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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情纏  雙飛版最終章 ...


  •   孤獨峰山邊不遠處有間新築起儉樸的小屋,兩房一室,洛子商與素續緣還有明月心分別暫住於此。素還真毒患方解重傷初癒,正是需要有人在一旁照顧才是。
      可身為素還真親子的素續緣,卻放下為人子該盡的孝道和手邊總總事務,與洛子商、明月心一行上孤獨峰,為的就是能竭盡全力的醫治白衣,報答他捨身救素還真的恩情。
      他知道父親一定也是希望他這麼做的,他虧欠他們師徒倆這麼這麼的深切,只怕是這輩子都還不盡這份恩情了。
      感受到一股帶著涼意的微風輕撫臉龐,素續緣鬱鬱的向窗外望去,思緒開始飄遠。

      回想著他們一行初來之時,風之痕沉著一張臉冷漠的渾身不時散著殺氣的神情,還沒來的及聽他說完來意,便被風之痕極寒帶殺的內息給逼出住處,孤獨峰的那座小屋。
      他們心痛且有著深深的無奈,三人在附近等了兩個多時辰,仍無回應後,看著天色已晚他們決定先離去,路上再三討論後,決議在山邊不遠處臨時搭間小屋,以便就近醫治白衣。他們已經打定主意,此行若不能醫治白衣,絕不離去,即使被風之痕拒絕接近,也絕不放棄。

      接下來的兩三天,仍舊不見風之痕讓他們靠近小屋半步,自他們三人上山以來,白衣是連見上一面都沒有,更別說是醫治他了。
      算算日子,先前的那味藥方該是抵制不住白衣體內的毒了,若再不盡早讓明月心下針療毒,研擬新的抗毒藥方,只怕白衣熬不過萬毒蝕心之苦……
      果不其然,與他料想的不差無幾,不出數日便看見風之痕神色匆忙的奔出小屋,要不是洛子商眼明手快將風之痕攔了下來,怕是他這般冒然前去雲塵盦撲了空不說,若耽擱了醫救的時辰就不妙了。

      經過一度翻天覆地、忙不迭地搶救之後,白衣的情況總算是再度次穩定了下來。
      在這幾近一天一夜的搶救時間,讓風之痕猶如熱鍋上的螻蟻般,只能在旁暗自著急心痛。
      凝視著床上形容枯槁,骨瘦如柴的白衣劍少。
      只是……這樣的情形不知還要經歷多少次?
      醫治過程中只要一個不小心、不注意,白衣便會撐不過的閉了氣,絕了脈,所以,他們必須屏氣斂息、聚精會神的看著他、照顧他。眾人也因此為由,一同遊說風之痕讓他們就近住下,否則哪天哪個不小心,白衣的生命就………
      也許是風之痕太在乎白衣,不願再讓白衣再有任何的危險,也許是風之痕明白了救治白衣遠比記念舊仇來的重要許多……
      所以,他閉上滿是傷痛的眸子,片刻之後才默默的點頭,先前的殺氣與堅持也漸漸的放下了。
      然後一直到前些日子,風之痕終於不再冷冽沉默的,開始會與他們交談,雖然口氣仍是冷淡,可是這些許的改變,對素續緣而言,卻是滿滿的感動,讓他的紅了眼眶。
      他以為這輩子永遠也得不到風之痕的諒解。
      畢竟這樣強行犧牲他人的行為,對一向行正義言正義的他,著實感到羞愧自責不已。
      所以,他阻止勸說的眾人,冒著也許會被風之痕一掌劈死的危險與洛子商一同上山,誓死定要醫好白衣。是贖罪,是報恩,更是想減輕心中那份深厚的虧欠。
      手緊緊跩著,他就算為此用盡心力,即使犧牲性命,此生也一定要還風之痕前輩一個安然無恙的白衣。

      當素續緣還回憶過往的時候,由遠處漸近的腳步聲,緩緩拉回了素續緣的思緒。
      不一會兒,洛子商推開房門,見屋裡只有素續緣一人,不自覺的微蹙起眉,輕聲問著:
      「明姑娘呢?」
      「白芍快見底了,她去附近尋草藥去了。」
      洛子商聞言,沉思了會兒,回道:「喔,我去找她。」
      「嗯?」素續緣不解的看著他。什麼事這麼急著找明月心?
      感受到素續緣的疑惑,洛子商說出了方才他上山遇見蔭屍人的事。
      「方才在山下,我撞見蔭屍人,他交給我一封信,說萬般緊急的要給明月心,見我要上山,就要我交給她了,看樣子他還忙著幫秦假仙找那朵雪豔梅……」

      自從藥人一事後,秦假仙三人不知怎麼著,一改先前強硬惡劣態度,對之後白衣所需的各種難尋珍貴的藥材,總是不加以推託且主動積極不辭辛勞的去找尋。
      也許,在他的心裡也是與自己一般心思的吧……
      對這樣兩難又必須一定要做出決擇的事,也是狠著心腸硬逼自己無情,然後,在事後盡其所能的想補償、想減輕心頭那股沈澱澱的自責是麼……

      「既然緊急,那就別耽擱了,我知道她常去的地方,我們一起去吧。」
      聽洛子商這麼說,覺得事態應不單純,總覺得這般緊急一定與白衣有關,便連忙起身,準備帶洛子商到明月心常去的山林裡找她。

      兩人同心協力尋找之下,不稍片刻就找著了正在山裡尋著草藥的明月心。
      洛子商腳步快速上前,喚著:「明姑娘……」
      「嗯?洛子商………」
      洛子商把事情始末簡敘一番,便將信函交予她,明月心拆開信,默默讀著紙條。
      美麗的眸子來回交錯讀著信上的隻字片語,不稍半晌,便收下信函,難得的面露喜色。
      心細如髮的素續緣見狀,急忙的問著:「信上可是有關醫治之事?」
      「嗯,事有轉機,白衣劍少也許有救了。」
      如果信上所言是真,那抹靈藥倘若是近期將長成,那白衣劍少的毒,渴望能靠它盡除的了。
      「真的嗎?!明姑娘妳快說說怎麼救!!!」
      「你先別急,事不宜遲,我得把握時間,路上細說吧。」
      急忙的把草藥整理好,明月心對著他兩人言道。
      「嗯。」
      一行人快速的離開山林,前往孤獨峰山頂,去告知風之痕這個應該算是好消息的消息。

      **

      讀著方才明月心遞給他的信函,風之痕擰著眉,細細思索著。
      眼見風之痕沉默不語,許是明白他現下憂愁的心思,暗地裡幽幽一歎。
      明月心輕輕的對一屋子的人說明,信函裡的內容,這極可能是唯一能救白衣劍少的方法了。否則,如果只靠她與素續緣這樣一天一點一點的解千萬種的毒,真不知要解到何年何月,白衣身上的毒才能除盡。

      她是不介意醫治白衣多久,畢竟醫者仁心,她是真心希望能把他給醫好的。
      只是,白衣劍少他的身體卻不知道能不能支持到真正毒盡的那一天……
      雖然他咬牙硬氣的撐至今天,幾近一年了,這樣的身子已經是非常不容易的了,但若還要更多更長、甚至沒有確切的時間,她實在沒有把握白衣劍少能繼續支撐下去……
      近千年才生長一株的苻靈雪蔘,前些日子在終年風雪不斷的靈燁山長成了,估計再一個月便能結出靈蔘。傳說這株苻靈雪蔘,不但能讓習武之人增加一甲子功力以外,更有著治百病解百毒,讓斷了氣絕了脈之人能起死回生的功效。
      對於這等千年難得一見的靈藥,天下如此之大,覬覦這只靈蔘的人,何止千萬之多。
      得此消息的人,也絕不只是他們而已,貪婪之人成千上萬,爾虞我詐,奸險詭計,肯定讓人防不勝防。此次前去必是險象環生、危機重重。
      再說,傳言守護靈蔘的乃是隱居千百年脾氣古怪的不世高人,身邊還有著數隻奇異兇猛的靈獸,武功修為皆不知如何的深高,這上山之人從未回來過,這一去是否能成功取得靈蔘,實在沒有多少把握………況且………

      明月心充滿憂心的眸子凝視著風之痕,他不發一語的只是靜靜的望著昏睡中的白衣劍少,釉綠的眼睛夾雜著一絲抑鬱。
      現下白衣劍少這個樣子,教風之痕怎麼放心、離開的了他………
      若讓風之痕離開了,白衣劍少見不著他,有可能撐的過接下來的毒發的情況嗎?
      「我去吧!」一聲自告奮勇的聲音,打破了屋裡沉鬱的寂靜。
      洛子商眼裡閃著些許激動的光芒,他終於找到他可以為白衣做些什麼事情的時候了。

