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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二章 一家之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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洨城是一座古城,自从一千年前越晋王朝第一位皇帝诺加顿·杰撒分封以来,就保持着完整的疆土和名称。洨城在一千年前是一座繁华的都城,其最巅峰的时期,甚至可以和曾经的国都、全国最鼎盛的商贸中心夏州相媲美。其间由于商人和官僚疯狂的土地兼并而迅速衰败过一大段时期,后来在调整下又渐渐恢复起来。
如今的洨城,再一次一跃成为亚美的国际商贸盛地。
洨城以其赤裸裸的黄金最为著名。东部的洨山就是一片最大的富集金矿,洨城工匠打造的金饰金器在国际市场也堪属上品。晃荡的商队日日在城门下来往,满载着成箱的金铂银缔和金饰金器。
烈日洒下大片阳光,照耀着这座位于西北平原上闪耀着金光的古城。高耸的城郭自城门向两边伸展,高大激昂。城楼上身披甲胄的军士,手持弓箭长枪,在烈日下站得笔挺,炯炯的目光注视着成群结队的车马进城。
苏吹晓同军士们一起立在城头,在骄阳下还穿着这么厚重的甲胄,他并不好受,但他脸上还是平静如水,一双清澈的眸子里沉睡着凶猛的飞鹰。他知道将士们一样都不好受,所以他作为将军更不能有所懈怠。
他们如此警觉,不为别的,只是苏吹晓个人觉得最近有点不安,怕会出什么事,叫各将士警惕些。将士们敬慕将军,自然打足了十二分精神。
庞大的车马队终于到了头,最后只有一个白衣男子摇摇地骑着小驴,跟在后头。他一手握着缰绳,眯眼在城头上扫了一遍,最后定在苏吹晓身上,对他露出一个招呼式的微笑。
苏吹晓看到他,有些诧异,旋即他冲城下男子笑笑,以示回礼。
初夜时分,天气凉了下来,现在风吹在身上都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换下甲胄,苏吹晓感觉轻松了许多,只是少了金戈铁马的充实感和安全感。他步入堂屋,便看见白日里那个白衣男子坐在青檀木的黑椅里,悠悠地品尝着一杯青茶,还有一杯搁在他身旁的方桌上,泛黄的茶水冒着白茫茫的雾气,像是在等着苏吹晓。
“夏州产的青茶向来是茶中至上佳品,将军真有雅兴。”白衣男子放下白瓷杯,抬头笑道。
时隔八年,再一次看到他苏吹晓有一种绝别重逢后的感动。这个男人总是这样,突然地来又突然地走,来的时候像一阵无所束缚的风,走的时候更是潇洒得了无痕迹。
苏吹晓端起茶杯,“你自己翻出来的?”
男子摊摊手表示无辜,“您家老管家殷勤地给我端来的,我哪儿敢翻您大将军的屋子?”
“连国库都敢翻的人,我一个小小武夫的房子你有什么不敢的。”苏吹晓坐下来,同他闲聊。
男子呵呵笑了起来,“将军您真的抬举我了,最后还不是一分不少地还回去了。”
苏吹晓闻言,皱了皱眉头,说:“白日那些商队都是你的?”
男子颔首,“自然。”
苏吹晓忍不住在心里连连称奇,这个男人身上有太多让他难以想象的事况了。九年前,他来到洨城,嗜酒好赌,又出手阔绰,一时成了洨城老少皆知的风云人物。但他后来真正让人震惊的是,他仅用半天时间,在城中最大的赌场欠下巨额债务,债款等同于一座城池的价值。苏吹晓平时还能骂他一两句败家子,在那时候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可他偏偏还十分镇静,一如既往地潇洒不羁。他拄着折扇稍稍思忖了一下,说道:“看来我只能盗国库了。”
于是,两日后,他还清了赌场所有债务,从此远走高飞。
苏吹晓并未听说国库失窃的消息,所以他不确定他的钱财来源,到后来才完全相信了——盗国库什么的他太干得出来了!况且国库失窃,以斯图王室爱面子的骨头,他们自然不会让此等丢脸之事尽人皆知。
现在,他回来了,带着成千上万的金银财富,回来了。
当初的游子,如今的富商。
月朝。
苏吹晓觉得这个人实在不可思议。
“将军?”月朝轻轻唤他,苏吹晓回过神,盯着他的眼睛,直到发觉月朝眼中笑意渐浓,他才想起这样直勾勾地盯着别人实在失礼。
他轻咳了一声,“何事?”
“眘州易主,小公子素华继任城主之位,您可知道?”月朝打开素面的白色纸扇,说道。
“嗯,我知道,素华城主二位兄长皆在山中狩猎时被野兽所伤,尽数亡故。素氏嫡子仅存小公子一人,年仅十九。”苏吹晓喝着茶,随口道来。
他抬头,看到月朝眯着眼睛,饱含狡黠的笑意,他疑惑了,“怎么了?”
“将军真的认为是这样吗?二位兄长山中狩猎被误伤而亡?只怕不是误伤,而是蓄意谋命。”
苏吹晓头皮一麻,“你的意思是……”
“老爷子刚断了一口气,下任城主还没定,就算是为了收拢人心,二位公子也不会在这种时候外出游玩,况且二位公子不和眘州上下人尽皆知,又怎么会有一家子兄弟伙和和睦睦去打猎的美好场景呢。”月朝说到这里,顿了顿,随即笑了起来,“不过将军不必挂心,这些都不重要,接下来的,望将军有心听一听。”
苏吹晓下意识捏紧了茶盏。
“素华何故放出兄长受害于山中这样的消息?将军请想一想,西北多平原,要说狩猎,自古以来,就有一个王室贵族的偏爱之地——洨山。眘州公子若在此狩猎,相信世人并不难以接受。”
苏吹晓几乎猜到了他要说什么,但这毕竟……太扯了!
月朝接着说:“二位公子死前,无任何人陪同,换言之,无人可以证明他们死前的情况。素华大可以解释说兄长性贪玩乐,又好自由洒脱,不便有人同行,于是二人结伴偷偷溜出城……若二位公子死在洨山,那么素华要嫁祸洨城陷害,简直易如反掌。”
苏吹晓只觉心一冷,心冷,眼神和口吻也跟着冷了下来,“你想说什么?”
月朝好似没有看见他的变化,迎着他的目光,面色淡然地说道:“这样眘州出兵攻打洨城,便是为兄长报仇,便是出师有名。”
苏吹晓忍不住将茶盏往桌上重重一放,“啪”地很大一声,他有一种把眼前这个人轰出去的冲动,他简直是一派胡言!
“眘州有何理由攻打洨城?我两城向来和睦,互不侵犯,并无恩怨。”
月朝叹了一口气,“你又何曾知道素华的野心,洨城的经济势力,他是看在眼里的,而眘州铁骑闻名天下,他要踏平洨城,夺取疆土和主权,谈何不易?”
苏吹晓有些惆怅,洨城和平了百年,百姓过惯了舒适安逸的生活——洨城根本承受不起几次战争的。
却不料,这时候月朝突然掩面而笑,“一家之言,将军切莫当真。”
不论他是真心还是假意,有些话说了就收不回来了,苏吹晓张张嘴,不知该如何回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