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4、糟糕物的出现

　　他们又走了四天，李终于表示快到他家了。克莱拿不准究竟李是说真话，还是单纯想要安慰他。“如果我的腿真的因为劳损过度掉了，”他恶狠狠地说道，“一定会把你的腿也啃掉的。谁也别想逃。”

　　“啊，没问题。如果你能来得及抓住我的腿。”李冷静地回应，克莱恨死他这副事不关己的腔调了。

　　他不爽地冷哼一声：“你还是刚认识的时候比较可爱。”那时候的驱魔人估计还处于丧尸的新人期，和他一样对每一件事都惴惴不安，紧张易怒。但现在，对方不知道是彻底接受了现实，还是因为快到家胆儿肥了，变得越来越讨人厌了。如果说初识时李像个暴躁的辣椒炸弹，那现在他已经成功地进化成扎死人不偿命的地刺了，偏偏自己还只能跟着他混，没别的地方好去。

　　“说实话，你是第一个用可爱来形容我的人。”李略带震惊地看着他的同伴，心里盘算着克莱的忍耐程度。虽然他告诉克莱快到目的地了，但实际上照他们的行进速度，至少还得走个两天才能真正到他家。

　　“噢，其他人只是有眼无珠，”克莱心不在焉地敷衍道，“为什么我们不能开车去你家。我爱汽车！它是人类历史最伟大的发明之一。”

　　李瞟了眼在堵在高速公路上的汽车长龙和车内绰绰约约晃动的身影：“你需要我的解释吗？”

　　“算了。”克莱有气无力地挥挥手，语气哀怨：“现在就算你给我辆自行车，我都没法踩动它。”他悲伤地看了眼自己愈发浮肿的双腿，衷心希望这只是他自己疑神疑鬼。

　　“你还没和我说过你的情况呢。我有幸听闻吗？”沉默了一阵子后，李忍不住开口询问。他以前从来不会问合作伙伴的个人情况。事实上，他只关心威廉的好坏。但是人总是会变的，他安慰自己，反正现在话说得再多也不会被口水呛死，为什么不多说点呢。

　　克莱摇摇头：“你不必用那么文绉绉的方法来八卦。我才刚毕业呢，正准备开始暗无天日的打工仔生活，被老板尽情奴役和压榨。”他曾经不切实际地幻想过一个人了无牵挂的四处流浪，无所担忧。想象中这好像是种随性而快乐的生活，那么多烦恼他只要转身走开就可以了，连面对都不需要。现在他倒是真没什么可挂念的了，也没有那必要，可他妈的他已经死了。他郁闷地想，说不定就是想要休假的人太多了，老天才干脆利落来了个全球性的大放假，还很有魄力的免除了工作这一类扫人兴的后顾之忧。

　　“那你的家人呢？有想过找他们么？”

　　“家人？”克莱楞了一下，扯出一个笑脸：“他们都不在了。没有家人。”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奇怪，李想道。因为职业的原因他的委托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失去了家人的，熟能生巧，他可以迅速地分辨出他们究竟是真的悲痛，还是包含了其他不恰当的情感。克莱肯定对家人有感情，他不想他们死去。但是在悲伤的同时，他看起来对能摆脱家人而感到满意，甚至可以用如释重负来形容。如果自己是个警察，李忍不住往电视剧的方向想，这玩意真是害人不浅，一定会怀疑克莱的双手是否干净。不过他只是个驱魔人，不关心社会事件，所以他只是轻拍克莱的肩膀，权作安慰。

　　“你这样好像在安慰我考试不及格没关系似的。”也许因为他的动作太小心翼翼，克莱忍不住笑了起来。这一次他的笑容自然多了，李满意地想。

　　“在以前，考试不及格可比当一只丧尸恐怖多了。”李随口说道，惊讶地看到对方露出赞同的表情。

　　“尤其是数学考试。”克莱评论道：“我觉得它的恐怖程度仅次于牙医。”

　　“你小时候一定很爱吃糖，我就没有看过牙医。”李得意地说道，虽然他也不清楚这种事情有什么好炫耀的。接着，他感到一阵入骨的寒意，午后漫步般的惬意一扫而空。在生前，这种寒意意味着某种致命的危险。他很高兴他的驱魔人第六感在死后还能很好的发挥作用。他拉住克莱，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拽着他慢慢走向公路旁的树丛后，尽量不发出声音。

　　克莱不明白为什么李忽然会变成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不过鉴于这年头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奇怪，他还是老老实实地跟着李躲到一丛灌木之后。也许李是为了保护他，把他夹在自己和灌木的中间。他的脸被压在灌木的枝叶上，虽然不再有□□上的不适，但看着一只小蜘蛛在自己眼皮底下织网可不算上什么好风景。他抗议性地扭动了几下，但李一点反应也没有。从李紧绷的身体来看，大概他们是遇到麻烦了。

　　还有什么会威胁到他们呢？丧尸猎人？克莱天马行空地想着，一面分心瞪着蜘蛛。这只勤劳的昆虫正在他的脑袋边上孜孜不倦地进行它的织网大业，克莱只能用眨眼睛来徒劳地进行驱赶。不要把蜘蛛丝粘到我的眼皮上，克莱绝望地想，恨不得一口把它吞下去。

　　所幸很快克莱就不必为蜘蛛网而操心了，因为更糟糕的东西出现了。最初它们还在地平线上移动时，看起来就像天边的乌云一样阴沉、黑暗。等它们更靠近一些，克莱马上就明白为什么李会那么紧张了。这家伙真的是个驱魔人，可能业务水平还挺不错。他睁大眼睛从枝叶的缝隙里看出去，觉得自己和小时候从指头缝里看恐怖片一样没出息。但是，他能有什么办法呢？克莱自暴自弃的想，他一无所长，所以也不必为自己对着非人类恐惧而郁闷了。

　　那些东西乍看过去，和丧尸区别不大。浮肿的躯壳，迟缓的动作，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动作别扭地在公路上挪动着。但是它们要邪恶得多，即使离它们有好一段距离，克莱还是能感受到邪恶如同毒气一般肆无忌惮地从它们身上散发出来，在空中恶意地舞动着。他相信自己肯定不是因为看到一个丧尸家族出门旅游，过分紧张才意淫出这个具有灵异片风格的意向。天哪，看看它们都在做些什么。克莱惊恐地想。它们停在一辆巴士边上，从车底下拖出一具丧尸，大肆撕咬，好像那是什么绝世美食似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东西胃口好得连丧尸也吃？太好了，现在连丧尸也不安全了，除了幸存的活人要把它们斩尽杀绝，连怪物也要拿它们当食物。克莱的一颗心开始下沉，为了这世界神奇的食物链。

　　他木然看着那丧尸在怪物之间本能地挣扎。晴朗天空下的徒劳反抗像是某个制作低劣的B级片现场，荒诞而血腥，没有什么道理可言。然后他看着那些怪物转过身，沾满了褐色的血液和深黄色的脓汁。克莱对上其中一个的眼睛，毛骨悚然地发现这些东西是有智慧的。它们的眼神在说，看，那儿还有食物。

作者有话说

　　相信我 这真的是篇温馨小品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