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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黎明到来 ...

  •   李抬手拨开垂在克莱额前的刘海,克莱有一头柔软的棕栗色头发,衬着他白皙的皮肤和秀气的五官,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纪要小上几岁。克莱不解地看向李,嘴角嘲讽的笑意还未完全消去。

      李顺势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接着克莱的话说道:“伊莎贝拉对你做了什么?”

      克莱眨了眨眼,回过神,声音里带了几分恨意:“她告诉我……她在我身体里放了个恶灵。”

      李目瞪口呆,随即勃然大怒,他猛地坐起身,神色激动地盯着克莱。他的眼神犀利而冷漠,如同一把在暗夜出鞘的利剑,带来铺天盖地的无情杀意。

      克莱吓了一跳,没想到李会如此动怒。他与李直视了一会,不等李开口,便继续说道:“听我说,事情已经过去了……”

      李压低声音道:“不,你不明白这事……”他见过不少藉由邪恶力量来折磨亲友的事情,然而受害者身份不同,带给他的感受也不大不相同。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比当事人更明白被恶灵附体的糟糕后果。

      李压住怒火,尽量平和地问道:“这事奥布里参与了吗?”

      克莱点头,又摇了摇头,干巴巴地说道:“他吃了那个恶灵,伊莎贝拉很生气。他俩发生了争吵,嗯,主要是伊莎贝拉在大喊大叫。她生气地打开门,叫奥布里滚过去。结果丧尸进屋,我们都完蛋了。”

      尽管克莱的描述很简洁,但李并不难想象出那个混乱且荒诞的诡异场景。他刚刚还一心想着要从克莱嘴里问出参与此事的家伙,以便日后复仇,然而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进展一时把他完全搞懵了。

      李无奈道:“疯子。”

      克莱深有同感道:“我当时疼得要死,被丧尸啃了好几口,伊莎贝拉又拼命地尖叫,死得一点儿也不舒心。我过了好几个小时才死透,这期间,每一秒钟我都在向上帝祈求,往我亲爱的妹妹嘴里塞点儿什么,好让她彻底闭嘴。”

      李同情地说道:“可是上帝太忙了,来不及回应你。”

      克莱双手一摊,感叹道:“可不是,死的人太多了,我醒过来后,稀里糊涂地走出门,到处都是尸体,活人反而成了稀有动物。”

      两人想起刚变成丧尸时,自己目睹的种种惨状,都是沉默不语。克莱脱下鞋子,侧躺在床上,背对李,微微蜷起身体,轻声道:“我的父母都死了,我也死了,却还存在于这个世界。”

      李看向窗外,云层散开,露出半面朦朦胧胧的月亮。他理解克莱的意思,克莱不可能继续把伊莎贝拉当成亲人,父母双亡后,他便成了孤零零的一人。虽然克莱和他都是活死人,但是俩人和其他丧尸不同,还保留着自我意识,因此也要和活人一样忍受末日中的一切苦痛。

      克莱关于恶灵的陈述太简略,甚至有点儿轻描淡写的意思。虽则事情对他来说已是尘埃落定,但对李而言,这事儿还不算完。他不能让克莱白白受苦,总要想方设法把他的遭遇弄清楚,为他报仇。

      克莱身心俱疲地闭上眼,视线隔绝后的黑暗比屋子里的要让人安心得多。李将手搭在克莱的肩头,轻缓地拍打。克莱难过得身体不住颤抖,却流不出一滴眼泪。李无言的安慰渐渐使他情绪平缓,直至黎明到来。

      麦特站在哨望台上,举着望远镜,漫不经心地东张西望。哨望台是他和威尔私下给这个地方取的名字,大人们并不这么叫它,他们总是说,去吧,去那里帮我们看看有没有什么坏东西在外面徘徊。他们口中的“那里”是指墙上的哨眼,在这座修道院里,不均匀地分布有十来个哨眼。哨眼对孩子们来说太高了,不过他们只需要搬一张椅子来就可以解决这个小问题。