      「不行!子商,你不能去!太危險了!!」素續緣聽到洛子商打算冒險前去嚇的他出聲喝止。
      突然的一聲驚語,讓屋內的目光都往素續緣身上望去。
      難怪眾人覺得訝異,一向文質彬彬、溫柔敦厚的素續緣鮮少有這般大聲說話,這般行為異常的時候。尤其是在風之痕面前,今兒個這樣幾近吆喝的行為,實屬相當反常不似素續緣會做的事。
      感覺自己反應過度的素續緣,急忙解釋道:「呃,我是說,這事…應該好好的從長計議才是……」害怕自己的心思讓他人看出,他緊張的手摳進掌心裡,眼神閃爍,雙頰更是緋紅的可以。
      風之痕默然的注視著這一切。那樣的神情,閱人無數的他,豈會不知道那慌亂的眼神裡面代表的會是什麼。他與白衣碰到的悲劇已經夠多的了,沒有必要再添上洛子商與素續緣的。雖然他與他曾經是自己狠狠的憎恨過的………

      但恨了又如何?他與白衣的傷痛依舊存在,並沒有因為恨他們了而消失不見。
      所以在恨過之餘,還是讓時間慢慢的去消弭那些曾經是他無法釋懷無法原諒的事情。
      然後,時間久了,傷痛雖然還是存在的,但那憎恨的心卻是漸漸的消退許多。
      原來長久以來人們流傳的那句話是真的:時間是可以淡去一切的。

      能不逼自己淡忘嗎?他苦笑。
      畢竟,洛子商是憶秋年臨終前託付給他要好好照顧著的,想他一生清高孤傲,能稱上兩助插刀惺惺相惜的知己,也就只有那麼一個叫做憶秋年的人了。
      最後能為他做的,就是看顧這個憶秋年所珍視、當做自己孩子在疼的洛子商。
      所以,當初再怎麼不能理解不能原諒的,如今慢慢的一點一滴的也就風吹雲散了。

      碧眸輕轉,他思考著。
      這一趟取靈蔘之行會有多麼的險惡,太多無法預知的兇險,極可能是有去無回。
      所以,不會讓心裡有所牽掛還是晚輩的洛子商去,所以,風之痕只會扛起責任的自己去。他自己的生死他可以毫不在乎,可是………
      他默默的凝視著躺在床上那抹面容蒼白似雪的白衣,那是他可以毫不猶豫為他拋棄性命萬般珍惜的人。為了能醫好他,為了能讓他完好如初的繼續陪著自己,他怎麼樣也不能死……
      為了他,他絕不能死,絕對要帶著靈蔘回來!
      絕對要帶著他倆唯一的生機回來!!

      「吾去。」
      一聲輕語卻帶著堅決非常的話語,迴盪在屋裡。
      「???!!」
      「風前輩,這………」素續緣猶豫的輕聲出口。
      「不行,白衣還需要你的照顧,沒有你在他身邊,他會撐不住的……」洛子商急忙出聲阻止。
      聞言,風之痕心下一痛,握拳的手攥的死緊。
      他何嚐不知白衣現在根本離不開他,他也明白若他離開白衣身邊白衣會多麼的心慌難熬。
      但是………
      「吾心意已決,白衣那邊……吾自會與他說明,你們不用操心,天晚了,你們回去吧。」
      轉過身背對著他們,風之痕淡漠的下著逐客令。
      「……………」
      洛子商看著眼前那個原本是傲骨嶙峋從不輕意露出冷漠以外的人,而今,為什麼他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無助孤獨,是這麼的脆弱悲傷。
      而在洛子商身旁的素續緣,彷彿明白了體會了什麼的,白淨的手輕輕的拉了洛子商的衣衫,意示的先離開再說。抬了眼再次的凝視著孤傲的背影,洛子商明白,眼前的男人一旦決定的事即使你在屋裡站上一整夜,也不會讓他的意念有所改變………

      深深的嘆了口氣,也就與素續緣還有一直沉默不語的明月心,三人一同離開了小屋,將安靜的空間還給了風之痕。心裡想著,一會兒跟他們好好討論看看有沒有比較折衷的辦法,然後明天再找時間跟風前輩商量商量吧。

      房間裡,寂靜的只剩兩人細微的呼吸聲。
      風之痕打從洛子商他們離開之後,就一直坐在床沿邊,靜靜的凝視著仍昏睡著的白衣。
      也不知是過了多久,隱約記得這麼看著白衣是從淡淡的夕陽餘輝到現在孤冷的更深夜靜。一直到熒熒月光落入了屋裡映在他臉上,這才讓風之痕緩緩的回了神。
      伸出手,緊緊的將白衣被毒害折騰的蒼白若雪、瘦弱微微氾青的手握在自己手裡,掌間傳來的白衣低微的體溫,風之痕幽幽的嘆息。

      白衣,我把我們倆的希望,都放在這一次了……你一定要撐下去,吾會帶著能醫好你的靈蔘回來,白衣,你千萬要等吾回來知道麼………
      風之痕低下身子,深情的在白衣蒼白消瘦的額頭上輕輕一吻,在輕輕的轉到白衣的耳邊堅定的低喃著:
      「再痛再苦再難熬,你都不可以放棄,既然承諾了吾一生一世,就要遵守知道嗎………」風之痕承諾過的,就一定會做到。
      所以他說他的一輩子要有白衣相陪相隨,而白衣也允諾過的,就一定一定的要走上一世的。不要過去,也不要來世,他風之痕就要這今生,要他是風之痕而他是白衣的這輩子。
      永永遠遠的在一起,不論生死也決計不會分開。

      手輕輕的解下額上的頭飾,溫柔的將它從不離身的飾品收在白衣手裡。
      用他寬大的手附上他的,緊緊的握著,讓自己手裡的溫度去溫暖著白衣冰冷發涼的蒼白的手,然後,極堅定的眼神,在心裡立下誓言:

      他,風之痕,若無法取回靈蔘,若無法活著回來……

      就讓他生生世世永遠見不著白衣。
      就讓他承受世上最沉痛的折磨,永遠陷在泥濘裡無法解脫。
      冷俊的男子在月明如水淡淡的微光下,緊握著白衣的手,許諾著對他而言是最為殘忍的承諾。他最無法承受的,就是身邊沒有白衣,面對著魔族千百年不老的孤寂年歲裡,如今他最怕的,就是沒有白衣相陪……
      所以,他一定會回來,一定會帶著他倆的希望回來。
      不捨的再次深深的凝視白衣片刻,輕聲歎息,流光瞬息之間,屋裡哪裡還有風之痕的身影。

      **

      隔日清晨,洛子商與素續緣來到小屋外,準備把昨夜他們三人商議的結果來與風之痕討論。推開房門卻意外的不見平常此時應該在屋裡的風之痕,往裡邊走去只有虛弱仍昏睡著的白衣單單一人躺在床上,平時這個時候應該陪在白衣身邊的人卻沒了蹤跡。
      洛子商直覺不好,裡裡外外又找了幾遍,卻還是找不到風之痕的蹤影,這時他更是確定了心中的想法。風之痕怕他們去闖險地,就趁著夜黑獨自一人走了?
      雖然明白風之痕武術劍術堪稱一絕,放眼整個武林能與其匹敵的微乎其微,可他、可他就是、就是…………

      「子商,你看。」素續緣在床邊的矮桌上發現了一封信,遞給了洛子商。
      “
      好好照顧白衣,二個月內定帶回靈蔘。

      風之痕   ”

      「風前輩真的獨自去靈燁山了!!」
      「太危險了,不能讓他一個人去。」
      拿著信的手微微顫抖著,洛子商激動的想立即去追回風之痕,而他也正要如此做的時候,臥房裡卻傳出重物墜落的聲響。
      房裡只有躺在床上的那個人,會發出聲響莫不是……

      想到這裡,洛子商與素續緣便連忙的往屋裡奔去,果然看見了白衣纖弱的身體已跌至地上,慘白的臉色更勝白雪透明的毫無血色,趴在地上低喘,神情疲倦的彷彿立即就會暈厥過去。
      「白衣、白衣,你怎麼樣了??」洛子商緊張的攙扶著白衣,輕輕的將他扶起來。
      根本不管自己現下的狀況有多糟糕,白衣抬頭便問:「師尊、師尊呢?」
      打從一早醒來就不見師尊,白衣便覺得奇怪,而後發現自己手上握著的,竟是風之痕從不離身的飾品,極度驚訝的他連忙硬撐起身體,想不到還來不及起身,便聽到洛子商在外邊講的話語,讓他不安著急極了。
      什麼靈燁山?那是什麼地方?有危險?為什麼要去???
      難不成……又是為了我這個殘破不堪的身體嗎????

