
画面被倒了回去,大家睁大了眼睛盯着,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似乎只是平常无奇的人群从画前晃过,接着,标签没有了。大家如坠雾里的时候,只有一个人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苗璐。虽然只是一瞬,但她清楚地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面孔,这人在和苗心有关的资料中一起被送了上来,她只是草草浏览了一通,虽然名字已经记不得了,但她知道这人是个小偷,而就在他一晃而过后,标签没了。
阴谋!这整个就是阴谋!这是个针对我的阴谋!苗心,你想干什么?
苗璐的心中在怒吼,她的双手握着紧紧的,最后还是硬生生地强制自己松开了。
我不能让她毁了我,毁了凤绣!
“也许只是观众们在走动的时候把标签蹭了下来。”
在这句话之后是长长的沉默,接着评委们的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对啊,就是这样!显然这是个事故,不过我们已经做出了决定,怎么能随便更改呢?”
所有人都在附和这句话,包括乔妈——她可不管这什么破比赛,在她看来这种比赛就是个笑话——这样的结果最好,她就可以毫无困难地把苗心收入帐下。
苗心并不知道自己的处境,她还沉浸在KFC的美味中,直到陶清推门进来。
陶清的脸上没有直率的兴奋,表情很呆滞。
苗心很是平静,似乎早就预料到般,问:“结果出来了?”
“嗯。”陶清的回答几不可闻。
“怎么样?”
“由于意外,你的绣不算是参加比赛。”陶清从呆滞中回过神来,满脸愤怒,“落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