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压路来》墨然回首

19、第十八章 乐正探沈，池波生意

　　沈家在那时依旧保持着世家烈火烹油的鼎盛之貌，莫说当地的州尹，便是王都的官员见了沈家人也是要客气三分的。谁让王宫里那宠妃里总有一个是姓沈的呢？枕边风这种东西在民间夫妻间吹吹增加的是情趣，到了王宫里也许一不小心就吹走了你的乌纱帽。请严肃看待女子特别是后宫女子们的这项怀柔技能，以往史料证明，不管是明君还是昏君都难以抗拒它，因它晚节不保的比比皆是。据说，沈双雨的姑姑就是个中高手。

　　且不论沈家背后强大朝堂和后宫势力，便说它盘踞南北两朝香料营生每年就为它源源不断地输送着数不清的金银。所以说这是个财大气粗，背后有人的家族。

　　这样一个家族就如同一个巨大的蜂巢，供养着数以千计的人，数以千计的人则数不清的秘密。每个人都有不同的面孔，却有着一个相同的奋斗目标，人人皆仰望着家主之位。就和后宫里的女人仰望凤位，女人的孩子们仰望龙椅一样，这很符合人心发展规律，也十分的积极向上和励志。可是，如同皇位一般，家主之位也是世袭制的，世袭到这辈就是沈双雨了。

　　以上是乐正青君在和扫院子的阿黄、倒夜香的九婆、厨房里择菜的暖娘，当然还有那个被沈双雨打发过来照顾他的香谧打听来的。他挂着他一贯懒洋洋笑容在疗伤修养的同时成功打入到这些沈家底层人士的内部，从那些反复絮絮叨叨中抽丝剥茧、去粗取精，得到了这些很有内涵的信息，顺便还知道了例如北苑的二老爷有个病歪歪的瘸子女儿；听说宫里的沈娘娘近来已不非常受宠，便将主意打到了娘家；又闻族内的长老们要替沈双雨招婿了。

　　从这些来看，乐正青君应当也确实心思不纯了那么一点。底层人士们在琢磨出这位公子除了养伤养到无聊外，大概也是觊觎上了他们家主的那张绣床了。入赘不好听，但是入赘到沈家就截然不同了。地位稍位高一些的厨娘表示如果乐正青君愿意，她可以帮他牵线搭桥，给他和沈双雨来创造次偶遇。乐正青君蹲着身帮她削着土豆，唇角挑着那缕看着便有点坏的笑意，既未否决这个提议也未认同。厨娘表示，他不用害羞，因为这个成功几率几乎为零。

　　等他转回了自己的院子，便见着香谧双手握着什么低头在廊下踢柱子等着在。她听到了他的脚步声，立刻惶恐地看了过来，乐正青君未忽视她眼底的一丝期待。他眸色闪了闪，笑着缓步过去：“小香谧今日送药来的倒是甚早啊。”

　　香谧姑娘看着他的笑容晃了晃神，一张小脸马上红得和她裙上的芍药一般鲜艳欲滴。她垂着头，声音轻细：“三叔说公子的伤已无大碍了，是药三分毒，公子近日不宜动武好生调养就好。”如此，似也意味着混吃白住的乐正青君与沈家的缘分也要行将告终了。虽然在这个家族里，知道乐正青君这号人的寥寥可数，但却还是有人生了挽留的心思。于是香谧姑娘紧张到有点哆嗦道：“我，我观公子似也是截然一身。如，如公子愿意，香谧可去向娘亲为公子求一份差事。”她极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以公子之才，相信，沈家也不会辱没了的。”

　　她这番话在乐正青君的意料之中，少女情怀嘛。他好整以暇地微笑着等她说完，在最后一句时挑高了些眉。香谧是个看似怯懦又自卑的姑娘，在这个家族里虽然顶着沈双雨养女的名号，但是就和淡烟一样没有多少存在感，甚至比有些主子屋里的大丫鬟还来得卑微些。可是后面那句话里流露出来的意味，却让他起了些兴味了。这沈家就如一炉精致而复杂的焚香，那股子香气是会不由自主地沁入每个人的骨子去的。

　　香谧等得很是忐忑，见他久无言语，便生了一丝绝望。却在她将要开口之时，乐正青君悠悠笑道：“多谢姑娘为乐正思虑至此。既是如此，乐正厚颜便有劳姑娘。”

　　那一刻，香谧在她卑弱渺小的一生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圆满。满园的墙下红在暮色里，随风燃烧起一波又一波如火如荼的火焰，少女的心思刹那绽放开来。那是她第一次主动争取些什么，而她没有失望。她抑不住眼角满满的笑意，离开时的步子都是轻快雀跃的。而她身后的乐正青君看着她的背影，目光又落到那一院子红艳灼目的花朵，无声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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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香谧如何去求得沈双雨，总之乐正青君正式以账房手底下打杂的身份在沈家安家落户了。也有他人对这个突然出现接着便待在了账房这油水地的公子表示深深地嫉妒，但是没人敢在台面上说一句不满来。沈双雨这个家主虽然年纪不大，但自小便培养来的手段不是一般的狠辣。有王孙公子私底下评论道，沈双雨是朵生长里荆棘里的国色牡丹，想要接近首先要有被扎死的觉悟。之后，那名王孙不久就被贬到了边关去了，这在提高了沈家威信的同时也让沈双雨的仰慕人数锐减。

