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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毒头(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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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长平长安在景长青家看重播的《动物世界》,伯母田茹在景长青的卧室给他们准备,姐俩睡床,长青睡地,好在夏天不怕受凉,又是男孩有阳气。
“哼,”,长安嗑着瓜子,十分轻蔑的把憋了一整天的话倾吐出来:“三喜临门?有景长青的不就够了吗,如果我姐或我考不上大学,爷爷会在乎?”
八岁的孩子,说话尖酸带刺,这不是天生的,环境使然。也不对,出生差了十分钟的长平、大两岁的长春都不这样啊,仨人还是一套爹妈生的呢,所以,大概景长安真就是天生小心眼?嫉妒心强?
景长青在爷爷家时就看出了长安的不满,所以这时也没说什么,长平劝妹妹:“爷爷说的哪里不对吗?祝福我们都考上大学,安安,你为什么不信呢?”
长安翻个白眼,呸呸呸的吐出一片瓜子壳:“我只是把爷爷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你等着瞧,也快,十年吧?咱们打个赌,赌一盒大大泡泡糖。”
长平懒得和妹妹废话:“我为什么要和你赌这个,没意思!我信爷爷是真心的。”
景长青依旧装聋作哑,他嘬着果味棒冰,默默的打量她姊妹。说是双胞胎,但一个随爹一个随妈,长平白净,五官初看并不出挑,但因为文静懂事,学习也用功,深得长辈疼爱,长安放暑假后跟着景长青等一帮男孩子疯跑撒野,想不晒黑也难,所以眉眼虽细致却凸显不出优势。他虽然与长安形影不离,但他私心里更喜欢长平,至少人家长平不生事,从来不会把爷爷气的拍桌子摔筷子。
“对呀,”,长安果然又开始阴阳怪气了:“姐姐最听话呀,姐姐最懂爷爷的心,爷爷说什么你都会点头。嘎木。”
长青长平早就见怪不怪,长青指着屏幕上的热带雨蛙向长平讲解它的习性。见没人搭理自己,长安深感无趣,便去找田茹,说自己想洗澡。
田茹自衣柜找出一条新毛巾,拉着长安进了卫生间。景长安最是反感淋浴洗头,因为她特别容易呛水,尤其水汽稍弥散时,她便感觉呼吸困难。张爱英不惯女儿,呛就呛呗,呛点水又不会死人的。
但田茹就愿意把小姑娘‘伺候’的舒舒服服,田茹坐小马扎,长安躺倚着田茹的膝腿,一盆温热的水放在一旁,田茹右手拿了大搪瓷杯,舀水把长安的头发浇湿,她的动作很慢,一滴水也不会溅到长安的大眼睛里。
张爱英的三个大闺女一律是童花头,这样就不用浪费时间扎小辫,孩子自己梳一梳抓一抓就行了,省事儿。田茹甚为惋惜,小姑娘扎两个麻花辫多可爱呀,可这种建议不是一个半分家的嫂子能提的,多嘴惹人嫌嘛。
长安的头发湿透了,田茹挤出适量的‘蜂花’,双手搓出丰盈泡沫,轻轻的给长安按摩清洁。长安的头发乌黑细软,触感顺滑,像在抚摸缎面衣料。长安对‘舒服’的理解和标准,就来自于伯母为她洗头时的手法。
不知何时,景长青站在了卫生间门口,他嘬着棒冰闲看妈妈与长安谈笑。田茹担心湿衣贴身难受,所以自己把长裙换成了遮过大腿的短裤,对长安则是脱了印有金发花仙子的无袖背心,索性光着上身。
“哎哟小鬼头!存心吓人呀,”,田茹挥手示意儿子离开:“去去去,不该看的别看。”
长青嘬棒冰有点用力,因而嘬的嘴唇发白:“我不能看什么呀?”
