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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五) ...

  •   吴哲觉得最近的自己实在是有那么一点磨叽。他一个大男人捂着一套快要发臭的T恤和牛仔裤,正在认真仔细的思考到底要不要把它们搓了。
      用水来洗衣服是很可耻的,但吴哲知道袁朗有办法。袁朗虽然看起来粗糙,可不会像他现在这样,气味那么不好闻。想来也是,他和“成才”告别之后,独自一人被迫深入这片未知的土地,在狂沙和各种诡异天气之间不断仓皇逃命,他不知道将会面对的是什么,甚至也做好过不明不白丧命的准备,衣着问题根本不在该考虑的范围之内。

      因为T恤是短袖,吴哲便尽量不在太阳最烈的时候出门。之前四天的旅程曾让他的手臂和脖子形成了严重的晒伤,他虽然并不白皙,但遍布横陈着嫩红色伤口的身体,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莽撞闯入沙漠的迷途羔羊。后来晒伤逐渐愈合,他拥有了一对比原先粗糙得多的手臂。他有一种浓重的不归属感,这会让他十分想要回家。
      现在来阐述回家的涵义,是过于沉重的。

      袁朗不会常常和他呆在一起。他们常常有简短的对话,吴哲轻易地推测出袁朗在这里待了很多年。
      失去了集合哨,日夜时长又总是不固定,吴哲的生物钟是紊乱的。但无论天是黑还是白,袁朗似乎都能准时的起床出门。轻微的声响一度曾能引起吴哲的注意并引起失眠,后来吴哲连这个都习惯了,翻个身就能继续沉沉入睡。

      袁朗的一天行程大概是,早晨起来照顾房子外面一小圈干瘪得不成样子的仙人掌,出门消失一段时间。快要到太阳最大的时候踱步回来,叫醒吴哲并且给他做饭。下午他总会端坐在门口翻一翻书,那些书目吴哲大多都看过。夜晚的沙漠很危险,袁朗也很少出去,他有时候甚至比吴哲还要早睡,在黑暗里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上面是不规则的胡渣。
      很无趣。
      吴哲觉得很无趣。所以他的睡眠时间渐渐延长,这并不是个好现象。他不习惯沙漠的生活,但身体上总有那么一部分会让他产生错觉,好似他其实很适合呆在这里。比如,即使一整天听不到任何声音包括风声,他也不会觉得自己正在逐渐疯狂。或许袁朗是个刺激,吴哲自我分析着。
      于是那天中午,吴哲便把自己的分析和袁朗说了。
      袁朗那时候正在切牛肉,他听到吴哲有条有据高谈阔论着著名的小白屋实验,以及随后欢脱着蹦出来的那句“所以啊袁朗,我可真不能没有你”,忍不住勾起嘴笑了。
      “吴哲啊,你这是无聊了吧。”袁朗转过身,看着青年晶亮的眼睛,对方打着哈欠又睡了一天,脸颊嘴角都还有睡痕,不由心下一动,脱口而出,“不如我明天带你去搞点好玩的。”
      吴哲立马狗腿而上,击掌为盟。
      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袁朗果然爬过来叫吴哲起床。他们在一起睡过几个晚上,吴哲后来实在害怕自己熏到人,主动要求启动“还袁朗美梦”计划。结果吴哲什么忙也没帮上,倒是袁朗利落的拆了几条椅子和木柴,当晚就有了新床。
      两张床并在一起,中间有大约两米的距离,吴哲说医院ICU的床就这距离,绝对保证安全舒适又节省空间。袁朗不置可否,他已渐渐习惯吴哲的跑火车,天知道这次说的是不是真的。

      大早上被袁朗粗糙的手掌拍在脸颊上,吴哲迷迷瞪瞪的起来,光着膀子摸了半天没摸到衣服。袁朗刚想扔给他,一摸到这衣服就觉得触感不对。
      “哎,你还穿得上啊,”袁朗啧了一声,“这都硬了。”
      “啊?”吴哲懵了一会儿,脸马上火烧火燎的红了,“我……我这不是珍惜水资源么……”
      “城里来的孩子离了爹妈就不行了吧,这衣服啊,脏了就得洗,”袁朗把衣服没收,并伸手,“裤子呢,一并拿来吧,我给你洗了。”
      “啊?”吴哲还没反应过来呢,裤子已经被自己脱出去了。他没穿裤衩儿,立马变成了个赤条儿裹在被子里。这下他吓醒了,看着袁朗收了衣服去开门,外面蓝兮兮怪亮的,嗷呜惨叫一声——他可没想过要裸奔!
      “叫叫叫,叫什么呢,”袁朗叼着烟又走了进来,顺手扔给他一套衣服,“穿上,赶紧的,出发了啊。”
      吴哲便没多想,捡宝贝似地立刻套好。

      袁哲带他去了屋后的一片沙石地。吴哲头几天还有到处逛过,几天闷头睡没出来,就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了。他有想过袁朗在这呆了那么久,该如何排解寂寞,现在再看,大概是这永远不会重复的风景给了长期伫留写上了可能。

      袁朗变戏法似地掏出一把不起眼的长条小草,吴哲回忆了半天,想起它们曾经长在屋子门口。
      “这些草可以吃吗?”吴哲的发言极度没有建设性。
      “有的可以,有的不行。”袁朗介绍,“这种边上有锯齿的不行,另外一种叶子稍微圆点的可以。” 说完掏出了另一种草,吴哲立刻接过来,很没有怀疑精神的立马扔进嘴里。
      袁朗瞥了一眼,没有创意的吐槽:“吃货。”
      味道辛辣,但是清爽。吴哲嚼着嚼着觉得自己沉睡了好几天的神经开始跃动了。他跟着袁朗,看他学他用一小撮干草在一根圆木上钻木取火。
      “伊达尔教的,当地人人都会。”袁朗不经意的说。
      而后是架起火堆,开始烤一只珍贵的兔子。袁朗的手艺极好,吴哲一边在边上煽风点火咳嗽连连,一面理解了为什么一定要赶早出发。

      黎明的沙漠有一种充满希望的美感,如墨的天能在下一秒瞬间变得极亮,而在这之前你便能享受几时不会太冷又不会太热的舒适气温。
      吴哲还看袁朗把另一种草扔在一副石臼里——在这之前吴哲根本没有注意过这个像乱石的东西,现在才发现它许多被人工凿刻的痕迹。
      他瞟了一眼袁朗的手,那是一双很普通的手臂,有坚硬的线条,微微泛起青筋。
      用石头压碎磨出褐绿色的汁水——袁朗把吴哲“已经硬了”的衣服扔了下去,开始用手搓。
      吴哲在旁边一面吃烤肉,一面有些不好意思。
      这,又是让人供吃,又是让人备穿的,这一个袁朗都快成自己亲爹了。
      队长啊,论起无所不能,他还真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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