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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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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大附属医院的一个姓李的一个小护士清楚地记得,有个叫李微然的肾脏捐赠者,只因为那个人从前一天住院接受检查开始,就有种让人感觉奇怪的平静,后来从跟着心脏内科的刘医师的护士长那里知道,这个人有先天心脏病,肾脏移植,无意是让他死在手术台上,而面对死亡的那个人,却淡然而冷静。
12月12日早上6点,李护士给李微然送去了一些文件,而这个男人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然后签上了字,坦然得让人害怕,李护士出门的时候偷看了一眼文件,“放弃急救书”“病人死亡与医院无关协议书”。
12月12日早上7点,刘医师表情凝重地走进病房,只说了一句,“你就这么放弃了?”而李微然只是淡淡地笑了,轻柔的不再是如曾经一般的疏远,“这么多年辛苦您了。”已经过了知天命年龄的刘医师第一次红了眼,无言地退出了病房。
12月12日早上7点30分,李微然换好衣服,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李护士不知道他在看什么,只知道男人平静得可怕。
12月12日早上7点45分,有个叫夏永俊的男人开门进了病房,李护士第一次看见李微然除了浅笑之外的表情,是绝望或者是心痛的皱眉。
“……”两个人静静地对望,夏永俊找不到开口的理由,只是顺应本能地想过来看看他。
淡淡的一笑,“放心,我不会逃的。”开口,还是伤了两个人的心,只是放弃了所有的李微然感觉到了伤害的快感。
夏永俊厌恶地皱眉,不再说什么地转身离开,这时的李护士才知道,那个被捐献者是这个李微然的亲弟弟,而李微然的父母和情人都陪在身边,而李微然这个人,却谁都没有再出现过。
12月12日早上7点55分,依旧看着窗外的男人被告知要进手术室了,而李护士清晰的看见李微然皱着眉看着茶几上的手机,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李先生,那个,您在等人吗?”
“……”抬头,李微然看着刚刚毕业的实习小护士,他想起了曾经看见过的有个叫童颜的小助理,“如果可以,请帮我保管它行吗?如果有人打电话过来,就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他,让他快点。”
“……”慎重地接过手机,小护士很认真的点头。
“谢谢……”如同沐浴春风的笑容,看着男人平静地被推进手术室,小护士很想对男人说,他笑起来很好看。
手术灯亮起,小护士的资质也只能静静地等在病房里,如果有可能,他要照顾病人手术后的修养。
而那台手机没有一直没有响过,却在八点半的时候看见了个漂亮的女人飞奔而来,李护士猜想,这个人就是李微然要等的人吧。
那一天的手术进展得很慢很慢,慢得让手术室外的所有人都坐立不安,只是明显的,后来进来的那个叫钱静的女人恨极了当时站在手术室外的所有人,特别是那个叫夏永俊的男人。
那一天,手术进展的非常不顺利,医院的主任医生似乎同一时间地往手术室里冲,还有是大批的血浆。
还是那一天,奇怪的事情一直在发生,原本捐赠者应该早早地被推出手术室的,却在6个小时候后,被捐赠者平安地被送出手术室。
“手术很顺利,基本明天下午他就能醒过来。”赵医生没有平时做完一台成功的手术的兴奋,却能看见隐隐的悲伤,看着一涌而上关心那个手术成功的人。
赵医生淡淡的看了一眼那群人,静静地向自己的休息室走,却被钱静拉住,回头,可以看见女人通红的眼,女人没哭,她很坚强,“另一个呢?”
“……”赵医生看着这个坚强的女人,开口道,“你是他的家属吧?”
“……”钱静深深地看了一眼随着李安然离开的人,还有那个不知道如何进退的夏永俊,讽刺的一笑,回头,“是的,我是她妻子。”
“情况不是很好,您做好准备。”
“医生,他痛苦吗?”不知道为何开口,钱静淡然的问。
“麻醉了,应该不会太痛苦吧。”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赵医生不知道怎么回答,但是却还是开口,为了这个坚强的女人,她知道,这个女人并非是里面那个人的妻子,只是这又如何呢?
那一天,病危通知书是钱静签的字,一共下了3次,最后一次,女人在手术室外大叫着,“李微然,我来了,我陪你来了,你听见没有!!”
