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殁》灵者歌

27、二十七

　　“公子！”苏劲跑了进来，“成国公派来使者，见完国主，这会有人来访，说是二公子托人带信来。”
　　“人在哪里？”
　　“在大厅。”
　　“速随我去。”
　　“喏。”
　　大厅里站立着一个文士，紫衣束发，金带广袍。
　　“不知成国使者来，苏某有失远迎，万望贵使见谅苏某怠慢之处。”苏渐离一见，便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
　　“不敢！不敢！在下冒昧叨扰，有缺妥当之处，还请苏相莫怪。”
　　“先生客气了，敢问先生尊姓大名。”
　　“不敢，在下成国楼玄，奉国主命，前来拜会燕北国主，使命已完，受鄙国中书令苏瑞成大人之托，拜访燕北国右相苏渐离大人。”
　　“原来是成国谏议大夫！公孙智囊！楼大人威名苏某听闻久矣！历来有前往拜会之心，不想今日大人亲自前来，让苏某惊喜万分！蓬荜生辉啊！”
　　“苏大人过誉了！燕北国最年轻的国相，即便放在整个东朝，也是无人能及啊！在下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大人过谦，哎，不要站着，快快请坐！劲伯，快让下人泡茶。”
　　“喏。”
　　“礼数不周，还望楼大人不要见怪。”苏渐离恭敬的拱手。
　　“哪里哪里，今日实属冒昧，在下这里有中书令托在下交给大人的家书一封，交给大人，在下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哈哈，否则，转眼忘了，又带了回去，中书令定不会放过在下，哈哈。”
　　“有劳大人了。”
　　“听闻大人近日身体抱恙，蔽主上让在下带了几盒上好人参托给苏大人。”
　　“区区贱体！竟然惊动成国公！苏某受宠若惊！蒙成国公抬爱，苏某难答谢意，国主好意，在下心领，只是不合礼制，礼品还劳烦楼大人带回去，苏某万不敢收下。”
　　“苏大人说哪里话！蔽主上广交天下豪杰为友，苏大人乃是人中龙凤，蔽主上早就想与先生煮酒下棋，纵聊天下大事，交苏大人这个朋友！况且，苏大人乃是中书令的亲生哥哥，因此才敢托在下带来这份礼物，还请苏大人莫要推辞。”
　　“成国公威名盖世，苏某亦是敬仰，若如此，苏某便从命！托大人向成国公致谢，苏某不胜感激。”
　　“哈哈！可是敢问苏大人，为何身体抱恙啊？”
　　“国事操累，不胜其烦。”
　　“哈哈！大人不必闪烁其辞，贵我两国既然如今已经为盟友，便没有什么好说不开的，苏大人是想说出使北荒回来，便身体抱恙么？恕楼某难信，只怕是燕北公对大人生疑提防所致吧！哈哈！”
　　“楼大人说笑了，蔽主上待苏某有知遇之恩，苏某万死难报万一，忠心事主，何来生疑之说。”
　　“苏大人何必如此，燕北国是什么人物，世人皆知，苏大人如此聪慧绝伦，又岂会不知？英主难寻啊！蔽主上久欲招揽天下英才，求贤若渴，以大人之才，定可一展平生之志，苏氏兄弟若是能聚一堂，岂不人生快事，哈哈”
　　“大人切莫如此说！今日到此，若是来游说，那便害死苏某了，若是不谈国事，苏某欢迎之至，若是非如此，苏某不敢相留。”
　　“苏大人，何惧之有啊！楼某尚不惧怕，苏大人，太过谨慎啦！既如此，楼某不多叨扰，若有天大人想得明白了，便去成国的馆驿便是。楼某便先告辞！”言罢，便转身离去。
　　“不送。”苏渐离抹掉额头上渗出的汗滴，深深出了一口气，“劲伯，楼玄前来，可有事前递信知会？”
　　“不曾。”
　　“国主可曾有书来批示？”
　　“不曾。”
　　“糟糕了！此事若传去与国主知晓，便更加疑我！不合礼制，别国使者私会国家忠臣，莫不如疑我要造反啊！劲伯！你怎么也不问清楚便放他进来呢！如今该是如何是好！”苏渐离刚刚平复的心，一下子又提了上来，捶胸顿足道。
　　话音未落，三个传召武士便走了进来。
　　“国主诏令，宣右相苏渐离入宫，另带苏婕姑娘同往。”
　　“喏。”苏渐离心中一颤。