　　乐正青君聪慧过人自不必说，在不经意间他展露出对理帐的才能并协助账房总管在年关异常繁忙时将账目处理的一丝不苟后，账房对这个关系户极大地改变了看法。逐渐乐正青君成了总管之下，最有权势的人了。当然鸿鹄是不会在池塘这等弹丸之地待多久的，否则也便不能称为鸿鹄。

　　在又一次偶然下，视察账房的族内长老发现了乐正青君这个伶俐干练、气度不凡的年轻人，在与他一番浅谈后，认为他极具管事天赋应大力培养。长老其实是有深思远虑的，沈双雨身为女子，担当偌大的沈家已属不易。且她没有兄弟姐妹来辅佐于她，数来数去，身边竟没有几个得力之人。他觉得乐正青君既然是沈双雨救回来的，当是对她存了感恩之心的；且这小伙子确非池中物啊，进退有度，当是良材。这沈家之中，能为沈双雨如此考虑的，恐怕也只有这个端正而古板的老头了。

　　乐正青君自此在沈家平步青云，身为长老前的红人。沈双雨那时则一心放在沈家传家秘方十香烬上，偶尔听得乐正青君这个名字，也只是沉默一下便也未加多理睬。十香烬是沈家祖辈留下的调香秘方，传闻此一道香方燃起后有十重香气，层层相叠，有意想不到之效。这个解说很含糊也坑人，究竟意想不到成什么样子谁也不知道，除了第一次调出它的沈家祖先。换而言之，这个十香烬就和传说中的武林秘籍一样，一般常人练不了，只待跳崖跳河跳湖的有缘人来修习它。

　　关于香料除了是项愉悦身心的高雅艺术以外，还有调理医治的作用。而十香烬作为霸占顶级香方名号数百年的秘方，就不免让人想入非非了。

　　年关时节，即使在这人心众异的沈家也是一派祥和乐景。已不太受宠的沈娘娘在此之前突然传了喜脉来，于是沈家原显沉闷气氛一扫而空，再接二连三的厚赏之下，就是连闷在院子里的北苑的病小姐也时不时出来走动了。

　　锦绣挂树，金玉铺堂。硕大的红灯笼一连串坠在廊下，若游龙徜徉在这被繁盛花木笼着的沈家之中。酹酒青觞，杯觥交错间人影晃动。沈家内的大小管事们也是齐聚一堂，沈家也为他们开了几桌丰盛酒席以慰他们此年辛劳。乐正青君作为新秀之辈，自然免不了推杯论盏。再他又一次一饮而尽手中杯酒后，透过敞开的窗看向隔着几重院子的主院，那里明灯如昼恍若仙家宫阙。

　　又一不知哪处管事，谄笑着端着酒杯过来准备通过乐正青君向长老推销自己的同时，也把自己的女儿推销给乐正青君。乐正青君面色一抹红晕，眼神有些虚迷，他醉醺醺地表达，他有些不胜酒力了，胸闷气短欲出外解解酒气，此事他日再谈。他的声音已呈飘忽状，那人估摸此时便是同他说了，明天也就被他忘得干净了，便讪讪道，明日再谈再谈。

　　乐正青君负手独走在幽僻小径之上，丛木葳蕤，路边有落地的石灯，夜里花香涌动。他揉了揉额角，那酒也非极好的酒倒是有些呛人，他垂了垂眼睑遮去其中神色。忽然便听到哗啦一声，假山那侧传来极大的水声，似是有人落了水。他的脚步顿了顿，继续往主院那方向走。可未走几步，就见他顿了步子，弯腰捡起什么来。他的眸子映着石笼里淡淡灯火，仔细瞧了瞧手中物件，转身望假山那侧而去。

　　沈家为养百花做香料，引了好几处热泉为池。不巧的是乐正青君去往的那里只是处极为朴素和普通的池塘，腊月天里，一池水虽为结冰也是寒凉彻骨。一入乐正青君眼的便是一袭红衣浮在黝黑的池水里，他瞧了瞧尚未有什么举动，就又听哗啦一声，沈双雨自池子里猛地冒出来。湿淋淋的头发和那红衣裳一起紧贴在她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很是美妙。她拨了拨额前垂下的发，抬起眼睛冷冷看着岸上的他，立在池子里的她像是尊冰冷而美丽的雕像，就见她被冻得青白的唇颤了颤，忽然一笑：“你没长眼睛吗，看到人落水都不会救？”

　　乐正青君的目光自披着长发颤抖着的身子上挪到她那双眼睛里，也温文尔雅地笑了起来：“以家主的身高三尺来高的池子是淹不死的。”说罢还好心地提醒道：“家主还是先出来为好，否则倒是要被冻死了？”

　　沈双雨第一次被人堵到哑口无言。

　　双强再遇，乐正青君第一次取得回合胜利，并成功地将他的印象深刻而永恒地留在了沈双雨脑海中，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作者有话说

　　再次忽视论文的巨大鸭梨更新了，说今晚更新我总算没食言了。握拳，擦泪，继续奔下去拼论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