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空间》露浓

12、一将成功七万骨枯

　　“嘉？！”郭嘉挑了挑眉毛，显得十分惊讶，甚至还有一丝愠怒。但怒意很快别过去了，然后他笑着说，“今后若是长文再指摘我不治行检，我定要答他一句跟主公学的！我便是再不治行检，却也不敢这般当着长文的面管他叫群。虽说，那小鬼，”说到这里，郭嘉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仿佛想起了什么美好旧事一般悠悠叹道，“当初年少时未曾唤过几声‘群’，倒真是可惜了。那一本正经的小道学！”

　　曹操望着面前这年轻的华尔街翘楚，只觉得困惑极了。“嘉，你到底在说什么？”他按住额头，“这是什么地方，发生了些什么事？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郭嘉更是惊讶了，半晌都没说话。他的笑容一点点消失，到最后他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来。“主公，”他沉声说道，“如今虽胜了官渡，但尚未到松懈的时候！且莫说追击袁氏残军诸事，便是眼前，军中粮草渐空，只够维持我等一万五千余大军二十日，而昨夜却得七万余降军——此事主公必须尽早定夺。主公！”

　　曹操苦笑着喃喃营道，“嘉，我头疼得厉害；奉孝，不，嘉……”就这几个字，他的声音已是哑了。定夺？他现在脑子里面一团浆糊，甚至连这位年轻的得意住手的名字都记不清了。他还能拿主意？开什么玩笑！

　　曹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尽量平和地说，“我现在脑子里面一片混乱，真不是能做决定的状态。有什么事，嘉，你放手处理就是。你应该知道我全权信任你。”说着，他又是伸手按揉太阳穴。

　　郭嘉的神色又是缓和了，却不知为何他的眼睛中似乎有一分叹息，还有两分决绝。郭嘉伸手扶着曹操到中军帐里坐下了，然后温和地握住他的手，说，“主公恕郭嘉愚钝，到现在才听明白你的意思。既如此，主公且先歇息，战俘一事我自会处理。我自会告诉公达还有军中诸将主公不适，暂不出面。”他顿了一顿，然后不禁蹙起眉头，轻声说道，“不过主公，我在军中权职尚且不足；这件事只怕必得牵连到公达兄。不过主公放心。”说着，郭嘉站起身来，径自一礼，便想离开。

　　曹操突然拉住郭嘉的手，目光炯炯地看向他。“郭奉孝，你到底要干什么？”曹操沉声问道，“你方才说七万降军——七万战俘！你欲如何？”

　　郭嘉眨了眨眼睛，答，“自然是杀。”

　　“你说什么？！”曹操一把握住郭嘉的肩膀，“嘉，嘉！你疯了？那是七万人，七万条性命！你以为你是上帝？七万个活生生的人说杀就杀，你想上军事法庭是不？！”

　　郭嘉又是眨了眨眼，似乎没完全听懂曹操所说的话。但他仍是坦然应道，“是啊，杀降不祥，而如今却是不得不为。主公，若留下这些战俘，粮草只能支持三四日。这几日中我军没有一粒米一颗粟可以补充。当粮尽之时，兵变亦不远矣，接下来便是全盘倾覆。”他顿了一顿，轻声说道，“主公既然头疼不适，当在帐中安心休养；军事自可交予我等，而之后战俘如何，主公怕是也不清楚，是否？待扫尽袁军，安定北方后，主公自可取我首级以谢天下。只是此事确实重大，我一人怕是担不尽，不免要连累公达兄些许。”

　　突然之间曹操只觉得出离得愤怒。一声低沉的怒吼在他的喉咙里打了个转，微弱却带着十足威胁，仿佛远处地平线上的雷电。他像笼子里的困兽一般来来回回地踱步，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真没有办法了？”他一边踱步，一边喃喃自语道，“一点粮草也没有？真再没有办法？七万人！袁本初如何就有这许多兵！”

　　突然中军帐外有士兵报道，“曹丞相，监粮官求见。”

　　曹操又是一愣，郭嘉却忙是说道，“请他进来。”

　　门帘掀开了，只见刘备缓缓步入军帐中。他看了看曹操，又看了看郭嘉，有些别扭地鞠了一躬，然后却是对郭嘉说道，“郭先生，方才外面有人正寻你。”

　　郭嘉点了点头，又扫了一眼曹操，但见他只是愣愣地望着刘备，也不再多言，这便径自告辞。待郭嘉离去，刘备便道，“曹先生，你的分析师说得一点不错。我已经把粮草账册核对了好几遍，若是要养着七万余战俘，最多不过撑上五日。”

　　曹操突然冷笑一声，怒道，“岂不是正中你下怀？刘玄德，你……”

　　他话未说完，突然就看见一只怀表在他眼前摇动；滴滴答答，秒针正在逆时针方向转动。

　　“曹先生，你在做梦，”刘备平和地说道。

　　曹操呼了一口气。他揉了揉眼睛，然后逼着自己强作轻松地一笑，说，“这就是你的梦境治疗么？逼着病人面对生死一线的选择，这或许能让人探索一些平日里不会去想的事情，但你就不怕这种刺激反而加剧客户的病情？”

　　刘备缓缓摇头，半晌才说，“到了第二层梦境中我能掌控的就很少了。我只是告诉自己的潜意识第二层梦境应该也是古战场而已，但是其余的细节，这七万战俘还有只够几日的粮草，这些绝非我事先设定的。还有，曹先生吗，我们在这第二层梦境中至少还要滞留六天。若是我们在这六天中因为你军中兵变而死去的话，我们将会落入完全无法预知、无法控制的第三层梦境。在那里也许我们要呆上数月甚至一两年才能醒来。”

　　曹操看了刘备很久，最后问道，“你是想说我应该听嘉的，杀了那七万人？七万人！”

　　“你潜意识创造出的七万人，和真正的生命没有任何关系，”刘备提醒他道，“曹先生，作为一个医生，我无法容忍你为了并非真正存在的生命而使你自己的生命陷入危险。”

　　曹操长叹一声，喃喃说道，“你说的不错，可是不知怎的，我觉得你不该说这种话。谁都可以说这种话，唯独你，不应该。”

　　两人都是安静下来，中军帐中仿佛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见。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备突然说，“曹先生，我给你讲个故事如何？”

　　“哦？”曹操奇怪地看着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个故事发生在和眼下差不多的一个古战场上，”刘备说，“一位和你身份也差不多的将军刚刚打了一场大胜仗。他利用暴雨山洪，将前来支援孤城的敌军围在了一片汪洋大海之中，生生将野战变成了水战。此次大胜至吓得敌国差一点便要迁都，但也让将军的大营中突然多出来三万战俘——三万要吃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