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登绣娘》奶油龙井

52、第五章 背叛（5）

　　围观群众们呼啦啦又返回了座位上，亲友团们高举手中标语，像是刚才自己买了一堆东西塞进嘴里或者坐在休息里打牌之类的事从来没有发生过般。台上的参赛者们刚才的精力完全被刺绣吸引了，现在作品已经全部完成，正向台下的朋友们兴奋地挥手，然而他们的面前并没有自己的作品。

　　“各位观众们，接下来就是关键时刻了！”主持人满面红光，大声地说，“现在，请大家稍作休息片刻，马上我们就要进入评判时间！”

　　从场馆后台鱼贯走出一排人，每个人手中都捧着一幅用布包好的绣品，这些绣品将挂在事先布置好的两堵墙上，没有作者姓名，接受所有围观者和评委们苛刻的评论。刚才绣作进行时虽然有些围观众上台围观过了，但那时候离成品为时尚早，除非某些内行，不然基本上看不出最后成品，倒也不怕泄密。虽然最后的输赢还是以评委们的打分来决定，但是观众们也乐意当一个编外评委，更何况有些亲友团知道自家亲友绣的是什么，早就打定主要意要多讲好话。

　　十七幅绣画很快上了墙，人群也位置涌了过来，小贩们不失时机地开始叫卖，只有参赛选手们累了三小时，各自往后台去找地方休息了。

　　苗心一边活动着筋骨一边钻进了后台的小房间，每家公司的代表者都有一个临时的小小休息间，这倒算是额外恩赐了，普通参赛者这会儿正坐在观众席呢。她坐下来还没有多久，三个男人已经找来了，陶清、曲业和晟灏都是知道她要绣什么的，也不止一次看过她练习成品，所以此刻完全没有好奇心，直接摸到休息室来了。笑雪和章蕊倒跑去人群中凑热闹，看其他参赛者作品了。

　　“怎么样？”一进房间，陶清就急迫地问。

　　“什么怎么样？”苗心正做着晟灏为她量身制订的健身操，随口答道。

　　“绣得怎么样？时间够不够？有没有出错？没有人影响你吧？”陶清在台下时可急死了，这些问题他骚扰了周围人不少次，当然是没有答案的。此时好不容易问到一个能给出答案的了，哪有不问个清楚的道理。

　　苗心笑起来：“你一下子问这么多我答哪个好。”

　　“总之，陶老大的意思就是你绣得足够好吗？”曲业笑眯眯地解释道，“是不是和我们看到的一样好。”

　　“当然。”苗心在这点上有绝对的自信，“只会好，不会坏。我喜欢这里的环境，让我有种在逛庙会的感觉。”

　　“是吗？”陶清不能理解，在他看来没有比这里环境更糟糕的了，换作他来的话，大概一个角也绣不出来。

　　“是呀。”苗心一股子理所当然的口气，“反正我觉得不错。”

　　“那好吧。”陶清也没什么好说的了，沉默了片刻，突然发现这个房间里的人实在尴尬得没什么好说的，僵了几秒，只得硬着头皮道，“我们要出去逛逛吗？”

　　“陶老大出去看看吧，正好也看看苗心绣得怎么样。”曲业还是比较善解人意的，“我和晟大哥在这儿陪苗心歇歇好了。”

　　“也好。”陶清很怕这种尴尬时刻，像是逃一般跑了出去。

　　等门关上，曲业和晟灏互相面面相觑起来。

　　“你在这儿干嘛？”晟灏对着曲业是不可能有好脾气的，他最近对曲业是越来越不客气了，尤其讨厌对方叫他晟大哥，凑什么近乎，“你能做什么呀在这儿。”

　　“陪着苗心嘛。”曲业也是没脸没皮的，笑嘻嘻地让人没法发火。

　　“谁要你陪？”晟灏转头对苗心喊，“你要他陪还是我陪？”

　　苗心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道：“我又不是小孩子，陪什么陪？你们该干嘛干嘛去！”说完就把俩人一起轰了出去。

　　俩个大男人在门口互相看了看，晟灏冷哼了一声，曲业嘻皮笑脸的，同时背道而驰。俩人都看对方不顺眼，不过也早就学会该怎么“和平”相处。

　　曲业背着个手，像个小老头般晃晃悠悠出了后台，混在拥挤的人群中往苗心的作品那儿走去。绣什么大家事先都讨论过好几回，也各自出了主意，该绣什么早就定下来了，应该没有什么担心的，可他就是想亲眼看看那效果。与苗心相处得越久，他就越为她的努力而吃惊，天份并不能当饭吃，所有的辉煌都是一针一线积累起来的。嗯，那个姑娘的钱包似乎挺鼓的……

　　这个念头划过曲业的脑海，令他猛地缩了缩脖子。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还真是句实话。无论他如何想抹掉过去，那段经历都死死刻在他的灵魂中，无法忽视。

