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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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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曲锵的长枪被胡乱仍在一旁,他抱着自己的右臂倒在地上,右腿抽搐,顾成海刚才想把他强掰过来,却不防被疼的几欲疯狂的曲锵将手咬在嘴里,顾成海用这种极其扭曲的姿势把嘴搭到曲锵的伤口上一口一口吸着毒血,一条竹叶青被打断,头身从七寸处分家,是被顾成海一拳打断。
宋澄过去想帮忙,这两个人都快扭成天津大麻花了,她想帮顾成海把手拿出来,顾成海摇头,因为方才曲锵几乎把嘴咬烂。一苦询问发生什么,宋澄向他说了,他道:“宋施主,你能将那半条残蛇,和这个地方不同方位的树叶拿来让贫僧闻闻吗?”宋澄依言,一苦轻轻闻了闻,仔细辨认一番道:“施主,请你现在朝东南方向,步行大约二十步,然后转向东北,再步行十步。”宋澄不疑有他,依言慢行,仔细着自己的步子。
“施主可看见……”
“一苦大师,是苦白蹄。”宋澄扶着那棵老松,笑道。
“施主再向松树底下瞧。”
宋澄蹲下去,拨开松树的下土壤,老松的味道还有些土的腥味。
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事情就是怎么巧,要说一苦真是个神僧也行,当宋澄捧着那如幼儿莹润的参娃儿,转身走到纠结成麻花的二人旁,顾成海大口喘气,他吸出来的血已经变红,宋澄把苦白蹄嚼烂敷在曲锵的伤口上,然后把曲锵下巴轻轻一卸,把人参嚼烂了给他喂下去,她做这些事的时候没有停顿,顾成海认为自己应该略微有些吃惊。曲锵渐渐平复了,神智有些回复,但是过度疲累让他不是昏过去而是睡了过去。人参被宋澄咬得七七八八不成样子,宋澄转身把它埋回了原处。
天忽然飘飘洒洒就扬起了雪花,落地寂静,再过上一会儿估计就得白茫茫一片真干净了,在这个地方呆上一个晚上,他们四个人估计就真得干净了。
“宋澄,这样不行,得找个山洞,大师您能闻出来吗?”顾成海喘着气,捧着血丝呼啦的手,加了句,“这个老小子,真是狼狗转世,不知道有没有大师这样的好鼻子。”
宋澄道:“你们先等着,我四处看看。”说罢转身要走,却发现一苦在一旁冻的发抖,他只穿了一件单衣,白天还好,晚上加上下雪,就抗不住了。宋澄将外袍解了,披在他身上,然后钻到丛林里不见。顾成海笑:“这个宋澄,老子从前真瞧错了她。”
一苦眼不能视,却从他这句话听出宋澄方才的举动,不禁有些尴尬。顾长海瞧出他的窘迫,道:“大师乃方外之人,这宋澄做事,凭自己喜欢,大师若是推辞,不是矫情几分?再说宋澄内力颇好,在山林子里钻上几下也能暖和,冻坏了我们神鼻子,可就不好了。”
“这……呵……”
“一苦大师,我们这样坐着确实很冷,聊聊吧,您这个找草药的本事当真无双,我对教您这些本事的师父,老实说,颇有几分好奇啊。”
一苦笑道:“家师的身世贫僧也不知晓,贫僧是在最苦闷的时候遇到家师。家师最喜茶,也喜爱种花抚琴,常在梅树下给贫僧讲禅,师父修禅无界,只要是解答心中困惑,大乘小乘皆有修习。”
“如此雅僧,不知我这俗人有没有机会见到。”
“师父十分和善,不过贫僧也多年未见了,不过贫僧知道,师父就在这山中的某个地方。”
“就是说我们这次若是有缘,真能一见?”
“顾施主如此,倒勾起贫僧几分想念,不知师父这些年可好,那庙毁了之后,师父……”
“庙?”
一苦道:“顾施主应该知道,二十年前江湖上曾有个锁恶寺。”
“什么?锁恶寺?难道大师的师父……”
“顾成海,带上曲锵,和我走。”宋澄忽然从后面冒出来,自顾自把鞭子的一头在一苦身上绑好,把他的手拉过来,先在前面带路。
顾成海还震惊于一则江湖秘闻,看宋澄已经快走远了,只得连忙背了曲锵,跟过去。
这个山洞不大,却很深,周围被树丛掩住,十分隐秘,不知道这宋澄是怎么找到的。山洞里听外面落雪,偶有小兽跑过,悉悉索索,此后一夜无话。
“妖女!”一声暴喝把顾成海炸了起来,就看见曲锵手提红缨枪指着宋澄。
“曲锵,你做什么?”顾成海喊道。
一苦和尚也听到吵闹声爬了起来,苦于不能视物,只能靠微弱的光线,跌跌撞撞。曲锵果然是武夫的底子,那人参也确实有奇效,此时长枪一震,英雄气概。他喝道:“想不到我竟与你这女魔头共处一室,当真污了我一世英名!”顾成海听这话哭笑不得,但曲锵在江湖上的名声还真就是个标枪一样的石头,油盐不进。再观宋澄,一只手捻着草枝,随意坐着,瞧着洞外落雪无声。顾成海过去拨开长枪,笑道:“曲兄弟莫气,莫气,这其中原委,我与你慢慢讲。”
曲锵一看是顾成海,面上露了喜色,顾成海昨夜本来粘着一苦要说话,所以睡在里面,曲锵清晨起来,大惊大怒下竟没发现。“顾成海,顾大侠!你怎么在这儿?我……我昨日寻着记号入山,然后好似有什么人冲了出来,后来我……对了,有一条蛇咬了我,然后我就不记得了,我怎么会在这儿?”
