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第十七章 幻境疑云，爱忧怎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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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阳沈家
桃墨很快自一刹昏迷里苏醒了过来，她小心地动了动肩，虽然尚显僵硬，但已无甚大碍。妖终归还是妖，之前便是被拆骨剥皮，只要元神不灭就死不透。她在萧七紧盯的目光里撑起身子，抬头看了眼秦商陆琢磨应该暂时是死不了了，扶着床沿缓慢地站起来。
“你，没事吧？”萧七奔上前去探过秦商陆脉息，确定无虞后扭过头来见她这番动作，迟疑地开了口。他与一直窝在马车里的桃墨并未打过多少交道，也与她没什么言语。他自认是个普通的凡人，没有秦商陆那样的稳如泰山的心态能与一只妖精相处地安然若素。妖性嗜血，他从未信过她。这一路而来他不仅一直以来忌讳她，且也时刻提防着她。
桃墨的目光落到他半搭在腰间的手，抬起眼皮凉凉地瞅了他一眼。他面上一热似是被她堪破了心事，讪讪冲她笑了笑，挠了挠脑袋：“桃子姑娘今日受了累，还是要好生歇息保重身子。”
桃墨蠕了蠕嘴唇，平复了一下心情，决定还是省口气不和他斤斤计较了。桃子桃子，她狠狠剜了他一眼，手疾眼快地揪住刚想溜之大吉的小兽尾巴，倒提着它步子有些踉跄地出了屋子。
夜色悄然垂落下来，依旧没有星子的天幕挂着一轮血红的月亮。厢房外，灯火渗过窗纱洒了一地昏黄在院中，揉着些暖意。透过白墙上菱形的镂空窗，可以窥见星星点点红灯笼的光。
“你原是九重天的？”小兽见逃脱无妄，认命地耷拉着脑袋吊在她手里。她摇摇晃晃地找了处干净地，席地一坐揉了揉肩：“是又怎么样？今天还是落得这样的下场。”说完，也觉得过于幽怨了些，撇了撇嘴抱膝将额抵在了膝盖上：“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想了想，又问：“这沈家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观察了半天，那些侍女丫鬟倒能察觉出几许精怪气来，但乐正青君和沈双雨怎么看都瞧不出究竟真身为何，非人非妖，自然也不是神魔。她虽学艺不精，但好歹也曾是个不大不小的上仙，所见所闻也算得上广的了。如此这般堪不透、破不得的镜像，她略有惶然同时也自是疑惑非常。
“你们是来寻神农鼎的是不是？”小兽抖了抖尾巴却纹丝不动，未回答她的问题，反是有些丧气道：“你既原是天上神仙，最该知道仙家最重机缘二字，时候未到我什么也不能说。”小兽抚了抚莫须有的下巴很是老神在在道，不料迎来了的是额头火辣辣一颗栗子。
它包着两汪泪怒视她，她手肘抵着膝盖边，脸色还有些虚弱的白：“你刚刚提及神农鼎，原来它果真是在这沈家。事至今时，沈家所有事由发生地皆是无因无由，十分的蹊跷。你既有心困我们在这里，必然是有所图的。你且老老实实地和我说为好，否则……”她目露凶光，狞笑道：“也不知猴脑滋味如何，我也借着这次受伤索性大补一次。”
“……”小兽咬着手指打了个寒颤，尖细的声音断断续续：“你你，修得是仙道，怎么能枉杀无辜？”桃墨再瞪，它泄气趴倒：“你若是能帮得我，我就把神农鼎的下落告诉你，桃子仙女……”
“夜寒露凉，夫人如此易招邪风入体，起身为好。”身后不知何时已立了一人，带着笑意的温醇声音破了夜色传来。桃墨惊了一惊，五指一松，小兽哧溜立刻消无踪影。桃墨懊恼地捶了一下地，拖着沉重身子爬了起来，转过身去笑得有些木然：“桃墨见过家主，让家主见笑了。”
对方并非真人，但既然身处幻象之中，此地法则还是遵循为妙。桃墨曾经在览阅仙界典籍时，便读到过曾有仙人迷失于幻象之中身死不知的前例。东荒便有这样一处奇巧的密林，万象罗列，幻境丛生，九州八荒数以亿载的光年景象皆在其中，倏尔一变，一入难出。桃墨曾邪恶地想，若是他日遇到打架打不过的，或是如夜再欺负戏弄她，她便将他灌醉了丢到那破林子里。桃墨姑娘至今还不知晓，她家如夜仙君是精通以伏羲算术、布列阵法而闻名天界的，只不过后来他的风流之名远远超越并代替了以前的名声。