      「…………」聽聞白衣的問話,洛子商不知應該怎麼回答他,只得沉默以對。
      看著洛子商跟素續緣相繼的沉默與不回答,神情都顯得擔心、欲言又止卻又似心虛的不敢看著自己,白衣心下一緊,隨即便掙扎著要起來。一定是出事了,師尊肯定瞞著他去做什麼了,不然他不會把這珍視從不解下的飾品留給自己,不然洛子商不會連看都不敢看他,不行,他得起來,去找師尊、一定要見著師尊才可以………
      但這虛弱的身子怎堪如此折騰,白衣他只不過是情緒激動,只不過急著要撐起身體,這樣的舉動就讓他心脈一窒,體內數道真氣逆衝,渾身激痛不矣,他只覺得眼前一黑,在黑暗完全帶走他的意識之前,喃喃地喚了聲:「師…師尊………」
      潛伏體內的毒,經不起心緒如此的起伏,一陣激動之下,白衣暈了過去,嘴角湧出大量黑血。
      「白衣、白衣??!!」
      驚見白衣嘔出污黑毒血,嚇的洛子商急忙抱起白衣,將他放置床上,然後讓出位置給素續緣診視,他便十萬火急的飛奔出門外,去找明月心過來。

      原本打算馬上去追風之痕的計劃,就在白衣突然毒發而延誤了,這次急救花了近兩天的時間,洛子商明白即使現在追去,也斷然追不上風之痕的腳步了。
      況且,他根本不知道風之痕會怎麼走,就算追了去,也不見得碰的上面。就算碰上了,他實在也沒把握把他給勸回來。現下白衣又出了這事………

      看著白衣氣若游絲、奄奄一息,病勢日增,弱不勝衣的模樣,洛子商愁上眉山,緊緊咬著唇才勉強的止住他顫抖的身體。他怕極了白衣就這樣救不回來了……
      他怕極了再次看到白衣斷了氣息,風之痕絕望的瘋狂吶喊的那個畫面。
      還有自己、自己自責痛苦,卻一點辦法都沒有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好友在眼前閉上眼睛的那種心碎。不行、不行再發生一次了。
      他哪裡也不去了,就在這孤獨峰上好好的、好好的照顧白衣,風之痕已經走了,他不能再離開了。白衣還需要自己的照顧,他現在只能相信風之痕一定可以帶回靈藥,然後這一切都會變好的。

      一定、一定會的。

      ◇◆◇    ◇◆◇    ◇◆◇      &

      離開白衣已經過了十三日又八個時辰。
      男子冷俊的神情在思起心中那抹牽掛的身影。
      外邊的天氣越發越寒冷了,不知在遙遠的你是否安好?那屬於我們的孤獨峰可有這般天寒嗎?在這一百六十四個時辰裡………白衣,你還好嗎?毒……沒有再發作吧?
      吾,好想你,好想好想立刻的回到你的身邊去。
      白衣,等吾,再一會兒,只要再一會兒,我們便永生永世都不會再分離了……
      凝視著眼前白茫茫的一片片雪花,男子重重的吐出一口氣,歛了會精神後,踏著堅定的步伐,飛奔在高聳陡峻的千山之中。

      **

      猛然的睜開雙眼,驚懼的瞪著一片漆黑的周遭,冷汗一滴滴的滑過那毫無血色的臉龐。
      他想吶喊卻喊不出聲,他想痛哭卻流不出淚,他想要身邊有他作陪卻只有冰冷的夜風。
      這是第幾個夜晚了?
      這是在他離開之後,第幾次從夢中驚醒過來了?
      矇矓昏暗不明的月光,透過雲朵的空隙淡淡的照了下來。
      白衣只是失了神的直盯著看,看那黲淡昏暝的月色,好像現在的自己………
      一點生氣也沒有……他苦笑。
      慘白細弱的手,無法控制不去顫抖的慢慢撫上自己的臉頰。

      那雙師尊好喜歡的水色眸子,而今不再有往日的神采,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混濁。
      那曾經圓滑紅潤的粉嫩雙唇,而今不再有往日的光澤,只剩下慘白浮腫醜陋樣子。
      那本來均勻柔軟的白皙臉頰,而今不再有往日的滑潤,只剩下削瘦暗沉如同死人。

      這樣的自己,這樣的自己,為什麼…為什麼還要苟延殘喘的活下去呢?
      顫抖不停的手,緩緩的探進了胸口,那緊緊裹在離心臟分厘不差的位置,是師尊唯一留給他的。師尊,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白衣………
      白衣不要什麼靈蔘救命,白衣不要你冒險去什麼靈燁山,白衣只要師尊在身邊就好。
      我怕、師尊,白衣好怕………
      怕沒有你旁在身邊,怕再也撐不過那千毒萬毒的折磨,怕夜夜醒來只有無邊的絕望纏繞自己。
      怕……怕白衣就這樣再也見不到師尊了呀…………
      「我以為你會懂……可為何,你仍走了…………」

      一點讓我留你下來的機會也不留給我………
      為什麼?為什麼最後仍是只有白衣孤獨的面對寂寥絕望的清夜。

      ◇◆◇    ◇◆◇    ◇◆◇

      遠在千山萬里之外的靈燁山,沒有人知道他真正確切的位置,那座山長年風雪不斷,一般人別說是上山了,就連靠近都成問題了。
      然而,那靈蔘的功效實在是太魅惑眾生,即使是傳言著靈燁山幾千幾萬人去了從此沒回來過,貪婪的人們仍是有著不畏懼的人為靈蔘涉險上山,都心存僥倖的以為自己會是存活下來的那一個。
      「你要上靈燁山!!??老朽勸你放棄這個念頭,這座山被詛咒了,這山裡頭有魔物有鬼怪的啊,成千上萬的人上去卻沒有一個回來過,聽老朽的勸,別去、別去啦………」
      男子冷漠的聽著眼前老者的話,臉上沒有一絲恐懼的神情,在得到靈燁山的大約方位後,不發一語的步出了不知還離靈燁山多遠的村莊。越往北行,天越漸嚴寒,連他這長年居住在孤獨峰那冰冷高山的人,都感受到那冷峭極寒的氣溫。

      『這該是離靈燁山越來越近了吧………』男子如此想著。
      看著灰寒暗淡的天色,思緒不由得又飄回那個現在離他好遠好遠卻牽絆一世一生的白衣。
      離開孤獨峰有半個多月了吧………
      不知道白衣這些日子身子好不好,沒有他日日夜夜的在照顧陪伴,那些苦澀的的湯藥沒有沒按時的喝著,沒有他勸著哄著,不知道藥是不是覺得更難入口了。
      吾的思念一天比一天的更加強烈,也是這股強烈的想念,給了吾力量。
      白衣,等吾。就快了,吾一定會帶回靈藥救你,然後一切都會結束,我們一定可以走到我們的那個永遠。他的信念是如此的堅定著,腳步也就越發快速的前進著。

      ◇◆◇    ◇◆◇    ◇◆◇

      就在風之痕不斷前進正往那不知萬里之外的靈燁山的時候,另一方面,洛子商等人,看著一天比一天憔悴的白衣,沒有半點生氣、面如死灰的躺在床上,那雙無神的眸子總是向著窗子那凝視著,不哭不笑甚至一整天都沒有半點表情的模樣,很是擔心。
      眾人趁著這兩天孤獨峰難得的好天氣有些許的暖陽,就推起木輪椅,半拉半強迫的讓白衣出外曬曬太陽。
      不然,在這樣躺下去在這樣精神萎靡下去,對他的病情絕對是有百害而無一利。

      檢查白衣身上的外衣是否有穿好,再拿起厚重保暖的狐毛披風在扎扎實實的給白衣包好。絲毫無視那人流露出不想動不想外出的眼神,洛子商輕而易舉就把他攔腰抱起,對白衣這點山下隨便一個孩子的重量都比他來的多很多,他深深的蹙起眉,嘆了口氣隨後小心翼翼動作輕柔的放置木輪椅上,隨後便推著他出了門。

