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附属品》安嘉静

13、寻找威廉

　　“哦，像是奇幻小说里精灵皇族或者人类贵族之间错综复杂的利益关系吗？”克莱问道，他对勾心斗角这类费脑子的事情几乎一无所知，只通过小说和电影才有点粗浅的认识。

　　“一般不会到那么严重的程度，”李摇摇头，简单地解释道，“不少驱魔人都很守旧，崇尚力量和家世。如果一个人被认为实力配不上他家族的名声，就会被看作废柴，被人嘲笑、排斥……甚至是欺凌。尤其是年轻一点的驱魔人，他们似乎认为力量就是一切，连粗鲁无礼的行径也因此而变得理所当然。年长一些的会做得更隐晦一些，但他们从来不掩饰对‘废柴’们的厌弃。”

　　“呃……你是说你的弟弟也被？”克莱含糊地吞下了“废柴”这个词，他讨厌这种称呼。尽管人与人之间，总有几个特别蠢笨，以至于显得不合时宜，但用这种否定性的词语去定义一个人依然是极其侮辱的。而且鄙视弱者的风气往往并不是一个良好的发展趋向。

　　李无奈地耸耸肩，无论是话题还是寻找威廉都让他开始感到烦躁。乡镇公路倒是比高速公路要清爽不少，路边只零星停着几辆汽车。忽视那沾满血迹或是被砸得粉碎的车窗和车内被啃得惨不忍睹的尸体的话，眼前俨然一副暮春时节植物欣欣向荣的乡村美景，浓绿的树叶和含苞欲放的花苞足以使人心旷神怡。

　　“是的，”李折下一根枯枝，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路面，“听起来很可笑又幼稚是吧，但事实就是这样的。糟糕的是我俩的父亲是族长，虽然他不是第一继承人，但也足够引起众人对他的仇视。我揍过很多对威廉不好的家伙，但是没什么用，他反而被排斥得更厉害。”

　　“难怪他会那么排斥家族，”克莱点点头，表示同情和理解，“那你们的父母呢？他们总会为儿子做点儿什么吧。”

　　“我的父亲很忙，我们几乎只在圣诞新年假期才能和他聚上几天，所以没什么父子情可言。这么说也许不公平，但我们确实还没来得及感受过父爱，他就死了。他难得和我母亲出次门，两人在高速公路上碰见了连环车祸，两人当场死亡。医生说他们死的很干脆，没受什么折磨。”

　　“天哪，我很抱歉你和威廉所遭受的不幸。”克莱喃喃道，决定不再继续这个愈发阴霾的话题。也许李还没察觉，但他已经看到李那颗要命的左眼球又开始在阳光下闪着奇诡的光芒了。

　　“现在我们离他的住所还有多远。”他毅然转移话题。

　　“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一公里，也许在城镇的另一端。”李沮丧地说道，他很后悔事发前为了照顾威廉对于隐私的要求，没有拿到对方的常用住址，而是一直通过手机和网络来联系彼此，现在他算是尝到苦果了。

　　“我的上帝啊，你不知道他的住址？！”克莱目瞪口呆道，他开始觉得驱魔人实际上是一种难以理解的神秘种族，也有可能他们其实是从另一个平行世界穿越过来的陌生来客。在这个年代，豪门恩怨差不多可以等同于网络上的八卦新闻，耸人听闻却极不可信，只有偏爱小道消息的人才会把它们当真。但眼下他的同伴却一脸严肃地和他说了一段古老世家的社交规则，鉴于李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会骗人的模样，所以他还是决定相信这段对他来说有点儿荒诞的世家八卦。但眼下对方居然告诉他，他不知道自己弟弟的地址。难道接下来他俩要在丧尸堆里毫无目的地打转找活人吗？“你一定是在开玩笑吧？”克莱不抱希望地问道。

　　“不……”李难得地表现出尴尬的情绪，他勉强地扯出一个意图表示友好和歉疚的微笑，“威廉和我关系还不错，但是在个人信息上有点……神经过敏，大多时候我们都是通过电话来联系对方。”他打电话给威廉，告诉他任务的内容，威廉和他直接在事发地见面，搞定事情后俩人去旅馆喝点酒，找个房间休息一晚，或者各找各的乐子，玩上几天后分道扬镳。这一套行事方式总能顺利的进行，威廉从不会漏接他的电话，所以他也没意识到掌握对方地址的重要性。

　　“那我们该怎么办，找个警察问路吗？”克莱停下脚步，随意倚在一辆歪歪斜斜地停在马路中央的SUV旁。一只浮肿得快看不出指缝的手从车窗的破洞伸出，热情地抓着他的胳膊左右摇晃。自从和李一起上路后，除了在李家里稍微放松点，他始终绷着神经，成天心思重重。尽管他也说不清自己有什么需要担忧的，也许是因为一路来入目皆是浩劫降临人类将亡的衰败景象的影响，他始终无法真正轻松起来。有时候他怀疑自己总有一天会丧失理智，变成个疯疯癫癫的行尸走肉。但是死人会发疯吗？他想李也不知道。因为毕竟还没有人经历过此事。

　　他费了点力气才扯开那只友好得过头的手，还不小心掰掉了人家的一根食指。克莱粗暴地把手和断指一起塞回车窗，往旁边挪了两步，离开车里这位仁兄的觅食范围。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心中涌起浓厚的厌世感。他想干脆坐在这辆车旁，一动不动，等着这场毫无逻辑的末日结束，或者看着人类彻底灭亡而他也化作了一滩腐肉。在活的时候，他有时也会有人世无趣不如自杀的自毁冲动。那个时候，他怎么也不可能想到在死了以后，他还会想要毁灭自己。

　　与李冷静的表情不同，他的左眼仍旧闪着危险的诡光，时刻提醒克莱他的同伴并不像表面所表现出来的那么耐心。他俩的情况都很不好，如果只有自己失控还好，两个人一起发疯可就不太妙了。克莱用力地揉了把脸，强迫自己振奋精神。

　　“好吧，我想除了找警察，肯定还有别的更好的方法。”他舒了口气，对李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