乐正青君换去了初见时的那身红衣，一身玄色衣衫敛去张扬，托出几分持重沉稳，再加上他本来就生得很是英朗，如此在后来令沈双雨转“恨”为爱痴恋上他倒也并非那般令人费解了。只是，让那样一个鲜艳明亮的女子褪变成如斯温婉的模样，她仔细想了想，觉得这就如同让白明紫和她一起喝茶看戏一样的让人匪夷所思。爱一个人爱到不是自己，这样的爱情，究竟值不值得呢，桃墨不知晓只是隐约觉得可悲。因为乐正青君还是乐正青君，可那个艳丽如骄阳般的沈双雨却已死在了时间里了。
“夫人在此，却不知秦公子在何处？许久未与人对弈，得闻秦公子精通弈道，乐正不才，不知可有幸与之切磋一二？”乐正青君笑道，桃墨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握着一方墨石长盒，而他身后一个小厮样的人正垂头托着棋盘。
秦公子啊，她腹诽，秦公子这时候八成刚从枉死城打个圈还在路上呢。她的眼角捕捉到窗上一道侧影，不用多想就知道是萧七萧大侠，若不是秦商陆那厮未有所表现，她定要感叹一句，这袖子断得当真是一往情深了。桃墨并不歧视断袖，她也曾问过如夜，天上美人甚多，为何他只对仙子神女羡殷勤？以他的姿色，那是男女通吃、所向披靡，不容置疑的。她当时端详如夜一阵子，啧啧道：“天帝最近不是又在捣鼓联姻了吗？如夜啊，我觉得你和昆仑那九尾狐君很是般配般配啊。”如夜正在悠哉悠哉地喝着酒，当时一口酒就喷了出来，惹得桃墨抱着肚子笑得不行。他面无表情拿帕子拭了拭唇角，桃墨眼见着不对撒丫子就要跑，可还没迈出两步，就转回到了如夜手里。如夜提着她，朝她笑了一笑，甩手就将她丢到阑干外的荷花池子里去了。
在武力上，桃墨这辈子没胜过他，所以她只能从言语上取得内心的虚假繁荣。
“夫君今日与桃墨小酌了两杯，略感倦怠便去睡了。”桃墨心眼一转，便又道：“桃墨随夫君也是通晓些棋道的，若是家主不嫌弃，桃墨陪家主走两着可行？”她跃跃欲试地看着乐正青君，完全未顾及到她那“已婚”人妇的名头。门后暗自窥探的萧七唾弃地鄙视了一下桃姑娘的视男女之防为无物，她好歹冠着自己公子妾室的名头，公子才一病，就和别的男人言笑宴宴地去下棋，太不守妇道了这。妖精果然是妖精啊。
乐正青君也非一个拘于小节的人，见此情景也不好拂桃墨的好意，便朗笑着应了下去：“如此也好，得夫人承让了。”
二人便对座在石桌两旁，更漏补白，随添多子地走起棋来。
未有片刻，桃墨的就有弃子而逃的冲动了。她本就不善棋艺，与乐正下棋完全一是为了替秦商陆遮掩；二则是要去探那机缘。既然那猴子小兽说，随缘而动。从这此行看来，这机缘十之八九就是在乐正青君和沈双雨二人身上。而男女之间，无外乎就那么点事儿，你爱我我爱你，你爱我我不爱你，我爱你你不爱我，如此而已便可概括纵横凡间数千载的恩恩怨怨，悲悲喜喜。可是桃墨瞧着这二人，一副相敬如宾、恩爱甜蜜的模样，她有点不太能参透这机缘了。无恨无债，难道是要她来进一步促进二人感情，帮沈家延续后代？她想，这很简单，一包醉合欢就可解决所有问题，当然排除乐正青君不能人道这个问题。
她揣摩了一番，然后决定转移话题，她咳了咳，引得专注于棋局的乐正青君的注意道：“我与夫君相处时日不长，观家主与尊夫人的感情似是极好，很是羡慕。传言尊夫人在嫁家主之前也是商道内一个奇女子，家主若不介意，可否与桃墨说说夫人之事？”桃墨脸上燃烧着赤/裸/裸的八卦之火，就差没捧个瓜子碟、嘬两口茶、翘着腿来了。
乐正青君拈子的手猛地一滞，桃墨心道这就对了。她不动声色瞅着他的手缓慢落下搭在棋盘边，玉石的棋子磕出脆响，孤零零地击碎一波夜色。人心埋着的记忆，搁在心底太久便与血肉生在了一起，剜出来除了痛还有的就是腐朽的气息。有朝一日，当所有爱恨曝于面前，是大梦如空的遗忘，还是已死难休的纠缠？
乐正青君温雅的声线如垂暮里的鼓声，说出来的话却似一道利箭，划破事实盛妆的表面，刺入记忆：“她恨我都来不及，怎么会爱我呢？”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第十七章 幻境疑云，爱忧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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