      臘月寒冬在孤獨峰這個地方是冷冽非常的,屋外的白梅也因為這樣的寒冷而全都綻放開了。

      白衣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片片梅花盛開的花海。
      他記得,在他與師尊好幾年前雙雙退隱還住在孤獨峰的時候,那日他望了一片雪景,無意說了一句:孤獨峰無花無草的白茫茫一片,倒是名副其實的孤獨………
      幾日後當他從市集採買些用品回來後,孤獨峰一棵棵的白梅樹,滿滿的種在小屋周圍之外的空地。那時的師尊說了:想給你驚喜所以沒問你要種什麼,就自個拿了主意種這白梅………
      “ 它像你,潔淨堅強。”
      那時的自己紅了眼眶,緊咬著唇才忍下欲奪眶而出的淚水。
      自己無心的喃喃自語卻被師尊重視了個十成十,看著師尊額間尚未擦去的汗水,臉上想冷靜卻顯得有些窘困有些無措的模樣,像是在擔心擅自做了主張然後這梅會不會讓自己不喜歡。
      他不顧一切的撲到風之痕懷裡,不斷重複一遍遍的說著:
      “ 白衣很喜歡,很喜歡很喜歡,師尊為白衣做的一切全都喜歡……… ”

      相同的孤獨峰相同的白梅,再次凝視著,卻是與前次截然不同的心情。
      身邊的人走了,去了一個他不熟悉的地方,未言明何時歸來,就留他一個人在這望著雪白的梅。沒了師尊守候在旁,即使白梅開的再豔再美,卻也絲毫改變不了這滿山滿谷滿滿的孤獨寂寞。
      看著一語不發只是默默的凝視白梅的白衣,洛子商在心裡斟酌著要怎麼開導白衣,片刻後,他緩緩開口:「梅開的很美,想讓你看看就抱你出來了。」
      「嗯。」輕輕的回了聲,接著慢慢說著:「這…些梅,都是、師尊親手……種的。」
      對於前些天才解了先前被毒侵襲長達半年無法發聲的喉嚨,現在才得以說話,半年多沒開口講過話,白衣顯得有些吃力,卻仍努力的想把他說好,說的完整。
      他感傷著,與自己說第一句話的人,現在並不在身邊,人不知道在哪兒。

      見白衣還願意跟自己講話,洛子商頓時精神大為振奮,說著:
      「我知道,他那時大老遠的跑來問我哪裡能挖到這白的像雪的梅,雖然馬上就想到是要給你的,不過從他口中說出要這梅花的,還是覺得挺不可思議的。」
      與風之痕相處少說也好幾年了,就他知道、熟識的風之痕,那裡會是在意這花花草草事情的人。這樣彆扭的來找他問這事,面容上的神情卻是很冷酷的問著,那畫面洛子商知道他會一輩子都記得。那時候的風之痕跟白衣他們,真的很平靜,也很幸福。

      白衣聽著好友敘述他所不知道的事情,靜靜的聽著,腦海裡想起這些日子以來發生的點點滴滴,然後不知怎麼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說了:「子商……我想他。」
      聲音有些顫抖,鼻酸眼紅的忍著說著:「很想、很想,想到、我不知道…該…該怎麼辦才好。」
      以前的他總是什麼都隱忍著不說,擔心害怕慌亂無措,他通通都咬牙自己承擔著,但是時間久了,一次又一次的反複發生著,他忍著不說覺得好累好累,他想要發洩心裡這些日子以來滿滿的不安與悲傷。

      洛子商看白衣如此擔心慌亂的樣子,心中很是不忍,他蹲下去握住白衣蒼白微微顫動的雙手,平視他徬徨的藍眸,很堅定很溫柔的說著:「白衣,沒事的,他很快就會回來的。」
      打從以前就是這樣,白衣跟風之痕太像,很多事情他不會講給風之痕聽,悶在心裡悶的久了,便會講給自己聽,而他會做個非常稱職的聆聽者,因為他知道白衣能對別人說的,也就只有他這個朋友而已。
      而自己也非常珍惜這個機會,然後,他會盡可能的好好開導這個性子實在過於內斂的好友。
      「已經…半個、個月了,沒消沒息的,我………」
      「白衣,沒事的,你要相信他,他會平安無事的回來的。」
      就像在安撫孩子般,洛子商一邊輕柔拍撫著白衣的背脊,不停的重複著這些話。他要給白衣信心,要讓他堅信風之痕一定會回來,他們肯定可以平安無事的渡過這次難關。
      他繼續說:「你現在最最要做的,就是好好的把身體給照顧好,等他回來,然後一切都會雨過天晴的。」

      「師尊會安然無事的回來對嗎?」
      「一定會的。」
      「這身體…能好起來嗎?」
      「會好起來的。」
      「真有那麼一天嗎?」
      「會的。」
      「真的嗎?」
      「嗯。」

      真的還能見的到師尊的話,就好了。
      真的身子還能有好轉的話,就好了。
      真的還能有一絲希望的話,就好了。
      真的可以這樣期待著的話,就好了…………

      ◇◆◇    ◇◆◇    ◇◆◇

      覆蓋在山路上的是又厚又深的積雪,積雪上又厚厚的蓋了不少他一路上傷的殺的人的鮮血,惹得這靈燁山沿途都是鮮紅的血跡,濃濃的血腥味讓他有些煩躁。
      他雖不欲殺人,可偏偏貪婪的人為靈藥殺紅了眼,不分青紅皂白的生殺予奪,不得以的也就出了手。
      風刮的強勁,大雪打從上山以來就沒停過,暴風夾雜著冰雪拍打在臉上相當冰冷刺痛,可他的腳步一點都沒有因此而緩下,他知道步伐若緩下一分,他的白衣就多痛苦一分。雖然想用體內真氣奔馳上山,這樣速度可以快上許多,但他卻不敢冒然行事。

      在這萬般冰寒刺骨的靈燁山,他已運了不少真氣護體才能抵制這比孤獨峰還要冷上數倍的寒冷,運行真氣自入山以來便沒停過,若再提氣而行,怕是會耗損真氣太過,然而,在這他所不熟悉的山間隨時可能出沒的或人或獸,武學修為是何程度皆不知悉,這會讓他沒有完全致勝的把握。
      若是以往,傲骨嶙峋無牽無掛的他豈會在意,可這一次,唯一的一次,他不允許自己有任何的差錯。他賭上的不只是自己,還有白衣的生機,他絲毫大意不得。

      攤開手掌裡緊緊握著的,是離開孤獨峰那晚悄悄從白衣身上解下的白衣自小貼身佩帶的玉佩。玉在他掌中都給握的暖和了,白衣呢?寒冷的天身子是暖著的嗎?
      風之痕癡癡的看著玉,睹物思人麼?他苦笑。
      聽白衣說這是他出生時就掛在身上,他相當珍惜的,因為這是他母親唯一留給他的。
      現下卻被自己給偷偷取了下來,甚至沒跟白衣說一聲便拿走,還走的這麼這麼的遠。
      白衣知道會生氣的,會憋著氣悶不吭聲整整一天都不與自己說話的,雖然他很清楚自己出走沒與他說是遠比拿了他的東西更令他傷心難過的事。

      他知道,他都知道。
      他又怎捨得再離開他……他這輩子最不願的事,就是離開他。
      可他更捨不得見白衣他每日被萬毒侵蝕生不如死、每夜寢不能寐痛苦不堪的模樣。
      所以忍著離別忍著不安更忍著見不到白衣這越發越重的思念的他到這靈山求靈藥來了。他知道,他只能成功。

      倘若他沒能拿下靈蔘、若他救不了白衣………
      便與他同赴黃泉。
      他心下早有了那不曾改變的答案。
      走著走著,不知不覺又從那頭山走到了這頭,這千山環繞的真不知要走多久。他嘆息。
      好在是自己來,若是洛子商他還真怕他在這連自己都覺得冷的冰山會回不去。
      突然間,無比強勁的風一起,隨風夾帶的飛雪劃過臉頰竟落下點點殷紅,風之痕眼神一收,凝神靜聽著四周與方才節截然不同的氣氛。
      後方有一道尖銳無比的殺氣,不似是人,應該是獸,左後方則有一人,不知男女,滿身的杏花味,離的幾丈遠還聞的到那味道,風之痕蹙眉,不喜那味。

      時間一分一秒的消逝,後方的人遲遲沒有動作,風之痕也不動,雙方似乎都在等著出手的最佳時機。約莫過了半柱香之後,又是一陣強風颳起,後方的人抓準時機以極快之姿衝向風之痕。那人眨眼瞬間已抽出鎖在腰間的軟劍,灌入真氣劍身變的鋼應如鐵,發了狠發了狂的揮劍殺了過去。
      就在同一時分在他附近潛藏的靈獸見主人有了動作,隨後也伸出利爪撲往敵人。
      眼見一人一獸的向自己攻來,風之痕眼神一凜,運起源源不絕的魔氣,先是發了一道劍氣擊向那只異獸,在那人砍來之時低身閃開那凜冽的殺招,凝起掌力擊出,隔開了兩人的間距。
      由於風雪太大,他無法看清眼前灰衣之人是何面容,只見他一身灰色長衫,在這冷的根本沒辦法住人的高山,而他卻只著一件單薄長衫,雪白雜亂卻顯得萬般猖狂的髮不束起的就由著隨風飄逸。
      而棲身在他身側的那速度快的不像話一般的猛獸,形態怪異,似虎似豹,頭上長角,眼呈金綠,腳上那鋒利無比的爪子微微泛著青藍,說不出的詭異。

