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七章 公子轻佻，桃花内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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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辉如霜，洒遍庭院。廊下粉衣白裘，青丝墨发，眉目如画，宛若月中仙侣。淡淡月辉将二人的身影拉的颀长，投在院中青石地上，交叠难分。一脉浅浅桃香婉转拂面盈袖，流于庭间。
年轻公子贴着她耳边笑喃轻语，少女素手抬袖，半遮去面容，似极娇羞。
将将闯进的土匪老大看着这令人遐想的一幕，半晌嘿嘿笑出了声，撸了撸络腮胡子，拍腿大声道：“老二果然是老二，下手真是快准狠啊！今儿真是高兴，快给我瞧瞧未来弟媳啥模样，大哥给红包啊！”
桃墨的身子抖了一抖，原来这个人就是这土匪窝传说中的二当家。这回她算是领悟到了，什么叫做自投罗网。想到这，更加懊恼，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凡人都能随意将她搓扁捏圆，放到锅里炸一炸。炸桃花真的不好吃……
“二当家的媳妇在哪在哪？”“二当家有媳妇了？”这是躲在门口的一般好奇疑惑者。
“嫂子快出来给我们瞧一瞧哇！瞧一瞧！”这是激动亢奋者。
“什么！二当家都有媳妇了？不是传说他不近女色吗？那我该怎么办？”这个，咳咳，这是沮丧绝望者。
“呸！谁说不近女色就是好男色了？山上的和尚怎么办？”
“呸！当初是谁拉着我说无伦道士和戒色和尚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
……
藏在袖子下的桃墨想笑又想哭，面容扭曲。松开了她年轻俊朗的二当家，理了理袖褶，斜睨她一眼，似笑非笑道：“想笑就笑了，都自知非丽色仙姿，这般表情岂不更是不入目？”
桃墨一口气梗在了胸间，差点没缓过来。她猛地甩下袖子，怒目而视：“是谁说不嫌弃我容貌的？是谁说我天真可爱的。”她接下来的话是，既然你这般嫌弃我，就放我走吧，不玷污公子你的眼睛了。
他笑得和煦：“原便是卿自觉貌丑，可于我看来不论卿姿容如何，我独爱之。”
……
桃墨就此认定此人的脸皮厚度已远远超过了她，鬼话连篇程度则可与如夜那混球并驾齐驱。不过，如夜是个生冷不忌的主，但凡为女，都可坦然无忌地唤一声美人。他道，此行乃抚慰广大仙子在天宫日夜寂寞的心灵。可面前这人嘛，不得不说，桃墨在听到那句“我独爱之”的时候，明知是假的，但那虚荣心依旧无限膨胀开来了。
“美人美人……你怎么会在这里？”土匪老大看着本该在牢房里待着的，自己心目中的未来娘子，咔嚓一声，那颗强悍又脆弱的心碎了。
桃墨索性破罐子破摔，看着那帮土匪，皮笑肉不笑道：“你们二当家仰慕美人我许久，我见其相思甚苦，病体益衰，故而寻来山寨与他月夜一会。”剩下的话没出口，就被二当家握拳轻咳声打断，桃墨瞪他，他点着桃墨的额头：“顽皮。”
无论如何，事已至此，桃墨自然而然地被划拨给了山寨二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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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叫什么名字？”被称作二当家的年轻公子轻描淡写地打发走了一众妄图围观的喽啰，掩上院门背对着她问道。
“凭什么告诉你？”桃墨看都不看他一眼，盯着手腕，这破镯子也不知道哪方仙物，打不开就算了，还没踏出几步，就被拽回到了他身边。要不是她极为怕痛，就干脆砍了这只手得了。想归想，最终还是乖乖跟在了他身后。
“既然卿都说我思慕你至此，若连卿的芳名还知晓，岂不罪过？”他温声细语，一口一个卿叫得桃墨毛骨悚然。
