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四）倾盖如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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招降了北疆叛军之后，叶辰夕刻不容缓地率部回到北缰的嘉阳前线，在北靖关前的嘉墨城、汉阳城及其附近地区重新部署防线。
当日叶辰夕刻意带着数十名亲兵硬闯猛虎山，除了震慑叛军外，还想试试北疆叛军的实力，结果却不如人意。于是他决定留在北疆整顿军队，同时震慑天磐国，免得他们老惦记着东越的国土。
留在北疆的第三个月，叶辰夕在军中举办了一场武选，而这场武选的方式，参照了东越的武举，武选的第一名可以得到白银一千两。军中的将士闻讯莫不欢欣鼓舞，个个摩拳擦掌。
到了武选当天，校场里热闹非凡，将士们的情绪空前高涨。初场是马箭，参选者骑马停在箭靶四十步外，侧面开弓，连射九箭，若有四箭中靶便可进级。
叶辰夕身穿战甲，坐在帅台上，看着参选者射箭，唇畔挑起一抹玩味的笑意。嘉阳总兵李曲和北靖关总兵魏兴业坐在他左右两边陪同观赛，遇到出色的士兵便点评一番。
当初场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士兵前来请示叶辰夕，说有一名叫李居岐的男子求见，叶辰夕闻言微怔，疑惑地望向李曲，问道：“李居岐是谁？”
李曲听到李居岐的名字正怔忡，如今听到叶辰夕的问题，立刻回过神来，恭敬地答道：“禀殿下，李居岐是罪臣李湘正之子，他年纪轻轻便随父从军。此人乃将才，在东疆负有盛名，拓林总督麦许冰曾对他赞不绝口，但因是罪臣之子，没人敢用。这几年苍狼族犯边，他一直组织民兵抵抗苍狼族，十分厉害，现在苍狼族都避开他所在的拓林省，跑到别处去抢掠了。”
叶辰夕对李湘正略有耳闻，此人曾是东越名将，死前任拓林省总督，后来被奸臣陷害，以养寇罪名被处斩。因是先皇亲定的罪，所以至今仍无人敢为其平反。
叶辰夕思索片刻，便对前来禀报的士兵说道：“这样的男子，本王也想见见，你让他进来吧！”
少顷，那士兵领着一名身穿青色长袍的男子进来，此人约二十五、六岁，裹头巾，一双浓眉英气迫人，那双眼睛却带着一点难以言喻的邪气，他的五官不像叶幽然和墨以尘那般让人一见惊艳，但却给人一种恰到好处的感觉，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整张脸带着一种恬淡神彩，让人过难忘。
那人向叶辰夕向礼，声音悦耳：“草民李居岐参见殿下。”
叶辰夕挥了挥手让他起来，以审视的目光把他扫了一遍，问道：“你找本王有何事？”
李居岐的眼睑半垂，遮住略带邪气的眼睛，说道：“草民听闻殿下用兵如神，仰慕已久，特来投奔殿下。”
叶辰夕剑眉一挑，心中知晓现在整个东越敢用他的人没几个，然而叶辰夕素爱将才，自然不会弃之不用。他望向李居岐，眉目带笑，说道：“本王可以给你一次机会，现在军中正举行武选，若你能得前五名，本王自会重用。”
李居岐闻言，唇边绽笑，神色傲然，说道：“若不能得第一名，草民就回拓林去，从此隐居避世。”
叶辰夕听他说得如此狂妄，心中并没厌恶之感，反而十分期待，含笑说道：“那就让本王瞧瞧你的本事。”
李居岐再向叶辰夕行了一礼，便迈步走向校场中央，立刻有士兵为他取来弓箭，他接过弓箭，飞身上马，动作干脆俐落，气韵爽拔，全场将士不禁屏息看着他的动作，眼神不肯稍离。
李居岐驰马开弓，从侧面连射九箭，箭箭中靶心，全场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李居岐射完箭，勒住马缰，从容下马，回到叶辰夕身旁：“殿下认为草民的身手如何？”