      心知眼前之人非是泛泛之輩,風之痕不欲與他糾纏,他只想快快取勝然後繼續趕路。
      再次眼對上他,觀察著他瘋瘋癲癲的神態,似乎不想善了此戰,那人眼神透露出的,是滿滿滿滿的戰意,是狠絕瘋狂的興奮,似是許久沒戰的如此痛快之感。
      就在他思忖之時,又見那人持劍向他逼近,他凝神以對。
      灰衣人的劍很快很快,一擊就折,一折即刺,他的劍緊緊追著他的,連一絲的空隙也沒有。
      鏦鏦錚錚,一連串的刀劍敲擊碰撞的聲音,其中就連火花也看的清了。

      “ 這人是頂尖高手。 ”

      從方才對招算起來,眼前的灰衣人已經與他過招不下三百招,當今世上能與他對上百招而不減氣勢的不下十人,就連他承認的對手憶秋年也只能與他對上五百招,超過了便會略減氣力,可眼前這人………。
      風之痕冰冷碧眸直直盯著他,閱人無數的他,居然看不出這人的一點心思,他看似無神混亂卻又萬般清醒,殺的紛亂的劍路卻又亂中有序的一一破了他的劍術,還有那若有若無的笑容,看似陰狠卻又帶點輕挑,瘋癲卻犀利,猖狂卻謹慎,這樣不協調卻又如此相稱。

      「你是誰?」低沉的聲音,疑惑的問著眼前這個突然停下殺招的人。
      「哈哈哈哈哈哈,我是誰?你又是誰?誰又是誰!!!」
      一陣狂笑,灰衣人沙啞不堪的嗓音,低喊著,他迅雷不及掩耳的轉著手中利劍,挽出一朵劍花,不驚不惶,狂狷乖戾的又提劍攻來,招式凌厲的不見一絲縫隙,沒有一點破綻。風之痕持劍擋開,鏗鏘一聲,極大氣勁兩兩相碰,兩人皆退數步才穩住步伐。
      「你不是來取靈蔘嗎?打贏我,把我打倒靈蔘就給你!」
      感覺的出這雪白男子雖戰無保留,可卻無心打鬥,剛才之戰並沒有用盡全心全意在打。
      而他最最不能忍受的,便是當他全心全意的戰鬥時對方不那麼的對自己。
      不痛快!!!這般打鬥不痛快!!!!

      風之痕聽見他口中的靈蔘,原本打算不戀戰快些結束的念頭就此終止。
      自他上山以來,欲奪靈藥的人雖多不勝數,卻幾乎全是與他相同不知靈蔘位於何處,只是一昧的上山、尋覓著,可眼前的這個人非但知道靈蔘,不但知道還說打倒他的話就可以得到它,為此,不論他言詞真偽如何,他風之痕就一定只許贏、一定要問出靈蔘下落出來!

      雙眸一緊,眼神一亮,持劍的雙手猛然出擊,來人見他殺來,嘴角猖狂的揚起,迅速的抽出繫於腰中的另一把鋒利軟劍,雙劍交扣,氣勢如虹,源源不絕的氣勁湧出。
      他很興奮、非常非常的興奮,已經多久了,自己多久沒遇到過個對手了,幾百年?或是更長更長的時間,如今眼前的這個人,讓他滿足了長久以來苦無對手廝殺的快意。
      可惜啊可惜,他也是為靈蔘而來的,覬覦那枚蔘的人都該死!!!

      兩把絕世寶劍雙雙交擊,只聽金刃交鳴之聲,一道道快若閃電,一招招如雪花飛天,讓人無處可逃,無處可避。
      風之痕見來人越戰越勇,渾身氣力似取之不盡,用之不竭,不禁由心裡讚佩此人,劍術流利、內功修為皆為上上之承,他不得不承認,從憶秋年逝世之後,他是他碰過值得稱之為對手的人。心知此戰非是簡單可了,風之痕再次運起全身的真氣魔氣,灌注於雙劍當中,他要一股作氣的拿下此人。

      看出眼前雪白男子的意圖,他輕笑一聲,接著也氣走全身,打算奉陪到底。
      就在兩人雙雙出劍飛身接近對方的同時,剎那間,由後方轟出一道真氣十足的掌氣,快的讓人防不勝防、避無可避,當風之痕發覺之時,手上攻勢卻已無法收招,背後門戶大開的就這麼的被一掌擊中,然而緊接著是灰衣人承上的那一劍,狠狠的由右胸至左腹劃開了一道又大又深幾乎見骨的傷痕,反觀自己的那一劍,因被襲擊重心已失而打偏,那人也看出端倪的閃了身,原本要貫穿胸腔的攻勢,卻只傷到那人的肩上。

      兩股氣勁大的讓他兩人互相退了好幾丈才穩下步伐,一股腥甜哽在喉間,風之痕忍不住嘔出了大口鮮血。體內真氣大亂,他沒想到此山居然有人穩中氣息的沒讓他查覺,在毫無防備之下吃了十成十的一掌使他內傷不輕,胸前的創傷也快速的淌流著鮮血,過半的真氣也用在方才的打鬥當中,若後邊那人再加入戰局,他取勝的機率……。
      他穩下氣息緩緩吐吶著,一邊調整體內紛亂的真氣,一邊默默的注視著前方的兩人。

      一名身著月牙色的纖纖女子由後方走出,語言不悅對著灰衣男子道:「末暉,該吃藥了。」
      「姐,妳怎麼出來了?」灰衣人一驚,立即往女子方向跑去。
      「哼,若非你亂跑我豈會出來?為何與人在此打鬧?」
      「還不是覺霏牠餓了,所以帶牠出來找東西吃嘛。」
      「這麼多屍體,讓牠隨便挑個吃,你給我回去吃藥。」
      「是是是,妳別動氣嘛。」

      一金一藍的眸子掃過風之痕,那眼神冷的沒有一絲溫度,而後她說出口的話更是冰冷至極:「覺霏,殺。」
      「這可不行!姐,別殺他,他可厲害了,留給我練功吧。」聽見姐姐下了殺令,灰衣人出聲阻止。難得找到一個可以與他對上六百招還能站著的人,說什麼也不要姐姐殺了他。
      「能上到這兒的人只得死。」入了裡山還見了末暉的相貌,怎可讓他活著?
      「姐,我不會讓他有機會下山的,等我打膩了,妳在殺他好不好?」他不死心的繼續遊說著。
      「你別任性。」蹙起眉,她不懂今天弟弟怎麼這般不聽話。

      聽著不遠處這對應該是姐弟的人在談論自己,風之痕覺得怒火中燒,當今世上還沒有人膽敢這般的在他面前說這些話,當他是孱弱不濟任人宰割之人嗎?
      眼前這兩人看起來不過二十來歲,雖說武功造詣高強,卻高傲的目中無人。
      風之痕向來兀傲群倫的心,從來不會屈服於人,對於這種偷襲的招數取勝,他只覺得卑劣。感到自己狀態已然恢復不少,真氣雖然仍滯礙著,卻比先前好了許多,胸前的傷口也因點了穴道使得出血流的慢了,他必須戰鬥,若失了此次機會,他不知哪天哪個時候才能再遇到這個知道靈蔘下落的人。即使傷的再重,他要咬緊牙關撐下去,拼死都要取得靈藥才行。
      他的白衣在孤獨峰等著他回去,他一定要贏,要拿著救命的靈蔘才可以的………
      撐著堅韌的意志力,風之痕抓準時機便舉劍再攻,兩人見風之痕猛烈攻來,二話不說也對起招來。雙方再度形成水火不容、冰炭不洽之勢。

