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夏未央》苏吟裳

35、第二十二章

　　沉殷是我大师傅捡来的娃。
　　当然，这些是从那些八卦的小宫女口中得到的，我也不太清楚到底有几分凭据。
　　反正我大师傅不过出去拜友，走的时候是两袖清风，回来的时候怀里就抱着个奶娃娃。嗯，当时，据说最可靠的猜测是此娃娃是我大师傅的私生子，那去拜友也不过是从情人那里把孩子带走。
　　但我听大师傅身边的小童说，那娃娃还真的就是在半路上捡的。说来，这个娃娃也很神奇，他躺在一个透明的气泡泡里，咯咯的笑着，丝毫不介意自己漂浮在人鬼仙三界的交界处，弄不好就会被混沌吞没。那双黑灿灿的眼睛四处打量着，看见了我大师傅，噗的喷了个泡泡，拍着手叫了一声，“爹爹……”
　　于是，我大师傅脸黑了，奶娃娃笑了，小童僵了。
　　不过，我大师傅一贯是个好人，不忍见那奶娃娃一个人在这荒芜之地，于是抱起来打包走了。当然，我大师傅肯定没想到会有这许多猜测，不然他老人家在抱走的那一刻会深思熟虑下的。
　　且不说关于沉殷身世的各种猜测，只说我大师傅觉得该奶娃娃着实是个根骨奇佳的，而且他一贯又不怎么哭，老是笑着，很讨喜。嗯，当然，除了他总粘着我大师傅，一脸无辜的叫爹爹。
　　后来，沉殷就在我大师傅身边渐渐大了。
　　我同沉殷的初见是在我的抓周上。
　　我们凤族是不兴这个的，不过有天我母后听了刚去下凡考察的一个仙女的回报，觉得这凡人实在会想法子，她一时很好奇就准备拿我试刀。
　　作为我父尊母后的“老来女”，我的出生那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尤其我上面十七个姐姐和一个哥哥都通晓事理了，作为最小的我，自然是各种得宠。我母后说要办抓周，天庭大乱，我母后的梓宫的门槛都生生的磨低了一寸有余。
　　好容易等了那天，我母后给我扎了个冲天的小辫子，还用大红的丝绸七缠八拐的绕了朵花，我很应景的穿这个大红的肚兜，被我母后放在一块硕大的红布上。
　　说硕大，一点都不为过。那红布直接就站了我母后正殿的三分之二，上面都是当初人家送的各种物事。后来，我亲自看了凡间的抓周，才晓得我这不是抓周，是敛财啊，我母后借着这机会可是淘到了不少好东西。
　　作为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奶娃娃，我嘟着嘴，望了一圈，看着周围围着的人都眼巴巴的看着我，还冒着不明寓意的光，我一撇嘴，就哭了。
　　我哭了，大家都慌了，可我母后稳稳的坐在那儿，谁也不敢去哄我。我不依的在地上扭着，望着我母后。我母后曼斯条理的饮了口茶，才道，“选个，选个，母后就抱抱。”
　　我有些懵懂，抓起了身边的匕首比划了下又丢了，因为我看见了一个闪亮亮的手镯，好看的紧。等我爬过去抓住手镯，我又看见了一碟奶香的小吃……
　　如是再三，我手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抓。
　　我母后有些沉不住气，周围也开始有私语。
　　我一撇嘴，腾腾的爬过去，抓起红布的一个角，然后努力的拖着，爬到了我母后的脚下，“给……”
　　于是掌声响起，我坐在地上，攥着红布的一角，觉得很自得。
　　显然，那些东西对于我来说有些过于负累，我在接受了众人的祝福之后，就被母后抱着递给了奶娘，要送我去歇息。
　　在我母后的偏殿里，我醒来发觉一个人都没有，于是自己在床榻上爬来爬去，不着意就滚了下来，虽然铺了厚实的地毯，但我还是疼的哭了。
　　而，沉殷就是被我的哭声所吸引的。
　　那时的沉殷，穿的很质朴，攒着两个小团子，脸肥嘟嘟的，眼睛黑亮黑亮的。他推开门，从缝隙歪个脑袋看我。
　　“抱……”我撇着嘴，对他伸开小胳膊。
　　他偷偷的溜进来，蹲身，有些吃力的抱起我，“真是个小肥妞。”
　　似乎，这不是什么好词，于是我两只手啪的按在了他脸上，嘟着嘴巴，不高兴。
　　沉殷将我放在床上，取了帕子给我擦了擦口水，笑着说，“你也知道这不是好话么？”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吃，像我很喜欢的圆子，于是我努力攀着他，在他脸上啃了一口。
　　“呀！你咬我！”他架着我的两臂，举远了我。
　　我留着口水，望着他，口齿不清的嘟囔着，“咬咬……吃。”
　　等奶娘回来，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场面。
　　沉殷急忙要将我放下，可我却揪着他的衣袖，死活不放手。
　　奶娘也是认得沉殷的，虽然沉殷跟着我大师傅一贯不太走动，但天庭八卦何其猛烈，这位排名第一的小公子，我奶娘自然是了然。她对沉殷笑，“看看，帝姬很喜欢小公子呢。”
　　沉殷很尴尬，喜欢？喜欢就是要咬他么？
　　而我不省事的，继续坚持不懈的努力往沉殷身上赖，希望在咬一口，尝尝味道。
　　当然，这副样子看在奶娘眼中便又是另外的味道了。