叶辰夕点头：“身手不错，接下来还有步箭，希望你不会让本王失望。”
李居岐眉宇轻扬，举手投足间带着从容自信，答道：“草民自当尽力。”
说罢，他便退到一旁，等待第二场比试。李居岐并不似一般的武将那般健硕，反而身形瘦削，形似书生，但文雅中又带着几分邪气，给人的感觉十分矛盾。他身上没有华贵的衣饰，但站在炎炎日光下，却如孤松独立，让人无法忽视。
北靖关总兵魏兴业瞟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李居岐，低声向叶辰夕说道：“殿下，他乃罪臣之子，朝中几乎无人敢用，若殿下提拔了他，恐怕在陛下那边无法交待……”
叶辰夕闻言轻笑，说道：“你放心，陛下心如明镜，而且素来爱才，自然不会让明珠蒙尘。”
“可是……”多年来，叶轻霄和叶辰夕争权的传言甚嚣尘上，魏兴业自然信以为真。如今叶轻霄登极，叶辰夕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他认为叶辰夕应该韬光养晦，而不是做这种猜忌讳的事。
叶辰夕却不以为然，俊逸的眉目在阳光下带着几分张扬，声音铿锵有力：“你多心了，陛下连墨以尘都敢用，又怎会不敢用李居岐？现在东越正缺将才，陛下得了李居岐，必定心中欢喜，绝不会怪罪本王。”
魏兴业闻言，虽然心中担忧，却不便再多言，只得沉默。
三人一时之间都沉默下来，直至第一场比试结束。第一场马箭的比试结果是：第一名李居岐。
第二场是步箭，参选者在箭靶八十步外连射九箭，若有一箭中了便能进级，进级者再进行九十步射箭，以此类推，直至剩下最后一人为止。
叶辰夕边喝茶边观看比试，李居岐依然是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出场，他站在距箭靶八十步外开弓，神态轻松，他连发九箭，箭箭中靶心，现场又出现了一阵喝彩声，连正在喝茶的叶辰夕都情不自禁叫了一声好。
李居岐却毫不在意，仿佛在八十步外射中靶心很平常，他放下弓箭退到一旁，以衣袖轻轻拭擦脸上的汗水。
叶辰夕命人给他送去一杯茶，李居岐接过茶杯，向叶辰夕轻轻点头以表谢意，然后一饮而尽。
八十步进级之后，又进行了几次进级，越往后的比试越精彩，叶辰夕连茶也不喝了，全神贯注地观看比试。李居岐每射必中靶心，只要他一出场，便引来全场喝彩声，这名飒爽俊逸的青年一下子便得到了全军将士的认同。
比试进行到二百五十步之后，参选者只剩下五人，但叶辰夕却下令停止步箭比试，临时增加了一场策论，题目是东越国内的军事形势。
李曲听闻此言，眉宇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李居岐一眼。当初叶辰夕定下武选时，考虑到军中大多是不识字的粗人，为了提高将士们的积极性，决定不考策论。他现在临时改变主意，很明显是因为李居岐。
叶辰夕宣布增加策论之后，很快就有人搬来桌椅及文房四宝，最后的五名参选者分别入座，有人抓耳挠腮，有人盯着宣纸发呆，而李居岐却自信满满地提起狼毫，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最后，有两名参选者放弃了策论，只剩下三名交了卷。叶辰夕匆匆看完另外两名参选者的试卷，只觉得强差人意，最后他拿起李居岐的试卷，细读之下心里暗惊，里面指出了许多目前东越的军事弊端，比如东越从开国之初为了防止武将叛变，便订下了以文治国、以文制武的国策，东越武将的地位很低，以武将带兵，但却用文官练兵；以武将临阵，却又用文官监军掣肘，战略决策也掌握在朝廷兵部。每遇战事，前线将士受制太多，举步维艰，往往错失良机，导致战败。
这些弊端并非没人看出来，但因为是太祖定下的国策，所以数百年来都没人敢尝试更改，一直沿用至今。
