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尾]心之所向》芷音璃

9、[09]

　　当菲利德和柏妮丝赶到卡尔地亚大教堂的时候，拉克萨斯正一个人坐在阶梯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拉克萨斯……”菲利德欲言又止。

　　作为拉克萨斯亲卫队队长，他不仅输给了柏妮丝，还将她带到拉克萨斯的面前，这件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他的作风……只不过，菲利德隐隐觉得，如果是柏妮丝的话……也许能够阻止拉克萨斯也说不定。

　　他相信拉克萨斯并不是真的想伤害同伴，他只是单纯地希望公会变得更强。

　　虽然当年马卡洛夫会长曾一脸慈爱地交代他，让他多看着点儿拉克萨斯，不要让拉克萨斯做傻事。可惜他向来只会对拉克萨斯惟命是从，只会一直追随他。而能够站在拉克萨斯面前去阻止他的人，或许只有柏妮丝。

　　“菲利德，你这是背叛我？”拉克萨斯表现得无比冷静，他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盯着站在不远处的那两个人，“滚吧，反正我的妖精尾巴里也不需要你。”

　　“不！拉克萨斯，柏妮丝她……”

　　菲利德还想解释什么，却被拉克萨斯忽然拔高的愤怒声音打断，“闭嘴！”

　　一道惊雷忽然从天而降，瞄准因震惊而呆立在原地的菲利德。

　　眼看菲利德就要被击中，站在他旁边的柏妮丝眼明手快，将菲利德推到了一旁，而她自己却被那道落雷直接命中。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直到被柏妮丝推得踉跄了一下，后背撞上教堂的石柱，菲利德这才回过神来。本就受伤的背部被石柱上凸出的花纹撂得火辣辣的疼，但此刻菲利德根本无心去在意那些，他的眼中就只剩下那个一脸痛苦的柏妮丝。

　　闪光消失后，只见柏妮丝捂住胸口，痛苦地跪倒在地。

　　柏妮丝觉得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很难看。

　　拉克萨斯最不喜欢的就是像她这样，受了一点儿小伤就只能趴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弱者。

　　她是知道的，只不过她终究成为不了那种他所喜欢的强者。

　　钻心的疼痛从胸口一直蔓延到四肢百骸，心脏仿佛被扭曲成一团，再剧烈的疼痛也无法阻止她渐渐开始涣散的意识。

　　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拉克斯……”柏妮丝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去看拉克萨斯的脸色，“小时候你很喜欢魔幻游行，也很喜欢妖精尾巴的魔导士，这些你都忘记了吗？”

　　那个曾经会扑闪着大眼兴奋地感叹‘妖精尾巴是最棒的公会，马卡洛夫是最棒的会长’的那个小孩，终于还是经不起时间无情的洗刷，变成了现在这样。

　　“拉克斯你不知道那个时候的你多富有感染力，我就是因为看见了那样的你，才想成为魔导士的。”

　　只不过，往事如烟，时间一去不回头。

　　拉克萨斯一言不发地从台阶上站起来，犹如从王座上走下来的王者，一步一步地接近柏妮丝。直到走到柏妮丝的身前，他低头俯视她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越发的火大起来。

　　他猛地抬起一脚，将柏妮丝踹翻在地。

　　看着柏妮丝没脾气似的被踢得趴在那里动也不动，拉克萨斯的怒火越烧越旺。

　　“哟，怎么不还手，柏妮丝，你不是妖精尾巴最强吗？”伴随着嚣张猖狂的大笑，拉克萨斯的表情变得狰狞：“哦，是我忘了，你根本不愿意动手，对吧？”

　　拉克萨斯对柏妮丝的不满终于在她毫无反应的表现下达到了顶点，他蹲下身，五指插进她发中，拽住她的头发强行将她的头抬起来，面对他，“我最看不惯的就是你这副妄自尊大的蠢样，你是不是觉得你不动手是对敌人的怜悯，只要你出手，任何人都不是对手？啊？”

　　柏妮丝知道，拉克萨斯说的都不过是气话。

　　而他之所以那么生气，大概是因为恨铁不成钢的缘故。

　　柏妮丝虚弱地笑了笑，她伸手轻轻拽了拽拉克萨斯的衬衫前襟，如同很多年以前，她拉着他的衣摆跟在他身后时那样，恍然生出一种什么都未曾改变的错觉。

　　时光如同一面锃亮的镜子，她从镜中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那个笑容灿烂的小女孩，阳光得让她自惭形秽。

　　她想，如果那个女孩也能透过镜子看到现在的她，一定会沮丧得对未来失去信心吧？她终究还是让那个青春洋溢满含希望和热情的小女孩成长为了一个一无是处的大人。

　　也怪不得拉克萨斯会对她失望透顶。

　　“拉克萨斯……我的时间不多了……”

　　只是轻微的呼吸，也牵扯着疼痛从肺部直达喉咙口，仿佛在体内开始灼烧。

　　压缩的疼痛终于达到极限，开始爆炸。

　　一声轻微的闷响之后，鲜血四溅，柏妮丝的身上仿佛开出了一朵红色的花。她胸口炸出的那一个拳头般大小的窟窿就是一撮撮的花蕊，而四散开来的血肉则像极了一片片花瓣。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拉克萨斯有瞬间的无措，他拽住柏妮丝头发的手失去了力道，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失去支撑的柏妮丝无力地向后倒去。