      頓時,風雲突變,暗紅色的光芒揚起,血腥的氣息大盛。

      ◇◆◇    ◇◆◇    ◇◆◇

      靈燁山是這千山萬壑裡其中最為裡邊的一座山,也是眾山裡最為陡峭難行的一座,且長年風雪不斷,沿途數百里內外幾乎沒有人煙,滿滿的群山當中只有耐寒的野獸棲息。
      靈燁山的裡山深處,有一個渾然天成且深且長的洞窟,外邊雖然仍是下著極大的風雪,洞穴裡居然是溫暖非常,不時颳進來的風將洞窟裡的簍火吹的忽明忽滅光線明暗不定。
      風之痕意識恍恍惚惚的,他感到渾身無一處不疼不痛。
      他想張開眼睛看個仔細,用盡氣力也只能撐開一條細縫,隱隱約約當中只見一灰一白的身影,樣貌模糊看不清楚,他想撐起身體,全身像是灌了鉛般虛軟無力,經過幾番努力卻無法如願。耳邊傳來細細碎碎的交談聲。
      「姐,東西給他吧,他看起來很需要。」
      「你比他更需要。」
      「我?我用到的只有參鬚,給他半個沒關係的。」男子一臉不在乎的說著。
      「為什麼?」
      「嗯?」
      「你對其他人向來都冷酷無情,為什麼卻願意把東西給他?」
      她覺得奇怪,弟弟一向都對那些上山取藥之厭惡至極的,怎麼個今天卻反常的要把這救命的藥往外推。

      「說不上來耶,就是覺得值得給他,反正給他我也沒什麼損失。」還不是照樣的活到七老八十的還死不掉,就是他這個操心過度的姐姐,老是擔心他這擔心他那的。
      見他那毫不在乎的模樣,她蹙眉道:「他知道這裡,我們會永無安寧。」
      「我相信他不會亂說。」皺眉了皺眉了,他的姐姐動搖了,在努力一下下就快要成功了。
      「我不想冒險。」
      「姐,妳就信我一次嘛。」
      「我信你,但不信他。」
      「姐……」

      好吵………這兩個人怎麼這麼吵。
      他們在說什麼?什麼給不給?誰需要?知道哪裡?又是信不信的……
      他要的只有靈蔘……對了、靈蔘,他是為了靈蔘才千里迢迢到這裡來的………
      他要趕緊起來、趕緊起來去取靈蔘才行……
      可為什麼、為什麼身體沉重的無法起身………?
      不、不可以,他要起來、要起來、白衣在等他、在等他的。

      離那日昏昏沉沉似醒非醒的日子,彷彿又過了幾日光景。
      當風之痕再次睜開眼,胸口的傷仍是激痛的厲害,渾身更是有如泡了水的棉絮般的沉重,想動一動卻發現整身竟是如此的虛軟無力。
      他雙眼失神恍惚的盯著床頂的錦帳,努力回想著這會兒到底是怎麼了。

      眼見躺在床上的那個人終於有了動靜,灰衣人便竄到了床邊上,挑著眉看他,輕挑的語氣問著:「喂,你叫什麼名字?」
      「…………」
      「跟我說嘛,搞不好我心情一好不但會放了你,還會給你靈蔘喔。」
      為了靈蔘………他得忍。沉默片刻後,他開口:「風之痕。」
      早知道定要用靈蔘才能套到這個冷漠的人開口說話,末暉邊玩著自己頰邊的白髮漫不經心的繼續問著:「給我說說,說你為什麼拼死拼活要這個靈蔘。」
      又是一陣不算短的沉默,而後那人才沉著聲說出:「救人。」
      「噫,來這裡十個人裡有八個人也是要搶蔘救人,這蔘呢不但讓人起死回生、解百毒治百病,還可以增加一甲子的功力,好用的很呢。」就講這兩個字的就想要拿走靈蔘嗎?雖然他是挺欣賞這個人的,不過他實在是非常的好奇他想救的究竟是什麼樣的人,像他這樣劍術超群的人想守護的人一定很特別吧………
      好奇心使他繼續引誘著想讓他說出他想聽的。
      「我說,我隨便講講都比你來的多句話,你這樣講的一點都不精彩,怎麼說服的了我把靈蔘給你啊?」
      抬眼瞄了他一眼,風之痕語氣冰冷的說著:「吾不是說書的。」
      若不是為了靈蔘救白衣,他連看這人都不會多看一眼,更不會在此受氣與此人多說一句。
      「說書的?那是什麼?」
      「…………」
      仍舊是等了一會兒又是一陣沉默,眼見他沒有回答的打算,末暉摸摸鼻子的又自顧自的說:
      「不講啊,那算了,……這樣好了,我大老遠把你扛回來又花力氣給你療傷,本來要向你要點酬勞再多陪我打個幾場的,不過你這身傷近期大概也好不了的那也就算了,要這靈藥嘛我也不是不給,你給我講講故事,說你要救什麼人你跟他又是什麼關係怎麼相識的有什麼樣的淵源,說的越動聽越讓我感動呢,我藥就免費沒代價免酬勞的給你怎麼樣?」
      好久沒有這樣一口氣講那麼長不間斷的話,末暉一臉興奮帶點微喘的看著逐漸動搖的風之痕。
      “ 跟這傢伙講話要很有耐心………”他思忖著。
      越是這樣他就越好奇眼前這樣一個冷漠如冰的人,能與他相處讓他心儀不惜一切代價要救的人到底是怎樣的人,他兩眼閃閃充滿著期待的等著眼前的人給他說故事。
      約莫一盞茶的時間,那雙翠綠色的眸子閃著說不出的溫柔,緩緩的說著:

      「我與他………」

      ◇◆◇    ◇◆◇    ◇◆◇

      握著手中的半株靈蔘,直到現在風之痕都還不能相信他真的就這般輕易的給他了。
      是的,在花了幾近一天一夜的時間,風之痕把他與白衣之間的情的苦的愁的淚,帶著心酸與無奈說到了心痛之時數度哽咽的,還是把它講完了。
      而那人就默默的將它聽完,當風之痕抬眼看向他時,發現灰衣人雙眼通紅,兩頰滿滿的都是淚痕。他說。你們愛的好苦,可是愛的好深,好刻骨。
      那是他想要卻也是他這一輩子要也要不到的,他這一生陪他的只有這座山和滿滿寂寞堆積而成的雪。

      然後,他從懷裡拿出看樣子早就準備好的包裹好的靈蔘,慎重的交給風之痕,那時他臉上已無之前的輕佻與流氣,換上的是在真誠不過的神情。
      趁風之痕收下靈蔘發愣的同時,末暉轉過身去抬手抹了抹臉上未乾的淚水,走到窗邊的櫃檯裡拿出一張羊皮捲軸,凝視了會兒,將他一併的遞給風之痕,說:這對你下山有幫助,先前你走的是遠路,這個是捷徑,可省你一半以上的路程。

      風之痕仍是沉默的接下他遞過來的東西,垂下長睫掩蓋了他不解的神情。
      風之痕不懂。
      這個對他還算是個陌生的人,為什麼會因為一個故事,而願意給他他守護千年的東西?這株靈蔘對眼前這個人來說,應該是很重要的吧………

      那個晚上,他與白衣的故事說完,而他答應把靈蔘給他的時候,曾經問過他這個問題。
      而他是這樣回答他的:我本癲狂耽酒人,何事與君為對敵。他還是那樣輕狂的笑著。說:我做事一向憑直覺,你感覺對了我就給了。
      這般簡單。對,就是這般簡單。
      他繼續說:就如同你願意說你與他的故事給我聽,不就因為感覺對了所以說了,同樣的道理。

      因為這句話,風之痕又不懂了。
      為什麼這些不曾與別人說過的話,總是深藏在內心底層從未出口的苦,竟會與一名相識不過幾天的陌生人訴說,而這人稍早之前還與自己打鬥的你死我活。
      那些事,那些苦,現下想起來都還深深刺痛他的那些殘酷,他連白衣都鮮少與他傾訴。
      “ 原來你跟我一般,都太久沒有人可以訴苦了呀 ”那個叫末暉的人,與他說的一句話。那對眸子所散發出的氣息,是他非常熟悉的,那種根深柢固深深的寂寞。
      是嗎?是這樣的嗎?他思考著。
      長久以來,自有記憶開始,他從未像今日一樣,對他人說著與白衣的事、還有不經意流露出那屬於自己的想法與內心深處的聲音,侃侃而談的就是一日一夜。
      身為知已的憶秋年沒有,看的比自己還重要的白衣也沒有。
      或許,就是因為是個陌生人他才能這般毫無忌憚的說出這些平時埋藏在心無法宣洩的痛苦吧………

      他轉過身,深深的凝視這個只待過幾日的地方,翠綠的碧眸看見了站在窗邊正在屋裡與他對視的末暉一眼。
      「風之痕會記得你,末暉。」
      告別了這個認識幾日還不算朋友的朋友,語畢,他便頭也不回的走了。
      深深的感謝之意,是再多的言語也無法表達的,贈藥之情救命之恩,他朝一日他會帶著白衣一道登門拜謝。如果這個人那時還願意見他的話。風之痕輕輕淺淺的揚起嘴角。