　　如果我走回到原来的路上去，苗心会怎么看我？

　　一瞬间，曲业的眼前出现了苗心那双清澈的眼睛，到那时，她的眼里是不是全是鄙视与不屑，就像别人把他当垃圾一样甩掉？这个想像令曲业的心揪了一下，半天回不过神来。从被苗心强行拉回到正道上来的那天起，他不知不觉就把自己的命运和苗心地混在了一起——这是个好念头吗？

　　曲业完全不知道，哪怕他能看穿无数阴谋，也无法看清自己的心。甩了甩头，他选择把这个问题放在一边，先去看苗心的绣作。

　　果然，一如他们先前所预料的那样，苗心的绣作前根本无人问津，许多人只是瞥上一眼就勿勿离开了。比起苗心的绣作，另一幅百鸟朝凤图更惹人注意，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绣出气势磅礴的百鸟朝凤，并且没有出任何错是件很了不起的事。主持人和评委以及围观众在那幅绣画前看个不停，电视台与报纸记者也汇集其前，闪光灯形成一个耀眼的舞台。

　　只有曲业从苗心那儿得知，这就是婉绣那个小姑娘所绣。美女加青春加绝技，没有什么比这更能吸引眼球的了，当绣娘的名字揭晓的一刻，就是主角出场的时候。只不过他知道，这主角根本不是那个小姑娘，也不是那幅绣画，而是小姑娘背后那个高大的身影——婉绣。

　　他回过头来，欣赏了会儿苗心的绣，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非常巧妙的布局，只有苗心能做到的局，只不过，这布局还是有不足之处——绣画下的标签。标签很小，但到底是个漏洞……

　　突然，曲业觉得手痒了。

　　“你觉得这就叫成功了？”不远处的人群外，乔妈冷眼旁观，对儿子毫不客气地施以嘲讽，“哼，色加艺，你还真是色艺双绝啊。”

　　“这时代就是这样，妈妈。”乔鹏没有半点生气的表情，他已经被锻炼得水火不侵，讲话更是绝对继承了乔妈的那一套，有其母必有其子，“您的那一套已经过时了，最好还是退休，对我们大家都好。”

　　乔妈继续冷笑，似乎智珠在握：“是吗？你这么确定？”

　　“您如果还有什么绝招的话，不妨拿出来亮亮？”做儿子的到底年轻，面对强势的老妈还是有点沉不住气。

　　“去看看苗心的绣。”

　　“我哪知道哪个是她的？”

　　“我年纪是长了，眼睛还没瞎，你知道不知道，你自己心里清楚。”

　　乔鹏笑：“我当然知道，只不过，我不想去看。”

　　“哦？为什么？”

　　“她的绣前有人吗？根本没人！如果她真像您说的那样天才的话，绣作前应该围个水泄不通才对！”

　　乔妈倒是不慌不忙：“我只问你一句，你看了吗？”

　　乔鹏一怔，得意的心情冷却了几度：“没有。”他一直忙着交际应酬，自从进了这个场馆后就没有得闲，谁的绣放在哪儿了还是员工告诉他的，他都没功夫去看一眼。

　　“去看看。”丢下这句话后，乔妈便转身去看别的绣画了，留给儿子一个蔑视的背影。

　　怎么？难不成这次她又搞了什么花招？

　　抱着这样的念头，乔鹏往苗心绣作所挂的地方走去，远远地看去，果然没有任何人在那绣作前停留，可是等他到了绣作面前，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不禁一愣。愣过后，他倒退了几步，眨巴下眼睛，又仔细看了看，左右晃几度，再盯着墙上的绣猛瞧。似乎有点不敢相信般，他上前几步仔细地看了看，又乘人不注意偷偷摸了摸，确认这真是针线绣出来的。

　　至此时，他心底的震撼已经不能用语言形容。

　　怎么可能！这……居然是绣出来的？

　　乔鹏的眼前浮现出一个晒成棕色皮肤小丫头的模样，以及那看起来有些狡黠的眼神。短短几秒后，他不得不承认，他败了，婉绣败了，败得毫无余地。如果评委们的眼光毒一点，也许婉绣能败得比较像样，但万一评委们真如事先通好气的那样，那么不仅是婉绣，所有的参赛者们都将颜面扫地！

　　他最奇怪的一点是，绣画下的标签去哪里了？本来这标签该是提醒评委的东西，可是现在标签没了……他顾不上其他，快步往后台跑去，他得赶在评委来之前重新弄个标签上去。

　　可惜的是，仿佛是命运在避暑般，乔鹏刚离开，评委们已经移步到了那幅绣面前，如同曲业所希望的，以及乔鹏所不希望的那样，评委和主持们连看都没看一眼，就直接离开了。这时候如果乔鹏还在绣前倒可以做个提醒了，就因为他想要尽最大力量挽回失败，反而导致了最直接的失败。

　　当乔鹏在一片混乱中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人员，顾不上支使人急急忙忙地要了个标签再跑回来后，却愕然发现评委与主持人已经回到了舞台上，主持人正在高声说着过场的话。他知道，接下来就是评委打分，他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弥补时间。低头看着手里的标签，他第一次觉得乔妈的身影似乎并未如他所预期的那样衰老与糊涂，也第一次觉得试图掌握命运的他，是如此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