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殁》灵者歌

28、二十八

　　夜晚，苏渐离府邸，书房。
　　“公子，郡主哭了呢，她嫁那么远去，都没有哭，一听说公子要离开燕北回汴梁了，就哭了。”
　　“太后答应每年，郡主每年都能回一次燕北，她想我只要在燕北，还总能见到，如今我也不在了，想想就真是再也见不到了，才会哭的吧。”
　　“再也见不到了么？”
　　“我也不知道。”
　　“不会的！一定能见到的！死去的人也许见不到了，但是活着的人，一定能见到的。”阿水显得很坚定，一如她初见苏渐离，诉说她要见到自己死去的阿妈。
　　“阿水，此去帝都，那里有大祭司，你还想去让阿妈活过来么？”
　　“阿水很久都没有这样想了，死去的人，也许真的活不过来了，阿妈在天上过得很好吧，阿水要好好活着，阿妈在哪里都会很高兴的！”阿水已经显得比以前淡然了很多，不再会激动，会怅惘，来东朝这些日子，和苏渐离在一起，她感觉自己越来越是一个情感丰富的女人，“公子，会时常思念自己的亲人吗？”
　　“我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在我小的时候，我和你一样，以前也以为大祭司会让死去的人复生，后来父亲告诉我不能，他跟我说，即便可以活过来，我母亲的魂魄难安，谁都于心不忍，后来我慢慢长大了，才知道，只有让自己好好活着，就是对母亲最大的宽慰。”
　　“原来，公子和阿水一样呢。”
　　“嘘！”苏渐离突然对阿水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他听到了门外极其轻微的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只有片刻，又消失了。阿水惊讶的看着他，眼睛瞪得大大的，用双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其实她也能听到，更知道那声音是什么。
　　苏渐离一把摸下了墙上的紫鸢。
　　半倾，传来一阵敲门声：“公子，我是谢桢。”
　　“哦，进来吧。”苏渐离颤动了一下，绷紧的神经稍稍松了一下，瞬间，他好像想起什么，大叫一声：“等等！”
　　苏渐离一把抓住阿水，朝着书房一侧的窗子猛然一蹬，两个人横抱着，“嘭”的一声巨响，砸窗而出。
　　两人刚刚落地，还没完全站起来，阿水轻盈的两脚点地，一只手撑在地上，而苏渐离则身子半俯，一只脚跪在了地上，两人都抬起头看着，轰然间，书房的顶被掀去了一大半，几个黑衣蒙面，从天而降，然后齐刷刷的落在了他们两人的面前。
　　“还是被你发觉了。”领头的黑衣人一声冷笑。
　　“在这里多久了？”苏渐离冷冷地说。
　　“不长，在你听见门外有脚步的时候，往前再半个时辰，我们才来。”十二个黑衣蒙面，各自手持不同利器，站在苏渐离和阿水的对面。可以想象这十二个人身怀所长，在很短的时间内，就破坏了书房的梁柱的榫头并且安置了机关，他们拉动铜丝后，便掀掉了书房的顶盖。苏渐离和阿水站了起来，仔细打量着对面的十二个人，多数手持软剑，还有扯在手里的指刃。清一色的全身黑色，只有在腰间缠住了一根白色的腰带。
　　“为什么要杀我？”
　　“你的威胁太大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你不要怪我们。”
　　“我不怪你们，因为我想让你们自己感觉后悔。”苏渐离已经从刚才的惊慌中，恢复了平静，他开始擦拭自己手中的紫鸢，向前一小步，把阿水挡在了身后。
　　“后悔？哈哈哈！早就知道苏渐离才冠天下，可惜不学武功，但是为了慎重，我们十二个人，对付掉你一个，总该是绰绰有余，至于那个小姑娘，干掉她只是一碗茶的时间，也好让你不至于寂寞。”
　　阿水躲在苏渐离身后，仔细地看了看前面那几个人，似乎在寻找他们身上是否存在能够被辨认的标记或者破绽，打量了一圈以后，她定下神来。她把双手缩回到了袖子里，紧了一紧，然后冷冷的看着形式的发展。
　　“大人，不必再跟他多说什么了，早点解决，我们便得交差。”杀手中还有女子的声音。
　　“刚才谁叫老娘的名字？！居然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法，毁老娘清誉！找死啊！”杀手背后突然响出一声狂啸，着实让杀手们吃了一惊。待他们回头看时，真正的谢桢正叉腰站在他们后面，而她身边似乎还站着一个人，一时间看不清楚，这个人影在他们面前一晃而过，瞬间站到了苏渐离身边，他们定睛看去，竟是苏劲。
　　“怎么办，麻烦了，这个老的很棘手，那个毛丫头能悄然出现在我们后面，也不见得是弱手。再加个苏渐离，我们快动手吧。”
　　“好！为了万无一失，四个人围住一个，散！冲！……”领头的那个黑衣人没有戴面罩，他回过头去对他的下属做出了指示，可是就在这一瞬间，他的话音还没有落下，头刚刚扭回来一半，只见得一道白光擦过，他的眼前瞬间一片鲜红。眼睛瞪得滚圆滚圆，刚下完指令的嘴还没有完全合上，他的面部充斥着惊讶的神情，紫鸢的锋刃从他的下颚从下往上，划出一道刚硬笔直的线，领头黑衣人的头颅便生生的分成了两半，随后“嘭”的一声闷响，顶上那一半，生生的掉了下来，掉在地上的那一刻，那颗头颅的两只眼睛，还在闪动着，至死他也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最后那个已经是尸体的躯干，重重的摔了下去，溅了一地的血，倒在血泊里。
　　“谁告诉你们苏渐离不学武功的？以后要杀谁，先搞清楚对方底细。”
　　站在后面的黑衣杀手目瞪口呆，看了看倒在地上的人，然后抬头看看苏渐离，他早已经跳回了开始他站立的地方，他一身紫藤白衣，没有因为刚才的刺杀而沾上一滴血，他低头擦拭着出鞘的“紫鸢”，毫不在意对面的神情。
　　阿水站在苏渐离的后面，直直的愣住了，她刚才根本没有看清苏渐离的动作，他腾空而去，抽出紫鸢，劈下头颅，再退回来，几乎是同一时间里发生的，她的额角渗出了冷汗，不过转念之间，便放开了，原以为苏渐离只是文弱书生，她浅浅一笑，这个眼前的公子，还有多少东西，是她不知道的。