“桃墨。”她恨恨道。
“果然是株小桃花。”白色的狐裘擦过她肩，若有若无的冷香掠她的鼻尖，他径直走到房门口，回头看着桃墨，溶溶夜色中如古井般深邃的黑瞳含着一抹浅笑：“你是桃花妖？”
月色迷离，斑驳横斜树影轻轻摇着，二人相距不过数步距离，桃墨觉得时光如潮水一样自岸上迅速退回，奔回大海，日月升降，恍回往昔。那人步出殿，一眼看来，凤眸微眯，打量了一番，对着刚刚拔苗的她笑道：“果然是株小桃花，夜圣星君这次可输定了。”
流年似一顶檀香，盘绕回旋在现在的二人之间，纠纠缠缠，辨不清。
桃墨看着对面门前的的男子，蓦然笑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最后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他侧身缓缓推开门扉，静静看着她的动作许久，像是在猜度她的意思，又像只是单纯地打量这个刚刚被束缚，却一点也谈不上乖巧的桃花妖。终了，他低低开口：“还呆站在那里作何？难道真要在那扎根不成？”
桃墨觉得自己的心跳猛地快了几分，这次不是因为害羞，而是切切实实地被气到了。原本飘渺模糊的神情因着面颊上浮现的红晕，而生动鲜明起来。她见他自顾自进了屋，跺了一下脚，最终还是不得不跟了上去。
等她进了屋，她又后知后觉到，三更半夜，她为何要进入一个陌生男子的房内？
她警觉，难道他还真要和她春风一度以续那不知道和谁的前缘？想到这，她觉得偶尔杀生也不是什么罪过了。
青色的窗纱渗着如薄乳的月光，剪漏在房中。他在袖间摸索出了火折，稍稍俯身，触向桌上灯台，“哧”的轻轻一声，蚕豆大小的火光映入了桃墨的眉眼。随着明黄的灯火越燃越亮，偶尔还有一两声烛花碎裂的脆声。
桃墨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对窗笔砚整齐的黄梨木书架一座，六扇半开的莲叶芙荷屏风一盏，正对着她的是一幅雪压青松的水墨，上面的落款桃墨表示行字太过飘逸故而识不得。这不是她第一次见男子的房间，项空青的房间里常年弥漫着浓郁的苦辛药香，摆设古雅端肃；如夜的则是走是雍容华丽的风格路线，桃墨第一次进去差点没晃花了眼，满目锦绣，流光溢彩，当真是神仙府邸；而他的，则是她见过最干净简洁的房间了，倒是和项空青的品味有那么两分相像。
“看好了？”撩袖兀自坐下的男子，单手支着额，侧首笑看她。
桃墨点了点头，目光又移到对面墙上的画卷上。
“怎么了？”他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青松崎岖，白雪皎白，风霜高洁，看得出画画人必是心性高傲之人。
桃墨抬手比划了一下，皱眉道：“整个房间无一赘饰，虽然整洁大方，但是未免太过冷清。这幅画，看似画风稳重，其实于稳中取奇，笔锋锐利。相看之下，锋芒太厉了。”她说完，咂着嘴思量了番，又道：“依我看，不若换卷桃花来得好看。色彩活泼，也好与你那道屏风相得益彰啊。”
半晌没有人应她的话，她郁结看去，不料迎上他若有所思的视线。她心里咯噔一声，开始反思自己怎么就和这个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坏人侃侃而谈，仿若二人早已熟悉到了可以讨论家居摆设这样的内部问题了？
“你就那么想把自己挂上去？”
“……”
桃墨觉得他的话语很挑衅，可是自己居然还不能用暴力等手段来回应这种挑衅，真是太可悲了。再联想到，自己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一个陌生人给“圈养”了，失去了所有自由，她的心就凄凉得和六月飞雪一样，怆然不已。
他见着赌气坐在另一边嘟着嘴不说话的桃墨，有些好笑，这只小桃妖分明还是个孩子模样，他语气柔缓：“我从未画过桃花，自然也画不好桃花。若是他日有擅绘桃夭之人，便换了如何？”
桃墨哼唧哼唧表示可以，片刻眸子眨了眨，转过头去不情不愿道：“若是你寻不到合心的画，我倒勉强可以帮你画一幅。”随后又补充道：“这世间恐怕也只有我最能领悟桃夭美于何处了，实在是不忍见凡人独特的欣赏角度扭曲它，你别多想。”
