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前/三杰〗救赎》千道kime

14、16

　　（十六）

　　人在痛到承受不住的时候会昏迷过去，以此可以保护自己。
　　刘新杰已经痛了太久，体力严重超支。之所以迟迟不肯昏迷，是因为他明白一旦昏迷，等待着他的就是被抓获，是审讯，是逼供，是许许多多敌人的残忍仇视和曾经看起来是朋友兄弟的人的失望痛心，是有可能意味着更多同志的暴露，是明确表示了更多因他而死的人鲜血的白流……
　　刘新杰原本是个惯于懒散的人，却不得不在剧痛中愈发挺拔得似一杆枪。他在大雨磅礴里逃了几十公里，带着枪伤艰难潜伏了超过两个小时。在他觉得就算敌人下一秒冲进来拿枪指着他额头这一秒他也有可能再也支撑不住彻底昏厥的时候，丁三带着那种惯常看他的眼神一步步追踪着他痕迹走进来。丁三说了话，丁三杀了人，丁三站在货柜下面仰望着他，他居然觉得真这么放了心，或者说彻底随对方去了，他几乎是一头栽倒下去。

　　一场突如其来盛大的混战给了丁三机会。
　　丁三背负着刘新杰，背上的人就一个男人的重量来说实在是太轻了。丁三感受着血从刘新杰身上流下慢慢渗透进他后背里——刘新杰跃下来不如说跌下来的动作再次扯开了他自己粗略包扎过的伤口。丁三有着不熟悉的心慌，这心慌害得他心率加快大脑有瞬间空白连呼吸也遗忘了。他待放下刘新杰再次紧缚住对方伤口，仓库大门混乱的脚步声响起，目前这种状况再也不能停留……
　　丁三嚅动着嘴唇对着那个已经听不到声响的男人温柔说：
　　“我带你离开。”

　　仓库建在近郊一家废弃工厂的旁边，地面大大小小的坑洼里积满了冲刷过天幕又冲洗过大地的雨水。
　　丁三带着刘新杰爬窗离开，这一刻保护背后那个人就是他所有行动的唯一目的。
　　郊外雨后的空气充斥鼻尖，和着身后仓库里两军交火的激烈枪声，浓郁又黏腻。

　　***

　　如果可以，他多想就让刘新杰这么昏迷下去，以躲过身上超过负荷的疼痛。可是不能，有些痛认定了一条道走下去，就必定要承受。

　　丁三再次抚摸过刘新杰昏睡中仍紧拧的眉目，轻拍他脸颊：
　　“醒一醒。”
　　动作很轻，声音也是。可刘新杰即刻便被惊动般惊醒了。
　　丁三立时对着他：
　　“是我。”
　　刘新杰望着他近在眼前的脸开始恢复仍旧散乱的神志，他想起了昏倒前倒在了丁三怀里。环视收容他们的小房间一周，刘新杰问，他声音带有毫不隐藏的虚弱：
　　“这是哪里？安全吗？”
　　丁三选择的地方，就算是慌不择路，也该是暂时安全的。
　　丁三说：
　　“安全。我被李博涵追杀时就躲在这里。”他扶着刘新杰靠床坐起，“你左肩里的子弹必须得取出了，我怕你睡梦中咬伤自己，只有叫醒你。”
　　刘新杰点头表示明白，他没再说多余的话，精力全准备留余下的痛苦对抗了。

　　丁三早在这里藏了急救箱以备不时之需，此时派上用场，却是在这个对他有特别意义的人身上。
　　抽出一根烟点上，丁三将它送到刘新杰嘴边，刘新杰张嘴差点连他手也一齐咬住了。
　　吞云吐雾间，丁三拿刀的手很稳，只在划入肉间的前一秒不可克制抖了抖，后来整个血肉相接的过程，他比自己所能想象到的还要沉稳，几近铁石心肠。
　　而刘新杰从头至尾未出一声，早已吸完的烟蒂在嘴里咬碎了，染脏了整个唇齿，他一直强硬地展平整个肩背部，任由疼痛侵袭的汗湿的侧脸看起来更加铁石心肠。

　　丁三在最后替刘新杰缠绕上消毒纱布，横缠侧缠，轻而易举用完了整卷。
　　终于虚脱般跌坐刘新杰旁边，丁三脸色冷似修罗，只有满背浸湿的汗水泄露了主人的心慌。

　　刘新杰不肯睡去，他仍在思考，甚至是拉着丁三一起走至了悬崖的现在，下一步该怎么办？
　　他大口大口吸着香烟，像在吸入所有能给他精力的虚幻的生命和生气。他整个人陷入云雾里，缥缈得似乎随时可以随烟飘散。
　　丁三盯着他的双眼几乎滴血，为什么总有人对着显而易见的痛苦迎面而上？
　　丁三一把抢过刘新杰嘴里的烟大口咬吸，火光在黑夜里奋不顾身焚烧，他发狠一把扔掉烟头，转过身扑向另外一双唇，那双唇正空着，被他严丝合缝吸附上。
　　刘新杰想推，但还是停了一下，这一下让对方的舌头强势探入纠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