是啊,不能看什么呢,长安还没发育,胸前一马平川的,和男孩子没任何区别。田茹苦笑,不知道如何解释,但还是赶走了儿子,毕竟男女有别。景长安也是笑,十分得意的笑,景长青怎么可能不理我呢。
田茹直接锁了门,继续‘伺候’长安一直到洗完澡,告诉长安尿尿的‘小馒头’也要清洗的。张爱英从来没跟女儿讲过包括年纪最大的长春,她上班已经很累了,到家还要照顾两岁的长婷,这样婆婆可以安心的去为一家人准备可口晚饭。指导三个闺女洗澡?真没这个美国时间。
洗完澡的景长安清清爽爽,浑身香香的,是栀子花香,田茹买肥皂非常专一。十点半,景长平轻轻的打呼磨牙,近视镜和画册都放在枕旁。长安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她老想着爷爷说‘光宗耀祖’那句话时眼睛只盯着景长青。突然,床下升上来一只手,只可能是景长青了。
景长青拉拉长安的手:“不要生气了,怪我不好,我不该先说那句话。”
长安没吭声,但长青知道她没睡着,又拉:“安安,安安,你不要不理我。”
“嘘,听。”
景长青就像训练有素的警犬,长安让住口他就住了口,侧耳倾听,以往躲在被窝熬夜偷看小画册时也听到过这种声音,说不清是哭是笑,总之有点瘆人,不知道是哪个邻居在阳台闹事。
景长安忽然下床,小脚丫差点踩到长青,长青爬起来跟上堂妹,两个孩子悄无声息的推开了门。长青穿着小裤衩,长安穿着他的小背心小裤衩,互相推搡,都不敢走出卧室。
隔着不大不小的客厅,另一间卧室传出了先前的响动,而且更清楚了,更像哭声而非笑声。
“你妈在哭呢。” 这是长安听了一分钟后的结论。
长青皱眉:“不可能,我爸妈好着呢,我爸从不舍得对我妈说重话。”
小学生啊,就是这么的天真无邪,又有点搞笑。
长安冷哼:“知人知面不知心呗。”
其实大伯景先承对长春四姐妹挺好的,总跟田茹说他俩没闺女,老爷子私下给的钱不要藏着掖着,多少给她们姊妹买点东西,毕竟是亲侄女,都是一家人。
比如景长安的文具盒,和景长青的一模一样,是大伯从省城买回来的。印着圆滚滚的西瓜太郎,一红一绿一粉一黄,长安年纪最小所以有挑选的优先权,拿了红的又觉得黄色好看,长春让给了妹妹,但拿了黄的又觉得绿的好看,大伯一个眼神,景长青也立刻拱手相让,偏偏拿了绿的又瞧上了粉的,长平嘀咕一句还是让了,最后,转了一圈,长安留在手里的还是最初的红色文具盒。
景长安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是因为她最喜欢红的,而是,她是被在乎的,是被兄弟姐妹疼着宠着的,虽然不包括爷爷。
综上,景长安绝无理由对伯父心怀怨言,她就是故作老成,拿电视剧台词糊弄事儿,非得显摆自己比景长青懂得多。这小姑娘真是无聊透了,他们堂兄妹就是这么一路走来的,大度也好,容忍也罢,早已是习惯成自然,景长青想戒也戒不了,戒她比戒烟还难。
长青摇头,想表达的是他拒绝相信长安的鬼话,长青回屋睡觉,长安也转身回屋,却见姐姐长平舒展四肢在床上摆出一个大字,她只得跟长青挤地铺了。
睡前还是要闹一阵,你戳我我戳你,斗嘴说狠话,但很快又尽弃前嫌,搂搂抱抱,亲头亲脸。
夜深了,景长安睡的很香,景长青因担心妈妈,等了片刻又爬起来,再次站在房门倾听,什么都没有,万籁俱寂,遂安心的回屋躺下。临闭眼突然使坏,捏了捏长安的小脸蛋,算是报昨天的打鸡之仇。
“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