　　剩下的十一个黑衣蒙面，鼓起勇气，重新把注意力集中起来，相互对视一眼，再次站出一个领头的人来，“苏渐离赢在出其不意，我等不必惧怕，提起精神，干掉他们。”
　　只是他们都聚精会神的看着前面的时候，谁都忽视了站在这群人后面的那个人，谢桢。她站在最后，从袖管抽出一柄短刃，寒光一露，站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顿感身后一阵冰凉，待他回过头来看时，一柄刃锋从天而落，重重刺穿了他的面颊，从上直下，剑柄没进了眉心，刃尖从后脑勺中刺了出来。力度之大，一击毙命，然后不等黑衣人倒地，谢桢迅速用力拔出短刃，涌出的血，溅到了她的身上，她毫不在意，迅速的左腿脚尖蹬地，右腿踩下他的肩膀，然后在空中一跃，稳稳的落在了苏渐离面前，等那群人回头看去，那具尸体，也已经轰然倒下。
　　“只有十个了！嘿嘿，姑奶奶厉害吧！”谢桢一脸血迹，仰着头，对着苏渐离嘿嘿一笑，然后用袖子大大咧咧的擦拭着那张秀美的面庞。
　　“姑娘，你何必为苏某卷入其中呢。”苏渐离感觉一阵愧疚。
　　“别婆婆妈妈的了！男人！就干脆点！对我负责好了！”谢桢转过身来，面对剩下的十个黑衣人。
　　“包围他们！”新的头领怒喝一声。
　　“劲伯你在左边！姑娘！你守右边！阿水，呆在我后面，不要动！”
　　“公子……”
　　“没事！不用怕！”其实苏渐离对于阿水到底有多大的能力保护自己，并没有太多底细，而且在对方这么长时间的对峙下，她也没有做出任何反应，没有做出威胁到自己的举动，于是索性将她护在身后。
　　他这样的举动彻底让阿水融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