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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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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的日子里,我变得形单影只。
刘苏和安良却整天在校园里堂而皇之地出双入对。真是羡煞人尔。
刘苏还是老样子,若课间远远地发现了我,就夸张地张开双臂朝我奔来,我也仿着她的样子迎向她,十足活宝。安良远远地站着微笑着望她,那笑容,那眼眸,溢着满满的宠溺。放肆而不加掩饰。
我和安良渐渐混得熟了,就装看不顺眼,“看什么看呐?想看就娶回家看呗。”
“说什么呢?”刘苏佯装恼怒,用手指捅我的腰。
“我倒是想了,你帮我问问她同不同意。”那双眼似钉在刘苏身上一样。
“啊,好冷,”我装模作样地哆嗦了一下,“得,你们小俩口热乎着吧,我这个外人,还是识相点走远点好。”走过安良身边的时候,不忘友善地瞪了他一眼。
身后刘苏拼命地叫,我头也没回地只挥了挥手。
刘苏看安良的眼神越来越坚定,不似以往的躲闪。我知道,她是在努力地去爱了。
我想我以后再不必大费周章地和他们巧遇。
古月依然很招风,校内校外,艳遇不断。
曾经给他送水送毛巾的那个淑女一直都对他穷追不舍。我想,古月应该对淑女不大感兴趣,更何况她这样的伪淑女。聪明如古月还能看不出她的破绽?
偶有一日,听班里的人说起她,说她是我们校长的千金,名字很好听,叫水夏晴,很有淑女的大家闺秀之风范,就是人不如其名有些煞风景。而且她表哥是这片有名的混混,但有名到什么程度……反正我不知道有这么一人。
古月和学校里的很多女孩子都有着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姐姐妹妹一抓就是一大把,听起来麻烦得很,但他在那个聒噪的女人堆里来去自如。他自己真正承认的女朋友一个也没有,可能正是因为如此而已,所以才有例如水夏晴那样的人物前仆后继,勇往直前。就算一个水夏晴倒下去,可还会有千千万万个水夏晴站起来扑到古月的身边。
刘苏说得对,他古月的确是个不折不扣的情种。
我时常望着对面四楼的窗户一发呆就是2个小时,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就会想,为什么总也不见他换衣服呢?然后再暗骂自己色女一个。
星期天。我去学校对面的文具店想淘些有趣的物什,结果却并没有什么发现,只买了瓶娃哈哈。我很是喜欢喝它,因为我觉得它有童年的味道,把那小小的瓶子握在手里,忽然地就想起小时候和古月抢它的情景,不觉地就笑得眯起了眼睛。
从文具店里出来,见校门开着,忽然有种想进去走走的冲动。走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昨晚上刚刚下过场不大不小的春雨,空气被雨水湿润过,带有泥土的芳香气息,变得清新自然,太阳也懒懒地照着,既不冷清也不灸烈,正是一天里最好的时候。心情忽然晴朗,像是六月的天气刮起暖洋洋的风,一扫阴霾。
篮球场上静静地躺着一个篮球,篮球架上还搭了一件外套。竟是古月的!
可能就是因为它们的主人的关系,在那个早晨,和蓝天白云、有着半干水渍的篮球场一起,构成了一幅静谧的水彩画,美得不像是人间的风景。
然后,一点点的,慢慢地,在我眼前变为灰白,变成那种笔调清晰,轮廓分明的素描,清楚而又明白地在我的眼前铺陈开来,如同时光凝刻在那里,整个世界都归于一片宁静中,只见到风吹得他的外套微微飞扬起来,背影的柳树枝轻轻摇摆,可一切还都是灰白的,都是灰白的。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那么一点会儿,我整个人被钉到那里,呆掉。
等我回过神来,这才想到观察四周,发现只有我一个人,总也安下心来,不知为何,就跑过去,把刚买的娃哈哈放到篮球旁边,然后亢奋得一口气跑回家。
一进家门就见了爸懒懒倚在沙发里看着当天的报纸,我慌忙压抑住自己跳得疯狂的心脏还有早就乱了套的呼吸,掂手掂脚地换了鞋子,只差一只脚就迈进我的房间的时候,他醇和的声音幽幽传来,“一大早晨的,这是上哪儿疯去了?”
“啊?没呀,就是,就是去,去晨跑,对,晨跑。”我对着他老人家的背影讪讪地笑,心脏还是跳得猛烈,肺里向是有什么要炸开,可我却要装得很正常,呼,难啊。
他放下了报纸转过头来看我,瞄了眼我身后不远的鞋架,“是吗?穿着皮鞋去跑步,还在草地里跑。我闺女就是有个性啊。”
我回头看看我那沾着黄泥还有草叶的鞋子,无话可说。该死,一定是刚刚为了抄近路,在学校的草坪里踩到的。
还是妈比较好,没抓着这件事不放,“快点进屋看书,杵在那儿干什么!”