      麦特喜欢放哨,它比诸如削土豆皮、掰豆荚、晒衣服之类的有趣得多。威尔的兴致就没他那么高了。麦特认为原因出在威尔的妈妈身上,她老是讲奇怪的睡前故事给威尔听,害得威尔一直提心吊胆故事里的怪物会出现在现实里。作为一个男孩子,威尔胆小得有点过分了,他不敢夜里在走廊上行走,不敢在傍晚和其他孩子玩捉迷藏,甚至不敢从哨眼往外看。他很害怕“坏东西”。

      其他孩子都不喜欢和威尔玩,说他和他的妈妈一样奇怪,只有麦特愿意和威尔玩。两人搭伴放哨,麦特负责装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往外看,威尔坐在他身旁,借着从哨眼照进来的光线,翻阅一本破旧的圣经故事。麦特偷懒的时候,就和威尔一起看书,比起故事内容,他更在意那些粗糙的线描图画。威尔喜欢看启示录那部分,而他更喜欢大卫战胜歌利亚之类的插图,有时他们会因此争论。

      今天的天气还不错,阳光灿烂,湛蓝的天空没有几丝云彩,像一大块漂亮的蓝色宝石。麦特仰头看着天空,直到脖子发酸。他低下头,瞥了眼威尔,对方正沉浸在故事之中,对他爱理不理。他用力地叹了口气,像他的父母在深夜里常做的那样,他觉得这样会让他显得成熟一点。

      两个月前,外面有很多丧尸游荡。对孩子们来说,它们中的大部分看起来像是从土里爬出来的一样,还有一些则像是普通人,但大人说它们不是人类,而是一种叫丧尸的怪物。成年人们曾经企图向孩子们解释丧尸是怎么回事,却发现要让一群七八岁甚至更小的儿童真正理解什么是死亡和邪恶的死而复生是件难度极大的工作。在磨灭了有限的耐心之后,他们决定告诉这群孩子,外面那种挥舞手臂,步履蹒跚,面色惨白的家伙是种危险的坏东西。

      从某一天起,丧尸们突然很少出现在修道院附近。同时,求救者的数目也开始锐减。到了最近的一个月,甚至没有一个丧尸或是活人造访此地。这虽然使成年人们感到十分困惑,却也大大减轻了他们的压力。他们把放哨这类相对不那么重要的活儿交给孩子们完成,把更多的精力放在种植农作物,去野外获取食物上。

      麦特对着威尔做了一会儿鬼脸,在对方的瞪视下,不情愿地把注意力移回到荒野外。春天的荒野生机勃勃,灌木丛和草地上散布着各色花朵,散发出好闻的香气。但麦特对花朵没什么兴趣,他用力地盯着视线中的某个黑点。那个黑点也许是公路上的电线杆,也许是一辆被丢弃在野外的倒霉的汽车。当瞭望变得无聊时,麦特就用想象力来打发时间,这对他来说非常容易。

      但是今天和往常不一样,麦特惊讶地发现那个黑点正在往修道院的方向移动,并逐渐变大。他嘟囔了一句粗俗的俚语,即使没有大人在场,他也不敢冒清楚说出它的风险。他揉了揉眼睛,像电影里发现敌方的海盗一样,难以置信又满怀期待地继续观察。

      随着距离的缩短,麦特发现所谓的黑点其实是一辆急速行驶的摩托车。过了十来分钟,摩托车到了修道院门口,两个年轻人利落地从车上跳下。

      这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如同丢入湖面的石头,在修道院里造成了一定的惊动。几个成年人带着武器,在门口和他俩讨论了好一会儿,才同意让他俩进入。麦特拉着威尔挤进人群中看热闹,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看清那两个陌生人的模样。个头稍高的黑发青年面无表情,一副正在专心体验世界末日的模样。另一个栗色头发的青年则要温和一些,他注意到麦特专注的目光,对他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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