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7、李的家

　　“到了。”李长长地吐了口气，如释重负。自打他解开了第一层封印，这一路上他一直在和此起彼伏的暴力冲动做斗争。就算克莱真的来历可疑，他也不能仅仅因为一点点疑心就把好不容易拐到的旅伴生拆了呀。更何况丧尸折磨丧尸的场景太恶心了，估计也只有眼里这只被关了上千年无聊得快把自己吞了的恶魔才会想看。

　　克莱看了眼眼前的建筑物，禁不住提高音调疑问道：“到了？”他不是有意显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家伙一样大惊小怪，但眼前这建筑显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料，所以他惊讶地张着嘴，一脸傻像。

　　“没错，这就是我家。让我们来看看入口怎么样了，”李示意他跟上来，“离大门还有点距离，不过对比之前的路程，我们只需要短短的几十分钟。”只需要几十分钟，他就可以回家了，真正意义上的回家。虽然他的住宅和温馨一点关系也搭不上边，但在那里面他至少可以松口气，放松一下紧绷了近一个月的神经。

　　“这超过我的想象了，”克莱感叹道，“你的房子，有人找过你拿它当电影场景吗？这真是太……有趣了。”他停顿了下，选了个相对中性的词语来定性。

　　“你的意思是说它好看还是恐怖呢？”李直率地问道。

　　“要说实话吗？我得说两者兼有之，你的祖先是怎么把一座建筑精美的古堡弄得这么阴森森的？让人一眼看过去会以为那里面住着德古拉伯爵。对不起，我不是说它邪恶。”克莱打量着眼前的古堡，他一开始以为李所说的“家”是某个偏僻街区里的公寓，像地狱神探里康斯坦丁住的那种，既不与现代生活脱节，又恰当的保留了某种宗教气息。后来因为他们一直往郊外走，他又把李的住宅想成某个荒郊野岭的农场或者废弃停车场，这种场景一直是B级片的最爱不是吗？你爱挖几个坑埋恶魔就挖几个，想丢在地下室里也不会有人拦你，随意处理吧。但眼前这古堡，看起来就像是艺术史教科书里罗马式风格的标准范例。然而，尽管造型毫无问题，但这城堡就是给人一种凉飕飕的阴冷感，好像每一块砌成的石块里都藏着只哀怨的幽灵似的。

　　李瞟了他一眼，继续在繁密的树丛中寻找入口：“我得说你的观察力很不错。事实上，吸血鬼的老巢已经算是它比较客气的说法了。只要想想在这段漫长而糟糕的历史中，它囚禁过多少妖魔，有多少怪物是在这里受刑、处死或者更糟一点，接受一些驱魔的实验。只要稍微动用一下想象力，你就能知道这里的一砖一瓦都承载了魔物们的诅咒。哈，它们恨死这个地方了。”但也正是这股怨恨，他嘲讽地想，强有力地保护着这座血腥的正义城堡。想出这个转换力量的防御咒语的人也不比恶魔正直到哪里去，居然能想到利用这它。

　　克莱抱紧双臂，不安地把眼神挪到墙边上密密麻麻的树丛上。李的话听起来就像是神怪小说里的耸人听闻之语，但自从他自称解开了一层封锁恶魔的封印以来，他的话总是能成功地激起克莱的不安。他现在开始怀念原来傻乎乎地嚼着李的眼球（那颗万恶的眼珠子），跟在李的屁股后面，一心悼亡公共交通事业的陨灭的美好时光了。那个时候他只要躲开惶恐不安的活人的子弹或者其他什么会打伤脑袋的东西就够了，但现在他知道世界还是有很多邪恶的危险正明目张胆的在大马路上晃悠，比他生前还危险。

　　“这真是个没天理的时代，不只活人，连死者也过得惴惴不安。”他忍不住抱怨道，总觉得那古堡看起来一点也不友好。

　　李耸耸肩，漫不经心地说道：“严格说来，我们不是死者，是活死人。死者是不会感到不安的，痛苦的是他们的灵魂。啊，在这里。”他蹲下身，手伸进树丛里，不知道在捣弄些什么。

　　“那不是差不多吗？只不过我的灵魂还没离开身体罢了。”克莱说道，李的回答让他有点儿迷糊。

　　“好了，”李满意地拍拍手，径直走进茂密的树丛，那些枝叶好像一点阻碍作用也没有，“因为你还有身体，所以你的不安和恐惧要比幽灵们实在多了。知道为什么幽灵的报复很讨人厌吗？因为它们除了这个就做不好别的了，它们很无能。我说你怎么还不跟上来。”

　　克莱目瞪口呆地看着同伴一头扎进枝叶堆里，不是他爱挑剔，这围绕着石墙的树丛简直就是睡美人荆棘童话的翻版，只不过尖刺少了一些。就算他已经没有痛觉了，但这不代表他就乐意一头扎进去，把自己弄的遍体鳞伤、狼狈不堪。“我也要进去吗？”他心存侥幸地问道。

　　“如果你想修复你的身体，然后好好地休息一下的话，”李的脑袋从树叶中冒出来，并没有克莱想象的那么糟，“而且我能保证你在这里面是安全的，只要你不乱跑。这树丛只是个障眼法，实际上这里是城堡的大门。”他把脑袋缩回去，但硬着头皮跟在后边的克莱还是听到了他的自言自语：“这也是家族机密，我已经泄露够多机密了。好极了。”

　　鉴于李最后说得咬牙切齿，而且尽管知道是幻象，但直接穿过树干的经历远远算不上舒服，克莱难得的不再发问，老老实实地走进了城堡。所幸城堡内部看起来倒是很正常，老老实实地展现着一个大家族该有的富贵典雅，甚至还有点舒适。当克莱跟着李走到会客室，看着那漂亮的大沙发，激动得都快哭出来了。他在外面晃荡了二十来天，被打击得都快忘记正常的人类生活是什么样子了。或者说，根本不敢去想原先的生活。

　　“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李摆出主人的模样，“不要担心弄脏什么，反正它们已经很久没打扫了，已经够脏了。”

　　克莱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大模大样地坐了下来。“接下来，要做什么？”

　　“我要去找那本记有复原咒语的书籍，还要准备一些材料，大概需要几个小时。你就在这休息一下，如果无聊就随便找点过期的报刊看看吧，但是不要去其他楼层。”李交待道，一脸严肃。

　　“你是说我只能在这一楼活动？”克莱问道，不期然地想到蓝胡子的故事。

　　李点点头：“没错，你只能在这一层活动。其他楼层被下了防御咒语，你根本没办法走出去。我担心的是有时候咒语会出点小差错，没有起到屏障的作用，而是把你拉到了其他空间。”看着克莱开始瞪他，李举起双手：“我也没办法，这些咒语和城堡一样古老。我小时候和威廉也有几次被丢到异空间，但我们懂得回来的办法，你不知道，所以最好还是呆在这里就好。”他没有说的是，这一层是他家最安全的地方，其他地方或多或少放有危险的咒语书、魔法用品或是一些被封印的不安全物。

　　“我还以为魔法是一种很精准的学问。”克莱凉凉地说道。

　　“理论上是的。就像其他被精心设计的东西一样，理论上是的。”李安慰道，转身离开。房间很安静，克莱能听见他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楼上。他大大地叹了口气。很有趣，虽然他已经不能感受到疲劳了，但在这间小小的简洁而舒适的会客室里，他还是得到了久违的安宁。

作者有话说

　　吱吱吱吱吱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