他握拳咳了咳，眸里尽是清浅笑意，看来自己倒是捡来了一个，他想了想，很有意思的妖精。其实吧其实吧，二当家，你更想用活宝二字来形容她的吧？
“你到底抓我来做什么？”桃墨看着他突然开口问道，她知道这是个不合适的话题，刚刚建立起来的良好愉快的气氛霎时被破坏殆尽。但是她一贯不喜盲目地被人牵得团团转，倒不是她有什么做领袖人物的志气，只不过对方敌友不明，这万一让她去送死卖命咋办？
“公子我不是说了吗？红袖添香，照顾左右。简单来说，公子我缺一个丫鬟，而你就是了。”他似未因这个尖锐的问题而感到不悦，执着银勺随意拨了拨桌上青炉里的香屑，一缕白烟悠游升起，散在烛火旁，在他眉眼间落上淡淡的阴影：“其实，你问这个问题本未有多少意义，问了又能如何呢？”
桃墨绝望地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人，软硬不吃，水火不侵。他当真是凡人吗？真的不是某个和她有过节仙君特意来戏弄于她的吗？就算不是真身上阵，也是幕后帮凶！她垂头丧气地伏在桌子上，斗志全无。
白裘内刺绣精致的衣摆在她眼角晃了晃，她眼皮都不抬，只听他道“天色不早，公子我要安歇了。”
桃墨内心哀嚎一声，抱着脑袋脸扣在桌面上，装死。没听到没听到，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红袖添香，什么芙蓉帐暖，什么通房丫头，她从来都没从月老那碎嘴皮子那里听到过！
门吱呀一声开了，又合了起来，桃墨用脑门轻轻撞了一下桌子，而后小心翼翼抬起头，房中已没了他的身影。她的一口气还没松下，就听门外响起他如松间霜雪般稍显清冷的声音：“明日小桃花还是起早点为好。”
她的脑袋猛地栽在了桌面上，声响很脆，很快她的眼底就有了泪花。她又怒又痛，恨声很气道：“我不睡了！”
“如此甚好。”他的声音里明显掩不住笑意。
月明星稀，倦禽栖枝，偶有蟀音稀稀，清风入帘，海棠娇眠。九重天下，红尘凡世，亦有良辰美景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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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一向行事不羁，喜剑走偏锋，没想到今天居然还养起了妖精了。老子佩服的紧，佩服的紧啊。”山寨后山桃林，说话的人提着酒壶坐在树上，摇头道。
“人心不善亦为妖，更恶于妖。我今日看她，竟比有些人还要来得单纯。如此又何妨？”来人长裘及地，身形瘦削。
“你又怎知她不是假意与你周旋，待机谋之，乃至取你性命？”
“若是如此不更是有趣？我倒是要看看人心妖心又有何异。””他不为所动道。
“疯子疯子，老子早就知道你就是个疯子了！”树上的人猛灌了一口酒。
“让你打听的事怎么样了？”
“你当真给老子派的好差事！墨坊那小子滑得就和泥鳅一样，老子蹲守了五天三夜才在他上茅厕时逮到了他。结果，差点……算了，总之，他说了，这世间确有神农鼎此物，据说能肉白骨活死人。此物一直在民间流传，行踪诡秘，最后的消息，是为曲阳沈氏所得。老子和他周旋了半天，才也只知道了这些。”说完，他又想起了那嬉皮笑脸的混蛋小子，瘦如精猴，居然还嚷着要扑倒他，屁！妈的，不对不对，关键是他是个男人啊！他居然被一个男人给调戏了！真他大爷的，纠结了……
“沈家吗？”树下人喃喃念着这两字，低低的声音随风化入无尽夜色之中。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七章 公子轻佻，桃花内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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