当年叶轻霄看出裕王有谋反之势，主动选了安定就藩，最主要的原因便是边将没有绝对决策权，而朝廷远在千里，消息一来一回，恐怕延误战机。裕王英勇善战，若不能迅速止其势，战火便会蔓延至各地。一旦战事拖久了，双方皆伤亡惨重，虎视眈眈的强邻便有可趁之机。
只有叶轻霄或叶辰夕出战，才能避免此情况出现。
李居岐词锋犀利，句句金玉，让人叹为观止。叶辰夕读罢，把试卷递到李曲面前，说道：“你也读一读他的答卷。”
李曲接过答卷，和魏兴业一起低头阅读，边读边感叹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
叶辰夕来到校场中央，朗声宣布：“此次武选的第一名是李居岐。”
校场里顿时呼声如雷，许多将士来向李居岐道贺，李居岐站在人群中央接受祝贺，神采奕奕。少顷，他离开人群，来到叶辰夕面前，问道：“草民已实践了承诺，取得第一名，殿下可会实践承诺？”
叶辰夕闻言挑眉，笑道：“本王一诺千金，自然说到做到，你先跟随在本王身边，待本王回京之后禀明陛下，便让你进五军都督府。”
当李居岐听到“陛下”二字时，眼眸里闪过一抹极复杂的情绪，双拳悄悄紧握。
此时日已近暮，叶辰夕拍了拍李居岐的肩膀，那笑容里带着几分桀骜，却没有一丝违和感，仿佛他本该立于天下的顶端，傲视苍生。李居岐一生自负，能让他欣赏的人极少，但自见到叶辰夕的那一刻，他便有种仰望着叶辰夕的感觉。
“时候不早了，你和本王一同用膳吧，本王想谈谈你答卷里的内容。”
李居岐只觉得被拍的地方有种无法言喻的灼热感，他以略带邪气的眼睛看了叶辰夕一眼，笑道：“恭敬不如从命。”
夕阳下，两人的身影被霞光拉出两道长长的影子，奇异地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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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辰夕发现李居岐不但擅兵法，还是个绝世高手，初识那日他们促膝长谈，叶辰夕听了李居岐的经历，只觉得匪夷所思。
李居岐曾拜高人为师，自幼武艺不凡。自李湘正被斩之后，他便开始游历天下，每到一个地方，便到著名的武学门派去挑战，有时候甚至以一敌众，少有败绩。后来苍狼族屡屡犯边，东疆民不聊生，李居岐毅然回到拓林省，求见了拓林省总督麦许冰，希望谋得一官半职，保家卫国。麦许冰和他深谈之后，对他十分欣赏，但因他是罪臣之子，麦许冰不敢用。
李居岐后来又去慈庆省求见了慈庆省的总督卢石年，卢石年同样对他盛赞，但仍然不敢用。
李居岐无奈之下只得组织民兵抵抗苍狼族，他的军队虽然只有数千人，却十分悍勇，每遇苍狼族，必挫狂锋，让苍狼族苦不堪言。后来苍狼族进东疆抢掠，全都绕开李居岐部，若不幸遇上便迅速东遁，不敢与之交战。
谈得正欢，叶辰夕一时兴起，提出与李居岐切磋武艺，李居岐亦有此意，两人便来到院庭，动如风雨地打了起来，只见月下一双人影时而交缠时而分开，剑光如梨花影动，刀剑铮鸣响切月夜。
打了小半个时辰，叶辰夕甘败下风，两人早已露痕满衫，但却十分畅快。那时候，叶辰夕才知何谓倾盖如故。
后来叶辰夕和李居岐巡遍北疆，又针对北疆的防线讨论了一番，然后重整了部分防线。他们有一次在边界与天磐国的小股士兵不期而遇，他们以二人之力连杀敌方数十人，然后张扬地鸣角而去。
此事传入京城，成为叶辰夕和李居岐的又一传奇。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四）倾盖如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