“那就是了,我们昨夜在离曲兄不远处,听到有人惨叫,我听那声音像你,过去查看,果真是。后来多亏了一苦大师和宋澄寻到了解毒的草药,原本宋澄进山就是为了寻山参,后来那参也用在了曲兄身上,果然是山神护佑啊,我们这才能帮曲兄和那阎王老子打上一架。”顾成海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咂舌,最后一副幸甚至哉的模样,全然不顾曲锵在旁边脸是青一阵红一阵。
要说这曲锵还真是个憨直汉子,说一是一,绝对不二,他略略想过,沉声对顾成海说:“顾兄,请你站过去。”然后顾成海宋澄一苦三人便在他对面。曲锵将枪放好,沉膝跪倒:“我信顾成海,好,曲锵谢过你三人救命之恩。”说罢,咚咚咚仨响头,那叫一个地动山摇,把三人有些摇傻了。三人躲闪不及,正不知如何是好,曲锵又站了起来,单手提枪道:“但是,宋澄,你犯下的恶事依旧是恶事,我还是不能放过你,否则徐家公子媳妇在天之灵如何安稳?天下道义何在?不过你救我一命,我欠你,我杀了你,然后自刎以谢。顾兄,你做个见证吧。”
顾成海没想到这个人顽固至此,从前虽略有领教,却远远不及今日一惊,这性子倒真憨直可爱,但是顾成海此时却着实有些恼怒,再一看宋澄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手不觉捏了个紧:“曲锵,人生在世孰能无过,宋澄这次入山寻参就是为了救那徐老夫人的性命,昨夜却将到手的山参给了你,她既改过,你何必苦苦相逼。”
曲锵倒不知还有这内情,疑道:“你进山不是为了躲进锁恶村?”
“锁恶村?此处?”一苦和顾成海异口同声。
倒是宋澄闲闲说:“这江湖上还真有个锁恶村吗?我当是谣传呢,不过这恶能锁得住吗?若是锁得住,我这个恶人从哪儿来的。”
“宋澄,你……”顾成海有些无奈。他转头问曲锵道:“这锁恶村和当年那个名噪一时的锁恶寺有何关系?那寺庙不知在何处,那村子却是在这山里吗?”
曲锵道:“我年少时也听说过锁恶寺,对那主持师父的侠义佩服的紧,不过他太过软弱,这天底下,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命就得拿命抵,若是谁犯了罪过,跑到那寺庙中吃几年斋饭就曰改过赎罪,天下不人人皆可轻夺他人性命?他的武艺确实天下第一,可实在不像江湖汉子。”
世人皆知道这天底下黑白难辨,大部分人都处在灰色地带,习惯习惯也就真习惯了,以此为名偏安一隅骗得残生也无法怪罪,犯了错便以此安慰自己已是常态,所以倒真不是有很多人有说这话的资格,不过这个曲锵却真的有,天下仅此一枚,稀缺得很。此人不知哪里来的福气,生得一个富庶人家,自幼就颇多名师教诲,武艺道德,都跟他那杆枪似的,直愣愣插在天地间,你看他有些二愣子,这个人还真就这么二愣子过来的。他有一堆好爹好娘师父叔叔姑姑婶婶,这么多年行侠仗义,还从来没有干不成的事,确实见了不少恶事,但他都是把自己搁到大侠的位子上的,那些恶不过是师长们早教导他的错事,当杀之。
一苦听了他这些话,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心还有善念,一丝光辉亦足,施主何苦这样纠缠那些苦命人不放呢?”
“苦命人,他们苦命,被他们杀了人不苦命?就说你宋澄,你原与那徐公子恩爱非常,纵使道不同终不能成了夫妻,你就将你的爱人杀了,你毁的可是一个家啊,那个家从前多好,你那还是恩爱吗?你别糟蹋这个字了,你就不配徐公子对你的那些好,我知道你救了我一命,曲锵从来一是一,二是二,我杀了你,我拿命还你便是。”说罢,枪一顶冲了上去。
顾成海捶脑袋:“他怎么就是忘不了这一茬。”只得上去拦架。洞中狭小,一苦不能视物,又不会武艺,跌跌撞撞被鞭风拳风枪气扫得七扭八歪还惦记着拉住凑到自己身边的人,叫他们不要打,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