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梦空间》露浓

13、你后悔了么？

　　“也就是说这位将军也面临着我们眼前的难题？”

　　“正是如此，”刘备接着说道，“将军本就粮草紧张，再多了三万战俘便更是困难。但将军还未攻下前方的城池，他还不愿放弃；至于斩杀这三万战俘，这根本不在他的考虑范畴之内。于是他权衡再三，决定强取盟友屯在战场不远处一座小城中的粮草。”

　　“取盟友粮？”

　　“你觉得如何，曹先生？”

　　“那要看是什么样的盟友，”曹操一笑，表情沉淀为自信和锋利；那个驰骋华尔街的商业奇才在一瞬间就回来了，“用曹氏基金举个例子：如果是塞奇控股，我若是套他们一笔，第二天威廉便会来问我钱是不是够了，需不需要再挪一点；但如果我套的是高盛还被发现了，他们会在最短时间内用资本压死我，尽管理论上来说曹氏基金和高盛有着长久而密切的合作关系——所以，在与高盛的合作上我绝对不会多拿他们一分钱，无论什么情况。”

　　“便是如此，”刘备点头说，“这位将军的盟友大约在你看来应该是高盛一般的盟友，虽有盟约誓言，但其实两家一直在争执一个军事要地，关系不断恶化，甚至曾实打实地打过一仗。不过这盟友没有高盛那么强大，这位将军或许以为盟友不敢倒戈。但无论如何，他终究选择了冒犯本就不算牢固的盟友，取粮保证三万战俘的吃饭。”

　　“然后呢？”曹操目不转睛地看着刘备，“他的盟友当真倒戈了？”

　　“正是。虽说盟友本就有背盟的意向，但终究是因为粮草被截，对方才找到了出兵的借口。他们无声无息地夺取了将军后方空虚的城池，断了将军的退路。将军前后都是敌军，终于一败涂地，被曾经的盟友擒住，送上了断头台。”刘备的声音突然开始发抖。他从来都是镇静如斯，便是弟弟命垂一线也能沉住气，而这梦境中就更没有什么事，无论多么诡异恐怖，能让他失色。可是这一刻他整个人都微微颤抖。他说，“将军死后，国力已是损伤大半，而他的君主愤怒之余不惜倾一国之力为他报仇，却是大败而归，最后也死在了那场战役之后。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如果当初将军没有夺盟友粮，或许盟友不定便能决心背后偷袭；如果他能直接斩杀这三万战俘，或许能震慑敌军，早早夺下面前的城池，也不会被盟友占了便宜。或许……”刘备顿了顿，最后摇头说，“很可惜，没有或许了；一切都已过去。”

　　曹操沉默而惊讶地看着面前的刘医生，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突然冒出来一句，“你后悔了？”

　　“我？后悔？”也不知过了多久，刘备突然笑了，说，“如何与我有关？给你讲个故事而已。”

　　“那么谁应该后悔？”曹操盯着他，追问道，“你这故事说的是谁？”

　　“我忘了。”

　　“忘了？刘医生这个谎言未免太拙劣，当真不符合心理医生的职业水准。”

　　“你错了，心理医生正是永远不会骗你的人，”刘备正色道，“我没有骗你，我是真忘了。我方才突然想起历史书上有过这样一个故事，但是我并不记得主人翁的名字，要不然我何必说什么‘将军’、‘盟友’，自然应该是直接说人名。”刘备看上去很严肃，仿佛刚才心情激荡浑身颤抖的人根本不是他一般。

　　曹操看了他许久，突然往前走了几步，猛地掀开中军帐的门帘，高声喝道，“嘉，奉孝！”喊了两声他又对守在外面的卫兵说，“去把郭祭酒请来，快。”

　　不过片刻郭嘉便到了，身边还跟着一人。到如今便是一向没得正经的郭嘉也是神色严肃，带着几分期盼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而边上那人确实一直低着头看地。“嘉，我听你的，”曹操沉声说道，“那七万战俘，动手杀吧，我们也没有别的选择。不过，嘉，这是我曹操的决定；我不会让你给我背黑锅，更不会取你的首级以谢天下。你敢这么想这么做，我肯定跟你没完。”

　　郭嘉的眼睛亮得仿佛像晨星。他深深鞠了一躬，说道，“郭嘉领命。主公，你放心。”

　　而郭嘉身边那人却猛地抬起头来。曹操这才看见那古色古香的冠帽下竟然是一张棱角太过鲜明的脸；金色头发，碧绿眼睛，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曹操不由自主地吞了口口水，很没有底气地说了一句，“威廉，你能理解，对不对，威廉？”其实他不知道自己为何这般没有底气。理论是来讲，平时真会批评他的是爱德华塞奇，而威廉一向安静内敛，很少说他什么。

　　那人只是看着他，却对一旁的郭嘉说，“奉孝，可否请你先去？我有几句话欲说与主公听。”

　　“公达兄，你……”郭嘉担忧地看着他。

　　“嘉，你就先去吧；我和威廉说说，”曹操忙吩咐道。他对塞奇家两兄弟一向非常尊敬；他们若有话说，他无论何时何地都会爬起来乖乖坐下听。

　　郭嘉又是鞠躬，然后退出帐去；边上刘备似乎犹豫了片刻，但却是跟着郭嘉出去。但二人消失在门帘后，威廉又是一礼，然后上前两步。他凑到曹操身边，轻声说道，“丞相，虽道眼下却是粮草困难，也不需将这七万战俘全部杀尽，不如……”

　　威廉话没说完，曹操突然觉得腹部一凉，然后一阵火烧火燎地剧痛猛地撞在他的胸腹间。他低下头去，就看见自己的腹部左侧插着一把剑，剑柄正握在威廉的手中。曹操猛吸了一口气，然后无法抑制地开始咳嗽。他觉得世界在旋转，眼前的景象一点一点变黑，呼吸也越来越慢。尽管如此，他的满腔震惊和愤怒终究是让他开口喊了出来。“威廉，混账，你疯了！”

　　威廉左手摘下眼镜，冷笑道，“曹贼，你看我是谁？”

　　仍然是金色的头发，绿色的眼睛，但脸上的线条却变了，似乎变得更加柔和中性，更是无可挑剔的完美黄金比例。曹操又是倒抽一口凉气。“爱，爱德华？不，不对，你不是……”不是爱德华，绝对不是；一张脸虽然很像，但是面前这双碧绿眼睛中的光彩却更激烈，更尖锐，几乎有些疯狂。

　　“我自不是我兄长，”面前那人冷冷说道，“我那心心念念霍子孟，却寻得个王莽的兄长！我那不经意间便助白起成就千古骂名的兄长！”

　　“难道袁本初就是霍子孟了？！”曹操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力气，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寻来的台词，但是这一刻他脑子里一片混乱，什么想法也没有，只是歇斯底里地吼道，“荀友若你这冥顽不灵，无君无父的混账！便是文若亲来求情我也定要将你五马分尸！”

　　这一句吼完他眼前的世界便彻底暗了下来，然后便什么也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