晕死!
可是,我是那么那么地高兴。不明原由地。就那么做了。把那个承载了满满的心情的小瓶子放过去。也许,我只是怕他离自己太远,怕他忘记还有我这么一个小孩。这样一来,似乎,这个上面有着笑得没了眼睛的男孩的小小的瓶子,就会成为一个维系,一个只有他知我知的秘密。也许,他会不明就里,也许,他会了然一笑,不管怎么样,只要他为了这个小瓶子费神过曾经一秒,就够了。足够。
心里的快乐如同娇小的花骨朵,在无人知晓的地方静静绽放得炫烂多彩。
过了一周,我又去学校撞大运,没想到他还真的在。我躲在远处看他挥汗如雨,灵动地运球,轻盈地起跳,投篮,刷网进球,一气呵成,差点我就欢呼出声。趁他去洗脸的功夫,我把早已准备好的娃哈哈放过去,再亢奋地跑回家。
当然,我这次做足了功夫,穿着跑鞋,运动衫,爸再也找不出我的破绽。
以后我周周如此,从没被他发现过。可是,心中的失望也如同洪水般一波波地在心里泛滥成灾,任凭我如何按捺,还是无法释怀。
我的学习成绩竟也有所起色。刘苏不再找我,她忙着和她的“大良”你侬我侬。下课和午休的时候我也就不再出去,成天猫在教室里和那些老学究们一起啃书本。恍惚间,我似乎都能闻到自己身上有股腐朽发霉的味道。
日子过得过于平淡,波澜不惊中没有任何起伏。有时候,古月、安良和刘苏三个人并排从我班门口经过,刹那间,我感觉自已被某种不可言说的东西包围住,就像一个被遗忘,被遗弃了的小孩,孤单地蜷缩在角落里,那里阴冷而潮湿,无人光顾。
我不清楚如果再这样下去自己还能撑多久。
一天放学后,我一个人在教室值日,很晚了都还没走。安良急急忙忙地跑到班级来找我,问我有没有看到刘苏。我摇头。他和我说刘苏不见了,神情特慌张。我让他不要着急,再去找找看,我收拾一下就帮他找一起。然后他就跑去找了。
我回教室拿了书包出来,就见冉冉朝我跑来。冉冉是刘苏的好姐妹,常跟着她打架惹事非,人不坏,而且挺机灵。但在这个时候看见她,顿时让我有种大祸临头的覆灭感。
“丁籽姐,”冉冉跑得气喘吁吁,“不好了,刘苏姐……她……她要打……水夏晴……”
我脑袋里顿时嗡了一下,“走,快带我去。”我拉起她就跑,边跑边问:“你们怎么也不拦着她啊?”
“拦啦,可谁拦得住啊?你没看到她那个样子。”
我一下子想起了什么,停住脚,“你刚刚看到安良了吧,你什么也没说?”
“我倒是想说了,可刘苏姐不让啊。”
“不行,这事儿安良不出面根本摆不平。”
“那……那我这就找他过去,丁籽姐你一会儿可要小心啊!”我看着她跑远,然后朝小树林跑去。刘苏每次打架都在那里,从来不怕惹了那些小情侣的清静。
我赶到的时候,两个人已经扭打到一起了,刘苏占上风,两个人脸上都挂了彩。常和刘苏出生入死的那几个姐妹都在那儿傻站着呢。“你们在这儿看什么呢?好看吗?”
个子很高的那个王美娜说:“丁籽姐,你不知道,刘苏姐不让我们上,说要自己收拾她。”
“谁让你们上手打架?我是让你们去拉架!水夏晴可是校长的千金小姐,打坏了,校长能轻饶了刘苏吗?”
她们犹豫着面面相觑,都不动弹。好,都不去,那只有我去了。我撸起袖子就冲过去了,可拉架哪那么容易啊?我还被那水夏晴抓了好几下,裸露的胳膊上红红的几道子,突兀着。“快过来帮忙啊!”我冲那几个愣神的女生喊了一句,她们这才上来把已经打红了眼的两个人拉开。
“你们别拉我!拉我干嘛?我让你们来不是来拉架的!”刘苏暴跳着,额头上有青筋突起。
我过去想摸她脸上的伤口,“疼吧?”她一下子把脸别开,冷着脸问我,“你怎么来了?”
身后的水夏晴完全暴露了本性,嘴里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俨然一个泼妇,“刘苏,你这个贱人,你等着,今天你惹我,我明天就让你在这个学校里消失。”
我心里的小火苗一下子就让她点着了,刘苏不甘示弱地叫:“你少放屁。”
我回身一把抓住水夏晴的衣领,“水夏晴,你最好还是放老实点,要是我们所有人都有上,你今天连家都回不去。”
她一口唾沫啐到我脸上,“我呸,就你们几个?你们有这个心,还没这个胆呢!丁籽,你用不着在这儿跟我装,你算个什么东西?还不就是刘苏身边的一条狗?”