　　“柏妮丝！！”

　　最先惊叫出声的是菲利德，他再顾不上自己背上的伤痛，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柏妮丝的身边，接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

　　为什么胸前会无缘无故地开出一个洞来？

　　菲利德面对那触目惊心的伤口，焦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试图用手去阻挡那流水一般哗啦啦淌出来的血，却毫无用处。

　　柏妮丝的脸色越发惨白，气息也变得越来越微弱。

　　“对不起啊……”柏妮丝的瞳孔已经失去了光彩，她没有聚焦的视线向着教堂半圆穹顶的某处，不知在对谁说话，“就算到死……我也成为不了……你想看到的那个样子。”

　　菲利德下意识地抬头看向拉克萨斯的方向。

　　“拉克斯……”

　　回过神来的拉克萨斯终于看不下去，他难得表现出了反常的焦急，一把掐住柏妮丝的脖子想将她提起来。

　　“柏妮丝，你要是敢就这么死掉……”

　　其实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可是真正想说的是什么，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住手，拉克萨斯！你这样只会让她死得更快。”菲利德拉开了拉克萨斯掐在柏妮丝颈部的手，将她横抱在怀中，随后转身朝外大步走去，“我送她回公会，在我的术式里，规则是绝对的，我决不会让她死。”

　　直到菲利德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视线里，拉克萨斯这才想起不久前在公会里老头跟他说过的话，很显然，那个老头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拉克萨斯的手紧紧握成拳，额头上青筋迸出，一副怒极了的模样。

　　“就算知道她会死，你也要继续瞒下去吗？老头！！”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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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柏妮丝是个孤儿，她三岁的时候就被马卡洛夫带回了妖精的尾巴，可以说，柏妮丝记忆开始的地方，就是这个给她带来无限温暖和羁绊的妖精尾巴公会。

　　最开始的时候，公会里的小孩子并不多，只有一个拉克萨斯比她大几岁。

　　小时候的拉克萨斯是一个很开朗的孩子，虽然体质很差，经常生病，但柏妮丝还是认准了他。

　　两个小鬼渐渐熟络了起来，等大家反应过来的时候，柏妮丝已经成为了拉克萨斯身后的小尾巴，拉克萨斯走到哪里，她就一路跟到哪里，真的可以说是形影不离。

　　有一次，柏妮丝跟在拉克萨斯的身后来到了妖精尾巴公会，那时候，大家都知道有那么一个小孩儿经常跟在拉克萨斯的身后，却没怎么和柏妮丝接触过。

　　年轻的马卡欧和瓦卡巴坐在一起喝酒，见到拉克萨斯和柏妮丝，也没多想，张口便调侃，“哟，拉克萨斯，舍得带着你家童养媳来见亲友团了么？”

　　几个没有一点儿大人样子的家伙们都伸长了脖子，想要一睹“拉克萨斯童养媳”的尊容。

　　柏妮丝被这阵仗吓了一跳，越发往拉克萨斯的背后躲去。

　　“我们是来找爷爷的！”

　　拉克萨斯母鸡护崽一样，伸长手臂，挡在柏妮丝和公会里的那群“老鹰”中间。

　　已经有几分醉意的马卡欧见此，“啧”了两声，摇头晃脑地感慨，“拉克萨斯有了媳妇儿就不要咱们这群亲友了，以后你们要是夫妻吵架，看我们是帮你还是帮你家媳妇儿！”

　　同样不太清醒的瓦卡巴顺着他的话说了下去，“我一定帮着童养媳！要是我年轻个二十岁……”

　　“做梦吧你！现在的小姑娘都喜欢拉克萨斯这类型的，你个中年人已经没希望了。”

　　“谁是中年人？老子还年轻着呢！夜御十女金枪不倒……唔呃……”

　　拉克萨斯终于受不了那些大人的胡言乱语，拉着柏妮丝的手一起跑了出来。两个人一直跑一直跑，跑出城镇，一头栽进了东边的森林里。

　　最后累得瘫倒在草地上，面朝天空，注视着那一片蓝天白云。

　　“呐，柏妮丝，你长大了以后是要嫁给我，还是要嫁给瓦卡巴？”

　　“当然是嫁给拉克斯，我最喜欢拉克斯了。”

　　男孩和女孩都笑了起来，清脆的笑声惊起了枝头的飞鸟，扑扇着翅膀展翅高飞。

　　“对了，”拉克萨斯从草地上爬了起来，来到柏妮丝身边蹲下。他在裤子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才掏出一根装饰着漂亮花纹的粉色发带，“这个给你，你的头发长了，束起来吧。”

　　“恩。”柏妮丝重重点了点头，小心翼翼地接过发带。

　　阳光将男孩和女孩脸上毫无杂质的笑容镀上了一层金光，看上去神圣而遥不可及。

　　真希望，那一刻成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