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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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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衣的离去,显然将这里的阴气带走了不少。院子里清明了起来,月光也似乎穿透了稀薄的云层,打上了淡淡的晕彩。
我看着萧然,不,应该是沉殷,犹豫了许久终于问,“你同秦无咎作了什么交易?”
沉殷一笑,“那不算交易。”
“那是什么?”
“赌约。”沉殷说的云淡风轻,他有些不适应的扯了扯身上湛蓝色的长衫,“凡人的身体还真是脆弱呢。”
眼见沉殷想要浑水摸鱼,我拉住了他的手,定定的看着他,“什么赌约?”
沉殷无奈的一笑,“我不能说。”他转而认真的看着我,“你信我,我必不会害你的。”
“这个赌约,黎若也在其中吧?”我突然想起了,那一日,黎若也是这样对我说的。只是后来,我被人掠去鬼蜮,然后恢复了莫名其妙丢失的记忆,接着就是嫁人,因此也没有多想。如今,看着沉殷这幅吞吞吐吐的光景,我不能不联系在一起。
“紫寐,我不能说。”
沉殷一贯很少这样叫我的名字,他从来都是噙着笑意,带着一分纨绔唤我小十九或者十九的。只有当他认真的时候才会叫我的名字,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绝对不可逆改。
“从黎若提亲,就是这个赌约的开始?”我了然,望着沉殷,“用我做赌注,你们凭什么?”
“紫寐,不要任性。”沉殷低头看着我,淡色的眸子里是不容置疑,“再等些时日,当你知道一切,你不会怪我们的。”
他这样说,我便知道,他同黎若,是真的同秦无咎作了赌约。
“如果,那不是我想要的呢?”
“那就权当我们自私吧。”他笑了笑,反过来拉着我,“走吧,你不能让我一直呆在这个凡人的体内。”
我就那么跟着他,咬紧了唇,不知道要说什么。我知道他们这样做或者是为了护我周全,免我伤害,但是我却觉得有些委屈——为不能同挚爱携手。
有时候啊,我们就是这样自私和自作聪明着,自以为是的好,却到最后未必得到理想的结果。这个赌约,会不会免俗?
“莫多想了。”沉殷扣着我的手腕,回头对我轻笑着说。
那一笑,微微吊起的眉角,惊醒了我的沉睡的记忆——“你,你……你是卓奕。”
我哭笑不得,秦无咎还真是恶趣味呢。
卓奕是谁?卓奕是白苏的亲亲小相公。白苏是谁?白苏是我十七姐。
我同白苏年岁差的不多,所以可以忽略所谓的代沟问题。而且白苏性子一贯大大咧咧的很活脱,所以我们也算是一丘之貉——当然,这个是我哥说的,我们两个死活不承认。
曾经我同白苏迷上了江湖,一起结伴去闯荡,她对我说,“我是小白路过喜欢打架。”我那时候很矜持的将她推到水里,泼了她一身水,笑着说,“那我就是路过小白讨厌打架。”
我们两个觉得这个很登对,于是学着那些人也弄了个什么组合叫做小白闯荡。整日里就是逛荡着,听到哪里热闹就去哪里,连带着去了武林三楼一渊一剑阁,还同武林四大公子和武林四大美女套上了交情。后来,我对云麓渊的师尊大人很有好感,于是白苏就勾搭了她师傅,云麓渊的大师兄带我去云麓渊的总部。
大师兄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有爱最萌的一种设定了。他带着我详细的转了总部,还陪着我坐守在师尊的庭院外,巴巴的等了好几日。可惜,我同那位师尊大体上是没有缘分的,我在的时候他老人家闭关,等我滚蛋了,他人家就出关了。弄的我小心肝纠结了许久,老是怀疑这位师尊是未卜先知,知道我对他有不轨之心所以避而不见的。于是,白苏好几日都陪在我身边,带我去吃好的玩好的,颇有些掷千金买一笑的感觉。
后来我们结伴一起去了所谓的武林大会,就是在那里,白苏遇见了卓奕,然后丢了自己的一颗心。
只可惜卓奕是凡人,会有生老病死,所以白苏同我琢磨了许久决定偷仙丹,要卓奕长生不老。这件事情最后被我父皇知道了,狠狠的罚了我们一下,但木已成舟我父皇也无可奈何,便说要卓奕潜心修行,到最后修个什么清君的便招为女婿。
这个卓奕到底有几分风骨,死活不肯,还逼着白苏要她取出仙丹。白苏那时候受了一番刺激,成日里拖着我不是买醉就是大哭,我那蒹葭宫里的几盆海棠都是被她眼泪给淹死的。
我见白苏成日这样也不是个常事,就偷偷帮她问了红娘。这个红娘不愧是我的闺蜜,眼睛一转,眉头一皱,计上心来。
她对我讲,“论理,这些个情缘都是定好的,不过新来的这些打工仔着实有些笨手笨脚的,说不准就搞错了。喏……”她拿着姻缘本子给我看,“卓奕同白苏,这天人相隔居然还是个剪不断打不碎的铁姻缘,也不知道谁做的。”
我偷笑,看着红娘朱笔一批,将两个人的事板上钉钉。