      灰衣人站在窗檯前沉默不語的看著風之痕漸行漸遠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漫天風雪裡。
      「末暉………」夜曦有些擔心的輕輕喚著他的弟弟。
      打從那個一身雪白的人上山開始,她的弟弟就很反常,不但給了他倆守護千年的靈蔘,現下又用一種很孤單難懂的眼神望著遠方,這讓她感到不安。
      耵著那個已經遠去的身影許久,他沉思好一陣之後緩緩開口說著:
      「姐,我覺得人生在世總要做些值得去做的事,現在我找到了,也這麼做了,這漫長沒有盡頭的生命也就沒有什麼好遺憾的了。」
      說完這話的時候他笑了,嘴角揚起的笑容很真摰。
      深深的凝視著這個千年以來與她最親近的弟弟,她嘆息著:「你覺得值得便值得,我不管你了。」
      「謝謝姐姐,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貧嘴。」

      末暉笑了,出自真心的開心的笑了。多少年沒見他這般灑脫又開朗的笑過了。
      這孩子雖然平時沒個正經常常把笑掛在嘴邊的,可在那抹笑容背後總是藏著很深很深的寂寞,這片雪地與那個承諾,把這個孩子困的太久太久了,她真的很想念當初那個笑的純真開朗的末暉。她暗自嘆息著,這種日子,到底、何時才是個盡頭呢?夜曦無語問蒼天。
      也許,她與末暉亡故的那天才能結束吧。

      ◇◆◇    ◇◆◇    ◇◆◇

      在雪林中急速奔馳,風之痕用極快之速在滿天的風雪中飛奔著。
      要快些回去,快些、快些、再更快一些。
      他的白衣一定滿心著急的再等著他回去,他片刻都不可以再耽擱下去。

      雪靈蔘摘取下來後十日內必要入藥處理,否則就失了功效。
      他依照末暉的指示,運功用冰冷的魔力與內力,冰凍了靈蔘,讓它可以維持久一點,然後他便一分一秒都不敢慢下,提起這幾日勉強恢復的三成功力,提氣狂奔。
      即使這樣做,會使他好不容易恢復過來的功體,受到更加嚴重的損害。
      即使這樣做,會讓他才包紮好才有些起色不再滲血的傷口再次的崩裂開來。
      他全然不顧,他眼裡心裡腦海裡,一切一切都只有白衣,再沒有其他。

      老天,請讓他可以在期限內趕回孤獨峰,如果這世上還有天理,請憐惜白衣這個吃了好多苦的孩子,請保佑這一切可以苦盡甘來。
      還他們一個永遠,還他們一個平靜安穩的生活。

      在他使盡全力奔回孤獨峰,已是第八天將盡的時候了,他記得他把護在胸前看的比自己的性命還重要的靈蔘交給洛子商後,自己便再也撐不下去的昏了過去。
      連白衣都來不及見上一面的,就倒在驚慌失措的洛子商身上。
      昏過去之前,他喃喃地說了句:若是救不回白衣,也別醫他了…………

      風之痕知道自己傷的不輕,從鎖骨斜劃過整個胸膛直到腹部又深又長幾乎見骨的傷口再次崩裂,一路上只求儘速趕回孤獨峰,根本沒有時間與心情停下處理傷口,就讓它裂開流血感染發炎,身體的溫度不斷升高,強烈的暈眩感幾乎讓他無法看清眼前的景物,即使如此,他絲毫沒有慢下腳步。
      那僅僅剩存的三成功力,早在風之痕急速而奔以及屢次動用真氣之下,已消耗殆盡。
      「續緣,風前輩情況如何?」一衝進房裡還來不及喘口氣急的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洛子商問著。
      白衣那邊的情況好不容易才穩定下來一些,他就連忙從那邊過來觀探風之痕這邊的傷勢。
      「不太好,內傷不輕加上胸口劍傷發炎潰爛,體內真氣散盡,無法自行療傷,這些天發起的高燒雖服了靈藥沒有生命危險,但遲遲不醒來,實在讓人擔心。」素續緣一臉擔憂的細說著風之痕的病情。
      「………怎麼會搞成這樣。」洛子商氣急敗壞的抓著頭髮,十分擔心的說著。

      白衣前幾個時辰已服下靈蔘熬煮的湯藥。
      自從風之痕出走之後,明月心就終日待在藥房裡苦心專研搭配靈蔘的配方,常常是幾日幾夜的不出房門,幸好是皇天不負苦心人的,終於讓她試出了怯毒調理的藥方。
      在接下那幾乎是拼死拿回的靈蔘,明月心片刻也不敢耽擱的立即搭配著靈蔘一起煎熬了十多個時辰,換藥再入藥,熬藥又再換藥,辛苦了一天一夜終於製成能解萬毒的怯毒湯藥,眾人連忙小心翼翼的讓白衣喝下。
      接著大氣都不敢喘的觀察著白衣過於虛弱的身子,是否能撐的過靈蔘這味過於強勁的藥性。誰知白衣那邊還沒來的及對藥劑有所反應,大夥兒一口氣不上不下的擔憂著,風之痕這邊卻是傷勢惡化,忙的眾人又把靈蔘特意留下的鬚根熬煮入藥,餵風之痕一口一口的喝了下去,否則光他那一身內外傷,恐怕撐不到白衣醒來就斷了生息。

      花了點時間把素續緣勸去休息,說著之後白衣那邊還有得他忙他累的地方,才讓這個臉色極差眼看就要累倒的人進屋去歇息,洛子商拉了張椅子,坐在床邊。
      看著風之痕那明顯消瘦的身形,形容枯槁,面目憔悴。
      兩頰都已深深凹陷下去,眼窩下更是一片黧黑,臉色慘白的沒有一絲血色。
      方才在白衣那聽明月心說了,這靈蔘離地取下後有時間上的限制,若無法在時日上入藥,空有這靈蔘也是無用,風之痕肯定是因為這樣才拼了命的趕回來。
      這一路上迢迢千里的,急速奔走少說也要半個月吧………
      回來的這些時日,是不是什麼東西也沒吃,一刻也不肯停下歇息的,就這樣死命的用盡真氣回來?
      「唉。」重重的嘆了口氣,洛子商的眉擠成了個川字,他是真的好替眼前這兩個愛的刻骨的人心疼。只盼這是他倆最後的一個難關,過了就雨後天晴了,過了便再也沒有苦難的就平平安安的。為此,他洛子商可以付出一切代價,即使要用他的命去換他們兩人的安穩,他都願意。他已經錯了一次,那日日夜夜折磨著他的自責,讓他生不如死,看著白衣在眼前受苦,他卻一點也幫不上忙的那種無力感,讓他恨不得拿刀了斷了自己。

      「風前輩………」洛子商喃喃喚著。
      他突然想起憶秋年過世後的那幾年,風前輩對他關懷的很,雖然話不多卻不失溫柔的給予他許多即使不用言語也暖暖於心的關懷。
      他永遠也忘不了那天,風之痕一向淡淡的語氣卻有著關懷備至的說著:憶秋年之徒如同吾徒,若你願意,便與白衣一般喚吾吧。
      憶秋年在世他也沒喚過幾次師傅這尊稱,他試了幾次,仍窘困的叫不出來,風之痕倒也不介意,一切順其自然。
      過往還清晰的在他腦海裡放映著,那個對他好如同第二個師傅的人如今卻奄奄一息的躺在床上,洛子商眼眶一紅,怯怯小小聲的輕輕說著:「師、師傅,快些醒來……白衣在等你醒來,快些醒來吧………」

      時間匆匆的又過了三四天,昏著的兩人仍是昏著,半點醒來的跡象也沒有。
      眾人雖然焦急憂慮卻也苦無辦法,只能邊看顧邊醫治的等著盼著他們早些甦醒過來。
      一天夜裡,大夥兒終於都支持不住的昏昏倒頭就睡,連日的輪番看顧這對師徒,他們三人早已累得精疲力盡,紛紛的不是在房裡床邊就是在椅子上靠著桌面上的睡著了。

      長長的淡藍羽睫顫動了一陣,緩緩的睜開了一點點,扇了幾回,渙散的目光好半天才漸漸的凝聚起焦距。這會兒他又昏了多久?
      他記得從那次與洛子商外出看梅之後沒幾日,他便又開始反覆毒發,折騰的他苦不堪言,偏偏那個能給予他支撐下去的人不在身邊,痛的他覺得自己是不是再也支持不下去了。
      這段對白衣來說是最難熬的日子毒發的最嚴重的那次,是在風之痕走的第二十三天的深夜裡,數毒齊發,他痛的冷汗浸濕了衣衫,神色猙獰,下唇咬的鮮血淋漓,雖然一直要自己撐過去,在風之痕沒回到他身邊之前絕對不能死,可他卻力所不及的直直昏厥過去,讓無邊的黑暗帶走了他的意識。
      直覺的想,這次大概真的熬不過去了。
      誰知自己這條竟如此鋼硬,這般折騰之下還死不了。或許,連閻王也不願收他這個天地不容之人吧。