“你别这样!”那个叫夏永俊的男人最后还是没有离开,一直坐在离钱静最远的地方,静静地看着手术灯,还有看着女人一次一次的签字。
“啪!”
“这个是为李微然打的,你不配被他爱!”女人愤恨地说着。
“啪!!”
“这个是为李安然打得,打你的犹豫不决!”
两下重重的耳光,钱静打得很狠,也很决绝,夏永俊没有还手,只是偏着头,任由女人诉说。
“你知道吗,李微然知道他进了这个手术室,就不可能出来,而你是逼他的侩子手。”
可是女人不再开口,静静地看了一眼夏永俊,满眼的可悲。
李微然从手术室出来就直接被送到了加护病房,那一刻,钱静哭了,哭着拉着主刀医生说,“谢谢,谢谢!”
夏永俊看着气管被切开插氧的李微然,一瞬间,觉得天崩地裂,那一阵晕眩来的太过猛烈。
“夏永俊,谢谢你带我来这里。”那是14岁那年李微然笑着对自己说的话,也是第一次看见他笑。
“夏永俊,你别再玩了,不然不给你抄啊。”那年,李微然冷冷地跟他说话,却带着好心的责备。
“夏永俊……”
“夏永俊……”
“夏永俊,你别喝酒了。”第一次见面的青涩年华,到了最后一次的叮咛,夏永俊闭眼,太多太多的感情一拥而上。
“夏永俊,好好对安然,祝你幸福!”
那天以后,李安然在第二天下午清醒,没有任何排异现象,也恢复的非常好,到了一周后,李安然已经能够摆脱给氧器的帮助,并且能自主排尿了。
而李微然则一直留在加护病房,一个星期内,又被下了3次病危通知。李微然从加护病房出来,已经是2个月以后的事情了,那时,李安然已经能够下床走动了。
初春,万物随着春雷后渐渐回复生气,乍暖还寒的温度让人觉得有了生的活力。
极具消瘦的男人带着氧气罩,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这一次,男人看的是树梢的嫩芽,以及一片有限的蓝天。
病房门被推开,是曾经几年前渴望生病时出现的父母,“微然,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
李父依旧严肃地开口,只是透着一点尴尬,自己心肝宝贝的小儿子即将康复了,才想起被自己放弃丢弃的大儿子。
这几天父母频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曾经的渴望却发现原来自己得到了并没有那么多的快乐。
“……”其实已经能开口说话了,只是李微然疲惫得不想多说什么,淡淡地点头,不再看两个人尴尬的表情与动作,依旧看着窗外。
那天进手术室的一瞬间,看着那几个曾经渴望感情的人,一刹那的沧海桑田,李微然坦然,麻醉的那一刻,他的心是释然的,那背负了那么多年抉择,顷刻间化为乌有。
飘飘然地游荡,似乎看见了安然苍白的脸,看见自己被急救的摸样,看见钱静坚强却坚定的眼神,似乎看见了自己从没看见的东西,包括夏永俊躲在暗处流泪的样子。
生离死别是什么?也许不过如此。
睁开眼的一刹那,看着围着自己的一群人,里面有父母,夏永俊,迪凌,还有钱静,似乎还有那个进手术之前看的小护士。
“李安然很好。”看穿了李微然的想法,钱静哑着声音说道。
“……”再一次闭眼,没多看其他人,只是再一次叹息。解脱,原来如此轻松。
“微然,你劝劝永俊吧,好像最近他跟安然处的不是很好。”略显老态的女人开口,没有了以前的趾高气昂,倒有点做妈的苦口婆心,只是还是为了她的小儿子。
“哟,又来要什么呀,都已经给了个肾了,还要拿什么呀?这感情的事情我们李微然这破身体,那是想管也管不了的呀。”微然还没开口呢,就听见钱静假模假样地拿着饭盒进来,轻蔑地瞟了一眼那对父母,慢悠悠地把东西放好,存心把他们带过来的饭盒往边上一放,“你们不知道身体虚不能大补吗?要好好调理。”
“钱静……”无奈地看着女人,因为插管伤到喉咙,所以声音有些沙哑。摇摇头,示意不要如此,却被女人狠狠地瞪了一眼。
无奈,只好对女人做委屈状。
“吃饭!”凶巴巴地把瘦肉粥放在面前的餐桌上,背对着老夫妻,挤眉弄眼地对着李微然,而李微然也颇为无奈,动动口型,示意他也没办法,他们自己要来的。