当白苏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急忙找我商量,我躺在床上,对她说,“没关系,反正我们有的是时间,你就权当陪着他去经情劫好了。左不过就是百十来年,很快的。说不准某一日他想通了,就会随你回来了。”
白苏还是有些不情愿,她说,“你是不知道卓奕的个性,倔得很。”
“那你就等,看看谁更倔啊。”
于是,白苏就真的每一世都下凡去找卓奕。
我说,我对萧然怎么自来熟呢,原来他长的同我准准十七姐夫一个模样,是自家人啊。可是,这秦无咎也太恶趣味了吧?把沉殷放在卓奕的模子里,要是白苏知道……
我缩了缩脖子,对沉殷道,“我们要赶快把你整到原版里面去。”
不知道那个素衣是怎么整的,偌大的苏家,好好的就被她祸害成了人间地狱,里面飘来荡去的都是非人类。要不是本帝姬心理素质过硬,估计就得两眼一闭,晕过去了。
“怕?”沉殷可能觉察到我死命拽着他衣袖的手在抖,回头对我浅笑,“来。”说着对我伸开了双臂。
我考虑了下我是他人之妇,又看了看此刻的处境,毫不犹豫的窜到了沉殷的怀里,死死的抱住了他。
“你这样我如何行路?”沉殷摇了摇头,下巴在我顶心蹭来蹭去,有些痒痒的感觉。
“不走了。”我连连摇头,“反正这里被她设了迷阵,走也走不出。”
“那岂不是这些……”沉殷眼神扫荡,“要一直飘来飘去么?”他说飘来飘去的时候故意放缓的声音,只有气流游走,还在我耳边轻轻的吹着冷气,我呀了一声就死命钻他怀里。
沉殷低声一笑,颇有些无奈的味道。只是这笑才飘出了一丝就化作了惊诧的低呼,我小心翼翼的扒着沉殷,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切,失声了。
这哪里是苏家,迷雾散去之后,便是冰冷而昏暗的悠长隧道,两壁上幽幽的火光跳跃着不详的蓝色。有阴冷的风从前方吹来,仿若冰冷的刀锋。
我松开了沉殷,瞧了片刻,便走到墙边,扣了扣墙壁。那墙壁似乎有一层滑腻的青苔,触感软绵而湿冷,有种想要作呕的感觉,但却是坚硬的。指节在墙壁上敲出不和谐的节奏,我一点一点加重力度,可那墙壁却一分碎裂的征兆都没有,或者那不是没有碎裂,而是更加迅速的弥补起裂纹,所以乍看上去无动于衷。
“这是幻境,我们还在苏家。”墙壁的形态,验证了我的想法,我走过沉殷身边,“你还好吧?”
借着那幽蓝色的火焰,我看见沉殷苍白到透明的脸上有着压抑的冷汗,他淡色的眸子聚在一起,隐忍着什么。
沉殷难受的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身形摇摇欲坠,也许就凭了一口意志在撑着。他望着我,勉强摇了摇头,示意自己还撑得住。可是那额角跳动的青筋和低落的冷汗,还有咬破的下唇,都昭示着他在强撑。
我抓起他的手,冰冷的就像是从极渊万古不化的寒冰一般,没有一丝暖气。我紧紧的握着他的手,想要渡给他些灵力,可是沉殷却制止了我,“别……”破碎的声音出口,他似乎用掉了最后的气力,摇了几晃就要倒下,幸好我急忙撑住了他,然后扶着他慢慢的坐在了地上。
“这个身体承不住。”靠着墙壁,缓了缓,沉殷虚弱的说。
“不是承不住,而是你受不了。”沉殷微微闭着眼睛,靠在墙壁上,额前的碎发因为冷汗的缘故黏在脸边,越发的凸显了那病态的苍白。我看着他,取了帕子轻轻的拭去他的虚汗,低声道,“可是,你既然堕入鬼蜮,为什么这阴气还能伤了你?”
显然,我触了沉殷的逆鳞,沉殷勉力睁开眼睛,挡开我为他擦汗的手,冷冷的眸色扫过我,“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的气息同紫诛一样。”我握紧了帕子,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沉殷你,恨不能杀了我吧?所以才取那样的名字?”
紫诛,紫诛——杀了我,才后快之么?
“我是恨你。”沉殷看着我,一字一字的说,“但我却下不了手。”说道最后,沉殷的面上已经分不清是嘲讽还是无奈了,复杂的要我看不懂。
“我费尽心思要你恢复记忆,你却……还是嫁给了他啊。”沉殷苦笑着,再度闭上了眼睛,不看我一眼,“你的执念始终都是黎若,我无能为力。”
“那么,你为什么不放手?”这句话突兀的出口,我心下一惊,知道不好,怯怯的看着沉殷。而他却无动于衷,只有睫毛轻颤。
“因为,这场游戏已经开始了。”远处,随着阴冷的风飘过来同样阴冷的话语。
我循声望去,却只看见不分明的黑暗。
“秦无咎?”我试探的问。
可是,却没有了回音。
“那是谁?”
“你不是猜到了么?”沉殷低声道。
那一瞬间,我突然觉得有些荒唐的绝望。我,黎若,沉殷,宛如伶人如愿的走上了秦无咎布置的舞台,为他表演这一场爱恨别离的戏。
我没有在说话,只是坐在了沉殷面前,等着他略微缓过气,然后再继续走下去。
身在局中,不得不按部就班,但只要有机会,我就会要这场戏更加的精彩,精彩到要秦无咎大失所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