　　盘天宫。
　　“臣苏渐离，拜见国主。”
　　“右相何必多礼，快起来吧。”
　　“谢主上。”
　　“听说最近右相身体抱恙，可有见好啊？”
　　“蒙主上挂念，好多了。”
　　“听闻成国公专门派了使者去右相府问候了？孤倒是怠慢了右相了。”
　　“臣惶恐之至！楼玄大人的确去过臣的府邸，是臣家弟苏瑞成托付楼大人带来一封家书，书信还在，诚请主上明鉴。”苏渐离额头渗出了汗滴。
　　“哎，右相的家书，孤不看，孤岂会怀疑右相。右相才华纵横，孤有幸任之为相，燕北之幸！先生是人中龙凤，为天下豪杰所仰慕也是理所应当！但莫求有天先生离孤而去，更莫求先生成了孤的敌人，这是大大的危险啊！”
　　“臣忠心事主！忠心燕北！”苏渐离高喊道。
　　“先生忠心，孤很欣慰，但是留不留得住，现在已经由不得孤说了算了。请帝都圣旨。”傅仲卿大手一挥，站在一旁的内监疾步走来。
　　“皇帝旨意，苏渐离接旨。”内监扯高了嗓门。
　　“臣苏渐离，接旨。”
　　“大祁皇帝诏命：苏渐离勤政克俭，才谋善断，乃天下贤才，苏氏世代公卿，忠心事主，为国之栋梁，今召苏渐离回京，出任御史大夫职，十五日内回汴梁到任，特此钦命！”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万岁，万万岁。”苏渐离匍匐在地，三叩首，他的心中有些澎湃，也许此刻，对他来说，离开傅仲卿，是一种心理上的解脱。对于苏渐离这样一个心气高傲的人来说，质疑，诽谤是无论如何不能忍受的。当年决定效忠傅仲卿，完全是被他的雄心壮志所折服，苏渐离太过于想展现自己的才华与抱负，而傅仲卿为他提供了这样的机会，于是一拍即合。只是年轻的苏渐离，却怎么都没去想，当傅仲卿不再需要自己，或者自己的才华与权力威胁到傅仲卿的时候，他将面临什么。
　　好在一切都过去了，帝都来的一纸诏命，便像一场大雨，浇在了他干旱的心头，哪怕他已经懂得，人心难测，帝都的深渊必将比燕北国更险恶。
　　“哎，右相赶紧起来吧！哦，不对不对，如今已经不能叫右相了，帝都御史大夫，恭祝高升，孤王愿苏大人雄鹰展翅！”傅仲卿拱手对苏渐离说道，而在苏渐离听来，这怎么都像是讽刺。
　　“谢国主。”他不多说什么，也觉得多说一个字都不再合适。
　　“只是……”傅仲卿欲言又止。
　　“国主请说。”
　　“凝萱还是大人的学生，不管大人到哪里，不管大人是什么身份，这个也改变不了吧，凝萱不就便要远嫁北荒，她很思念先生。”
　　“在下，现在能去看看郡主么？”
　　“当然！孤王感谢至深。”
　　“国主见外了。”
　　“对了，先生府上，苏婕姑娘，可有一同前来？”
　　“遵国主谕令，在殿外等候。”
　　“能否请苏婕姑娘进殿？”傅仲卿显得十分客气。
　　“国主召见，是她的福气。”
　　“那就请她进来吧。”傅仲卿转过身对一旁的内监说道。

　　“请苏婕入殿觐见！”内监嘶哑而又尖锐的嗓音滑门而出。不一刻阿水便走了进来，她已经跟着苏渐离学会了东朝礼制，慢步轻踱，双手抱拳，放在小腹之前，低头埋首，见到傅仲卿，双膝下拜。
　　“民女苏婕，见过燕北国主。”
　　“苏姑娘不必多礼，请起来说话吧。”
　　“谢国主。”
　　“苏姑娘模样不像是我东朝人？”
　　“嗯，民女生长在北荒，家境寒苦，亲人皆已不在，只能以四处讨饭为生，蒙我家公子不弃，收为婢女，得以常伴左右。”阿水娓娓道来。
　　“照如此说来，苏姑娘是在先生去北荒时候认识的？”
　　“正是。”
　　“苏大人不曾与孤王提起过啊，哈哈，也罢，一个小丫头何足道哉？苏先生素来怜香惜玉。”
　　“不然，我家公子心怀恩德，爱天下子民，常施慈爱以济疾苦，不似有些旁人，嘴说心怀先天，言之凿凿，却是目空一切，民女虽是女流，却随得我家公子长见许多。”
　　“哈哈！好厉害的一张嘴，苏姑娘生长在北荒，自是对北荒风情了解甚熟，如今又习得我东朝礼制，毫无瑕疵，再有一张巧嘴，怪不得凝萱对姑娘是欢喜得不得了，回来常言与诸亲眷，听闻孤王四子傅晏，亦是与姑娘相熟？”
　　“一面之缘而已，燕北四王子，民女不敢高攀，蒙国主抬爱，民女不敢当，郡主纯真可爱，才貌俱佳，民女亦是喜欢。”
　　“甚好！甚好！果真是苏氏一门，人人皆佳。那劳烦先生与苏姑娘去见见小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