对于李微然和钱静的态度,任谁都知道谁都不欢迎他们,李父李母也很尴尬,只是谁都没有给他们台阶下,去也不是留也不是。
而李微然只是礼貌性的对他们点点头,示意自己开始吃饭了。摘下氧气罩,慢慢地喝着粥,目前为止,刘医师也就允许他喝点粥,吃点流食。
从昏迷中醒来后,这几天刘医师找过他,示意如果可以,最好尽早进行搭桥手术,不然李微然的这颗心脏永远是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可能爆炸。
“刘医师昨天又打电话给我了,老头子烦得要死,就让我劝你考虑的怎么样了,说最近有个大牌主治医生过来,让他帮你做手术。”钱静一边在旁边切苹果,一边说着,把两夫妻晾在一边也不管。
“……”
“考虑得怎么样了?当初该给的也给了,你觉得还有什么欠的呢?”瞥了一眼涨的满脸通红的老夫妻,钱静一点情面都不留。当初谁一点亲情都不认地逼迫,到如今两个儿子都宝贝了?坐享家庭和谐的美梦了?
“再说吧。”淡淡地说,把碗轻轻的推开,本来就没什么胃口,钱静还非哪壶不开提哪壶。
“等你那个宝贝弟弟再要一个肾?”
“钱静!!”
“切……反正他们也不会觉得可怜啊。”被李微然瞪眼,钱静想还像没长大一样,自己跟自己说,只是音量轻得所有人都听得见而已。
“……”病房又陷入了尴尬的气氛,钱静撇撇嘴收拾东西。
“微然,你要理解妈妈,安然他还小。”
“是啊,小得都抄尿布了。”横了一眼,钱静早就看这个女人不舒服了,就像护犊一样地不让任何事情伤害李微然。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呀,你是谁呀,凭什么你在这里指手画脚呀。”终于李母被钱静的口气激怒,大叫道。而李父则一脸尴尬的站在旁边,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那你又是谁啊?啊?”钱静也已经忍了很久了,以前是顾忌到李微然的感觉不说,现在什么事情都做了,连肾也给了,还有什么顾忌的,“是生他养他的妈?还是逼自己儿子去捐肾的妈?啊?”
“你……”李母被钱静的话说得瑟瑟发抖,钱静似乎来了劲,也不顾李微然的阻止,继续叫骂。
“现在自己儿子感情不保来找大儿子了?啊?我告诉你,礼貌点叫你李阿姨,不礼貌点叫你老太婆了。”多少年没碰到对手了,钱静叉着腰叫着,“你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啊,就连李微然的手术费都是他自己出的,每个月的家贴他再困难也没少过家里一分吧,他从高中开始你们给过他一分钱吗?啊?”咄咄逼人地叫嚣,“哦,对了,当年给了200元,李伯父对吧?”
两个老夫妻脸红地站在那里。确实,回忆当年,这个大儿子从十岁开始,除了初中的那点书杂费和每天的吃用开销,他就没开口问他们要过钱,以前没注意,现在才想起,他的钱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微然……”李父颤抖地看向李微然,作为父亲,他并没有如同妻子一样那么偏激,对于这个儿子,他一直是带着愧疚的,所以有时候偷偷摸摸的会塞一些东西给大儿子。
“都过去了。”沙哑地开口,李微然淡淡地笑着,从氧气面罩里传出的闷闷的声音。
“过去个屁。”钱静凶巴巴地说着,“过去,过去你那个宝贝弟弟怎么就嫉妒你嫉妒成这样?嫉妒到勾引你喜欢的男人?”在所有人都纠结兄弟两个的病情的时候,钱静前几天就已经找过李安然问了,对于钱静的手段,李安然只能“从实招来”。
“闭嘴!!”李微然叫着,听见钱静的话,原本心如止水的心境变得一阵波澜。
瞬间陷入了疯狂的黑暗,呼吸困难,整个人瞬间沉入黑暗中,耳边一片嘈杂,可以听见钱静的道歉声,也可以听见医生焦急的声音,一切变得不再真实,也变得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