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14、蹩脚的法术

　　所幸李确实还有些探查威廉的办法，虽然他们还是得费一番周折才能找到，但总比克莱想象中的全无头绪要好上一些。

　　克莱好奇地看着李攥着的银质项链，链子上的浅茶色水晶坠子模糊地显现出一条街道的景象。鉴于水晶坠的面积实在有限，他俩看得眼睛酸痛也只能确定那是条还算繁华的街道，有几座比较高的建筑物，路上堵满了汽车。

　　“我想他就在中间这栋高楼里，”李指着位于图像中心的建筑物，对克莱说道，“我们可以设法找份地图，或者直接在城镇中心区域的几条街道上找找看。感谢上帝，威廉没有消除我施放在他身上的感应术。”李稍微松了口气，他毫不怀疑如果他俩只能像大海捞针一样翻遍整个小镇才能找到威廉，克莱一定会想杀了他。

　　克莱用力地瞪着吊坠，但这并不能帮助他看清映像，反而让视线变得模糊。他不满地提议道：“你可以让图像变得清晰一些吗？你知道我们在用平板或者手机查地图时，可以把地图放大到足以看清目的地。难道你们驱魔人在找路的时候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吗？”

　　李说道：“这着实是个好主意，但可惜它既不是手机，也不是平板电脑，所以答案是不行。”

　　“我觉得你们可以适当地参考普通人类的科技成果，好歹我们都生活在同个星球上，还是同一个种族，完全没必要搞得这么泾渭分明又神秘兮兮的。”克莱抱怨道。

　　“哦，下次你可以和协会的几个老家伙说说。”李随口应道，完全不打算提醒克莱术法并非他的强项，能出现影像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李抬手按在左眼上，一缕冷冰冰的恶意透过薄薄的眼皮渗进他的指尖。自从他被迫解开眼球上的一层封印后，他就对它提高了警惕，随时提防着它。尽管它一直乖乖地呆在他的眼眶里，如果它会说话，一定会说“我只是颗普通的死人眼球啊”。可是李知道它始终躲在旁边窥视，等待着能够给他致命一击，使他彻底堕入黑暗深渊的良好时机。虽然它目前还没什么智商可言，但卑劣而精准的袭击向来是他那位“可敬”的先祖的行事风格。和大多数恶魔不同，他仍然很好地保留着身为驱魔人时的习惯，重视结果而非过程。

　　他俩花了一些时间在一辆车里找到了一张血迹斑斑的当地地图。克莱猜车主原本打算躲在车里好好研究出逃路线，然而他低估了丧尸对食物的热情和力量，车窗被外力打破，驾驶位及周围洒满了碎玻璃，到处都是血迹。他想那人被丧尸从车子里活生生拖出来时一定疼极了，他伸出双手紧紧地抓着破开的车窗，所以那上面血迹特别厚重，但他还是被拖走了，所以汽车里没有他被啃得乱七八糟的遗体。汽车旁边也没有，也许受害人对丧尸来说特别美味，被啃得渣也不留。

　　“你的想象力可真是丰富啊，”李一边研究地图，一边评论克莱的想象，“我能问为什么你要想象这些细节吗？它们对你没什么帮助，只会让人变得悲观和绝望。”

　　“我总是容易把事情往坏处想，”克莱帮他把地图卷起的一角铺平，那里正是他俩现在的位置，“我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习惯，不过反正这世道也够糟糕的了，坏习惯正好应付坏局面。”

　　“既然已经这么差了，你不考虑换个方向吗？比如说，想一些好事？”李诚恳地说道。

　　“好事吗？”克莱笑了起来。“听起来不错，我会试试看的。”

　　他和李都知道他只是随口说说而已。他俩都不是乐观主义者，以后也不可能是。

　　他俩照着地图，来到了城镇里的中心街道。这里颇有些繁华都市的味道，道路宽敞，上面排满了各式各样的汽车，两旁则是装饰精美的店铺。克莱从一间男装店里拿了几件合身的衣物，他先前穿的是李提供的衣服，有点儿宽松。

　　李无聊地站在更衣室前，对着倒在收银台前的店员尸体发呆。克莱甚至还关上了更衣室的门，这让他感觉有点荒谬，好像他俩正在某间店铺里购物似的。而店员后脑勺上的鲜血只是因为她不小心沾上了番茄酱，天知道她为什么会犯这种错误呢，下一秒就会抬起头，殷勤地问他打算买几件衣服。

　　克莱走出更衣室，他选了件浅蓝色的长袖T恤和直筒牛仔裤，袖子随意地卷到肘部，露出白皙的胳膊。李不禁心猿意马地想到克莱在他家浴室里脱下衣物后的模样。他还清晰地记得水雾中青年若隐若现的裸体，他见过许多诱人的□□，却从未怦然心动过。他说不准那是因为他太久没看过正常的人体，还是因为他对克莱产生了某种不合时宜的欲望。不过不论原因究竟是哪个，和眼下他俩要做的事情都没什么关系。李收回思绪，冲着克莱点点头，向外面走去。

　　他俩花了些时间走遍了这个城镇的几条主干道，发现它比预计要更繁荣，高楼也不少，却没一座是吊坠显示的。同时令他俩奇怪的是，至今为止，他俩居然没有在城内看见一只丧尸。

　　“难道这里除了我们，就没别的丧尸拜访过吗？”克莱疑惑地问道。

　　李皱起眉头，他也意识到了这里有些诡异。除了没有丧尸在街上游荡之外，城镇里的气息也显得过分干净。这里本该像和其他被死亡笼罩的地方一样，弥漫着沉沉死气，同时掺杂着恶意、不甘、绝望、执着、希望、悲痛等一系列复杂的人类情感。然而它们都不见了，简直像是被人用橡皮擦擦得一干二净似的。有什么东西，曾经在这里活动过，而它一点儿也不想让别人知道它的所作所为，所以它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不，但是现在只有我们了。”李简洁地说道，声音带着股冷意。他开始为威廉感到担忧。在此之前，他始终认为威廉可以稳稳当当地活下来。威廉经过专业的训练，他的身手和经验足以使他应对好眼下的状况。毕竟和他们兄弟搞定的那些家伙相比，几只丧尸算不了什么。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没有别的强大的东西来搅局。

　　“被你这么一说，我觉得自己好像身处于恐怖片场景之中。”克莱不安地环顾四周，过分的寂静让他很不舒服。事实上，他觉得现在比身处恐怖片还糟糕。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带着点恍惚。尽管他正身处城镇之中，他站在平整的柏油马路上，不远处是一个脏兮兮的垃圾桶，里面装满了形形色色的垃圾，甚至还有只人类的手臂。但他就是感觉这一切都只是舞台上的布景而已，透着股不自然的虚假和做作。而他本人，则像是个蹩脚的演员，傻愣愣地站在台上发呆，迟迟不能进入状态。他好像和这里没有任何关联。如果这就是现在的世界，那他依然和它没什么关系，和以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