　　大体因为，和我同辈的人，在天庭只有沉殷一个，所以在奶娘告诉了我母后，我对沉殷的亲近之举后，我母后便着令沉殷常常过来，同我一起玩耍。
　　从最初的一个月来一次，发展到了沉殷干脆在我宫里常住，于是沉殷在八卦榜上的排名高居不下，很多人都觉得我母亲属意沉殷，想要把我许给他。
　　这个消息，作为当事人的我和沉殷都是不晓得的。那个时候我不过小萝卜头点大，才刚刚会跟在沉殷后面屁颠的跑来跑去，哪里知道这些呢？
　　倒是我十八哥不依，跑来我这里找沉殷打架。
　　沉殷虽然比我十八哥小，但他从来都跟着我大师傅一起清修，本事很大的。偏偏，这两个人打架也蠢笨的很，不动术法，竟野蛮的滚来滚去，你掐我揪的，甚不风雅。
　　我不太清楚我哥怎么一上来就仇人一样的向沉殷扑过去，但我在一边看他们打架看的很欢脱。有时候我们天庭也会举办什么擂台赛，但那都是做做样子走走形式，大家切磋都不疼不痒，先上来，做个礼，然后很有风度的说上一句诸如请赐教，失礼了的话，才开始施展。这用的法术也是一门顶大的学问，既不能失了自己的水准，又不能杀伤力太过，因此大家只捡那些个好看不适用又很费功力的法子搪塞一番。
　　虽然这些擂台赛很没用，但的确很养眼，人养眼，花招更好看。我常常是半躺在我柔软舒适的靠椅上，抱着各式干果并点心，一面吃一面同小丫鬟们八卦这个人帅，有几个人追，这个人多花心，糟蹋了几个仙女之类的。
　　但我哥同沉殷那打斗便不一般了，看着就能感觉到蓬勃的朝气，要人忍不住叹上一句说，年轻真好啊。
　　我连忙吩咐了丫鬟准备茶水点心，自己翘着腿，爬到了大树上看着。
　　我还想着若是这打得精彩呢，我就来喝彩，可我还没鼓掌呢，沉殷就一把将我哥推在了一边，然后甚为潇洒的抖了抖身上的灰尘，冷了脸，“皇子这是何意？”
　　我哥默默的从地上爬起来，看了看拼命忍笑的我，又看了看沉殷，哼了一声，“你心怀不轨，诱拐我妹妹！”
　　啪啦——这是我一时激动，把装着点心的盘子给摔了。
　　这些人真是太无聊了，连小孩子的八卦都不放过！嗯，虽然沉殷看上去是个潜力股，谁知道他会不会长残啊，万一本帝姬早早定下，回头他不堪入目，我这一生岂不就是毁了么？
　　所以说啊，娃娃亲什么的最不靠谱了！
　　“皇子多虑了，沉殷并无此心，同帝姬是清清白白，天地可鉴。”
　　我哥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什么清清白白，天地可鉴，你看看那些小报写的，哪个当事人不是说我们不过君子之交，交来交去就生了JQ！【害怕被河蟹，所以见谅！】你以为你开发布会啊，说的这么官方。”
　　啪——这是本帝姬从椅子上摔下来的声音。
　　“公主，您小心点。”搀着我从地上起来，我家小宫女心疼的用帕子帮我擦灰，眼神却一溜烟的向那两位男主这边瞧去。
　　“得了，别一心两用，安心瞧着吧。”我一贯都是好脾气的，是以这话就这样出口了，然后我才发觉这话儿有点不对味啊。似乎我成了传说中的绯闻女猪脚啊，这一幕，要是被旁人知道，还以为是戏剧性的两男争一女呢。
　　抚额，我说哥哥，您怎么就那么要我不省心呢。
　　“紫寐！”我正这么想着，我哥冷冷的一声，我一惊，下意识的站起应了一声，“在！”
　　“过来。”我哥对我勾了勾手。
　　我扭扭捏捏的，磨磨蹭蹭的，最后我哥不耐烦，直接过来将我拎了过去，“给我说清楚，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事？”
　　“你和沉殷！”
　　“哦，朋友。”
　　“什么朋友，拉拉小手，搂搂小腰的朋友？”
　　“哥！”
　　沉殷不知为何，突然将我拉过了身后，同我哥对峙，“便是殿下怀疑，也不该这样质问阿紫。身为兄长，这便是你爱护她的方式么？”
　　我一愣，余光不小心瞄到了一边的小宫女，看着她那副样子，我便知道这剧情脱轨太远了。
　　“我们的家事，与你无关。”
　　“你这般对待阿紫，我便不能袖手旁观。”
　　“停！”我跳脚，“我看着你们挺欢乐的嘛，最近是闲的太无聊，所以拿我消遣么？”
　　“你……”我指着我哥，“便是旁人风言，你是我哥哥，同我最为亲近，难道还不知我么？”顿了下，指向沉殷，“还有你！我就知道你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偏偏我母后还觉得你甚为稳重，要我同你多多学习。”
　　“你们两个人要是想玩，自去一边，本帝姬我，不奉陪了。”说罢，我一甩袖，走了。
　　后来呢？
　　后来啊，本帝姬上了次日的娱乐头条，然后我哥被我母后叫去训了一顿，而本帝姬无辜的被关了禁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