我忍住怒火逼自己冷静,用另一只手擦掉她肮脏的口水,“不过!!今天我们看在你老爹的面子上就饶了你,你现在马上滚蛋还来得及,一会儿安良就到,你觉得他会放过你,就不要走,在这儿继续骂,我们不收费。”她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我接着说:“我和你说的可都是道理,听不听那是你的事情。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看得清形势。”
我让那几个女生放开她。
就在这个时刻,安良来了。
所有人都暗暗松了一口气的当口,刘苏挣脱了几个女生的阻拦,冲过去对着水夏晴的大腿就是一脚,水夏晴一个重心不稳摔倒在地上,刘苏抬腿要补第二脚,安良过去,一把捞过刘苏的小细腰。
“水夏晴,你给我记住了,丁籽不是你这种贱货能骂的,下次见到她记得要叫姐。现在,赶紧从我面前消失。”刘苏的样子很是嚣张。
安良朝她低吼,“耳朵聋了啊?还不快滚!”
水夏睛用一只胳膊支着上身,一只手捂着吃痛的大腿。她可能以为安良要对自己大打出手,脸色惨白,颤栗着。我突然觉得她可怜,就帮她捡起满是泥土的书包,伸手去扶她。
她挣开我的手,抓起她的书包,深一脚浅一脚地走远。
我和冉冉轻声把那几个发呆的女生从小树林里拉了出来,只留下安良和刘苏两个人。
我想,他们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在回去的路上,我问她们,“刘苏为什么打她啊?”
“丁籽姐,你不知道吗?”冉冉极其怪异地看着我,“那水夏晴装得跟随孙子似的,其实心眼儿多着呢!她总是往古月身边蹭,这你总知道吧。”
“嗯,听说了一点。”
“其实呀,她是借着古月这条杆往安良身边爬,你说这刘苏姐能让她吗?”
“是吗?”我还以为刘苏看她假惺惺地总腻在古月身边心里不痛快,原来,原来。
“而且,水夏晴和安良私下里总说刘苏姐的坏话。”
“原来刘苏姐的姐妹有多少,你再看现在,就剩我们几个了,也不知道这水夏晴都和她们说什么了,现在都在人家身边当牛作马呢。”
“…… …… ……”
“…… …… ……”
她们七嘴八舌和我说了很多,总结起来就一句:水夏晴把刘苏惹毛了。
我不安地想,不知道我们能不能逃过此劫。
回到家,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冲了个澡,胳膊上的抓痕在热水的刺激下更加红肿得利害。我有点害怕起来,要是妈知道她的乖女儿在学校打架,恐怕天都要被她闹得塌下来吧?
可我小心了又小心,还是暴露了,我想,我动不动就撸胳膊挽袖子的习惯真要改一改。
晚饭的时候,我习惯性地挽起袖子,端起碗就开始一顿胡吞海吃。爸和妈聊得正畅,好像是说某某同事的孩子在外面跟人打架,结果把人打进了医院,陪了好多钱,临了,妈还来了句,“还好,咱家的是个丫头,要是个小子,要是在外面给咱们俩惹事生非,我还养她干吗?”然后不知怎么就瞄到了我裸露在空气中的胳膊,“呀!丁籽,你那胳膊怎么回事?”
“啊?”我惊到,暗骂自已一心都在吃上,连他们说到打架这么敏感的词都没意识到伤口的问题,“哦,让猫挠的。”我随口胡咧道,心想,还是只疯猫。
“也不知道小心点。”妈一边埋怨着我,一边往爸的碗里夹了块鸡翅,“要是打架打出来的伤,看我怎么修理你。”
“怎么会?”我献媚地夹了块鱼放到她碗里,看她并没什么察觉,安下心来。可爸一句“没什么事儿吧?”加上他明察秋毫的眼神关切地看着我,我就明显开始紧张,嘴上虽然说着,“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啊?”可心脏一下子又乱扑腾起来,怎么都不肯平静。
吃过饭,我回到房间就开始给刘苏家里打电话,一直就没有人接。联系不上她。我感觉到一种难有的不安。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是想知道她和安良谈得是否愉快,可为什么不在家呢?
正坐在床前叹气,就听见敲门声,看是爸进来,我吓了一跳,爸平时都不怎么来我的房间。
这个男人从来话就不多,今天也一样,他只是说,如果真的有事发生,一定要告诉家里,告诉他。这个坐在我身边,用他厚厚的手掌轻拍我的头的男人,让我有了满满的安全感,我点头,说真的没什么事情,应该相信他的女儿,他这才起身出去。回身带门的时候,他又探了脑袋进到门里,笑着嘱咐我说,“什么事都有爸爸呢!闺女!”岁月把他腮上的酒窝刻成的两道又长又深的清泉,真难想像,他年轻的时候,那是多么可爱的小溪流。
我宣布,我爱这个男人!一辈子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