      後來醒來睜開眼睛便看見洛子商雙眼又紅又腫的直盯著猛瞧,見自己醒來,激動的抱住他大哭了起來,他挺少見洛子商這般失控過,不禁有些愣住。
      之後才聽他說,這次昏迷他足足十日未醒,昏昏沈沈當中一不小心就斷了氣,苦苦救治了數個時辰,就連非常珍貴只剩兩顆的怯毒丹藥全都給他硬罐下去的才讓他恢復吸氣吐氣,那昏迷不醒的幾日,斷了氣息的次數遠遠超過十個指頭,嚇的他根本不敢休息,好幾天直直盯著白衣,連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說他終於體會到那時風之痕為什麼會整整一個月不闔眼不睡覺不休息的看顧著白衣。

      思及了師尊,白衣心裡一陣苦悶。
      那人還未回來麼?因為思念,心,像是被使勁拉扯,很疼。
      手不自覺的摸著胸口,那掛著師尊臨走前留給他的頭飾,他用繩線給串了起來掛在胸前,讓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思念著他。纖細瘦的每個關節骨都很明顯的手將細繩拉出,他想看著那個飾品,想著他。
      掏出那他每次都要看上幾遍的飾品,白衣突然睜著大眼,一臉驚愕的看著除了師尊的頭飾之外,先前偷偷被拿走的他自小珍視的玉佩也在,那個自從師尊走後也隨即不見的玉佩,此刻安安穩穩的與飾品繫在一起。
      白衣腦海裡一片空白,渾身顫抖個不停,猶如暴風雨裡的一片殘葉,不斷的發抖發顫。
      心跳跳的很快,快到整個世界彷彿只剩下自己的心跳聲了。
      會、會、會是他想的那樣嗎?
      師尊、師尊他已經回來了!!???

      白衣激動的猛然起身,不顧虛弱的身體硬是下了床。
      腳才踏地跨出不到半步便覺得眼前一黑,暈眩的差點又倒回床上,他趕緊抓著床邊的柱子。躺在床上許多天,身子根本還未恢復氣力,現下渾身陣陣發軟,低喘片刻稍做調息後,搖搖晃晃的往另一間廂房走去。

      冬末,孤獨峰還是好冷好冷的氣溫。
      平常人就算是禦寒大衣、運功暖身,都難抵這高峻嚴寒的孤獨峰,何況是那才剛醒來身子正虛弱著,因匆匆而來連外衣鞋子都沒來的及穿上的白衣。他赤著腳的走在這猶如寒冰的地面上,白晢的腳被凍的發紅。
      從床上下來到另一間廂房這短短幾步路的路程,白衣就走的氣喘噓噓,冷空氣吸入體內,令他深感不適的咳嗽連連,臉色更是慘白的如紙,但他只握著他與他的貼身飾品,毅然而然的走向風之痕的床邊。

      在看到了那讓他朝思暮想、牽腸掛肚的師尊的容顏時,眼眶再也忍不住淚水的紛紛奪眶而出。
      他那個向來孤傲不屈威風凜凜的師尊,為什麼面容死灰一動不動的躺在這兒?
      蒼白似雪的容顏,眼下一片青黑雙頰深陷憔悴不堪,總是紅潤著的唇如今變的死灰泛青。是疲勞過度真氣耗盡、內傷極重才會有的模樣。
      在順著頸部以下看去,那一層層厚重的紗布包裹著的身軀,從鎖骨至腰際,上頭還滲漏出斑斑血跡。
      他不敢細想那包紮整片胸膛腹部的傷口究竟有多深多長,那樣的傷究竟會多疼多痛………白衣緊緊的咬著自已的抖搜不停的下唇,才忍住想吶喊的衝動。
      為什麼會這樣………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顫顫巍巍的手輕輕撫上風之痕消瘦凹陷的臉龐,兩行清淚一滴兩滴停也停不住的滴落而下。
      「師…師尊………嗚…嗚嗚…………」白衣深情淒楚的苦苦喚著風之痕,身子因無力支撐的伏在風之痕身邊,這些日子積鬱在心的種種委屈與不安,全都化作淚水的淌淌流著。在見到風之痕的那一瞬間,白衣原本還恍惚的心如今是徹底的明白了。
      他不怪他了,什麼都不氣不怨了………
      他現在只盼望師尊他能平安的醒過來,只要能沒有損傷的醒過來要他什麼都願意去做。

      「師尊,你醒來……白衣沒事了,你快醒來,來看看白衣……嗚、嗚嗚,師尊…………」

      白衣跪坐在床邊,手肘勉強支撐著床沿,顫抖不停的手緊緊的握著風之痕的,掌心裡的是他的玉佩與師尊的頭飾,嘴裡慄慄危懼叨絮喃喃的重覆說著,彷彿如此做就可以將風之痕喚醒一般,他不斷的一直重覆著。就像先前師尊為了喚醒自己所做的那樣。

      不知過了幾個時辰,天還是一片漆黑,孤獨峰外繁雪如絮,天上天下,銀白一片。
      屋裡房內,那輕輕呼喚的聲音卻是漸漸低了,沒了。
      白衣這些日子才好些的嗓子豈堪這般折騰,這會兒不知節制一唸的不下兩個時辰,讓他喉嚨猶如砂石攪磨著,發燙發熱陣陣刺痛的使他難受,他面露苦色的低聲咳嗽。

      這時,握著的手微微動了一下。
      白衣卻似烈火轟雷震驚震撼的猛然抬起頭,驚的他鬆開了本是握著的雙手,睜著大眼直盯著方才動了的風之痕的手看著。

      他屏息以待,不敢呼吸,他不確定剛剛那一下是因為自己咳嗽的關係,還是師尊他動了的。
      過了半晌,時間彷彿靜止了,白衣注視著的那手不止是動了還收縮了一下,接著長長的睫毛抖了抖,喉嚨也若有似無的發出極輕細的□□。
      白衣就像石化般的一動也不動,就連呼吸也忘了。
      當風之痕睜開眼睛的那一刻,對上的正是白衣那雙含著滿眶淚水的湛藍眼眸。
      「白衣………」風之痕向來低沉清越好聽的嗓音,現下卻變的沙啞的不堪入耳,聽的白衣心疼難受極了。

      風之痕的手動了動,吃力的緩緩的抬起想握住白衣的,白衣見了明白過來,連忙抓住那有些顫抖的手,聲音難掩激動的說:「我在……白衣在這裡。」
      想著風之痕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一切,那些生離死別,痛不欲生的折磨,眼淚止不住的紛紛滴落。白衣哽咽卻堅定的繼續說著:「我們再也不會分開。」

      聞言,風之痕目光溫柔的凝視著白衣,凝視著許久許久。
      他的白衣身子溫的,人是醒著,正在他身邊陪著看著,風之痕想開口說些什麼,心裡卻是激動感動林林總總百感交集的複雜心情,真的很難言喻的出來。
      他單手摟著白衣的腰身,將他往懷裡一帶,白衣身體向前傾靠著,怕壓到風之痕胸前還滲著血的傷口,他的手撐著床伏趴著盡量不要擠壓到他的傷處。
      風之痕身軀向上微起,輕輕碰著白衣一樣沒有血色的唇瓣,風之痕冰涼蒼白的唇微微上揚有些細有些顫的在白衣耳邊承諾著:

      「風之痕再不會離開白衣半步。」
      只要我醒著活著還呼吸著,往後白衣所在的地方,身邊一定會有風之痕。
      「風之痕再不會讓白衣流一滴淚水。」
      所以,不要哭…………

      「風之痕………永永遠遠愛著白衣。」

      風之痕這個軀體這個靈魂,永遠永遠只屬於白衣,永遠永遠只愛著白衣。

      「我知道,我相信,我愛你。」白衣邊流淚邊哽咽的說著。

      我們狠狠的愛過、笑過、苦過、痛過、絕望過,但始終一直咬牙撐著、堅持到最後,現在,現在終於是苦盡甘來的時候了嗎?
      白衣緊緊的擁抱著風之痕,未來還會有什麼風風雨雨他不知道,他只知道,眼前這個為了他吃了不知多少苦受了多少罪的他的師尊,是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會放開的了。
      白衣的這一生,與風之痕的這輩子,是永永遠遠的都緊緊聯繫在一起,再也不會分開的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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