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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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带回来的药还是有效的，因为又过了几天，我能听见了。
具体过了几天我忘记了。
因为在我突然发现自己能听见的那天，记忆太过鲜明，于是那天前后的记忆就变得很模糊了。
那天我一边浇花，一边隐约觉得我能听见水滴落的声音了，但是声音太小，我觉得或许是幻觉。
然后他回来了，从后面抱着我，我顿时心跳得很快，我或许终于能够知道他每天说的三个字到底是什么了。
他的头靠在我的肩颈处，说：“傻丫头。”
可是，当时我根本听不懂，我忘了我根本听不懂。
我从来没听见过声音，我不知道这样的声音到底对应的是那几个字，我只是强记住了这三个字音，我想着，应该是“对不起”。
我还没来得及问他这三个字音究竟是不是“对不起”，旁边突然跳出来一个人。
来人蒙面黑衣，直接飞扑向我们，他冲上去和黑衣人打了起来。
我转头去看，他朝我大喊“躲起来”，被来人在手臂上划了一刀。
这次我用眼睛“听”懂了。
于是我淡然地转头进屋，坐在窗边的椅子上喝茶，听着外面的刀剑碰撞声，这是我有生以来听见的第三种声音。
我有生以来终于听见了三种声音，第一种是我浇花的声音，第二种是他说话的声音，第三种就是这个，刀剑碰撞的声音。
不过我现在虽然能听见，但听力很弱，所以这刀剑碰撞声在我听来很像以前哥哥给我形容的针落在地上的声音。
作为一个从来没听见过的人，我很认真地体会着这种能听见的感觉，我闭着眼很仔细地听，我很想知道谁会赢。
可惜这声音总是飘移不定，时远时近，有时甚至好一会儿听不见。
又是好一会儿听不见声音之后，半晌，吴言进来了。
踉踉跄跄，满身伤口，像极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模样。
他倒在我面前的地上，张口：“这是我给你偷药的时候惹来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药又不是我让他去偷的。于是我保持沉默，我打算“听”一“听”他突然提到这个是要说什么。
他却没继续这个话题。
因为他开始猛咳，咳了半晌，咳出两口黑血，于是他瞪着我问：“你到底有多恨我？”
我看着他嘴角的黑血，想着，这用他们武林人的话，应该就是他催动内力，促进了毒发。
“我不过就是之前流连过一阵子青楼，你也不至于恨我到要杀了我的地步吧？更何况，那时候你的态度那个样子，我怎么知道你也是喜欢我的？”
这下我又傻了，他到底把事实理解到什么方向上去了？
我看着他，终于看明白，他确实以为我的态度是因为介意他之前流连青楼。
这是什么逻辑，难道介意他去青楼我就要花这么多工夫给他下慢性毒？
我摇头：“不是因为这个。”
然后我被我自己的声音吓到了，果然很难听。
这是我听见的第四个声音。
可惜吴言不识字，所以我还是只能继续用我的声音跟他说话，虽然我自己的声音听得我都皱了眉，但是他还是听得很仔细。
我挑开他的衣服，露出他那个纹身，告诉他：“你在河边醒来的时候我就看到这个了，所以我也知道了，你，就是杀害我哥哥的凶手。”
他很惊讶。
我好心继续解释给他听：“我哥哥的尸体被运回来的时候，怀里护着打算送我的及笄礼，可能是你不小心掉下落在他怀里的玉佩，也一并被他牢牢护在了怀里。那个玉佩上就是一个‘杀’字，和你的纹身一模一样。”
吴言看着我半晌，突然开始笑，边笑边咳，咳血，黑血。
他好不容易不笑了，问我：“所以当时你说你要我娶你，只是因为你想让我待在你身边，然后想办法杀我报仇？”
我点头。
他却咧嘴笑了，抬手捂住眼睛：“枉我为了你那句话忐忑了大半个月，不知道怎么面对一个单纯干净的人的一派热忱，后来见你冷淡了，以为你放弃了，却没想到你竟然一开始就只是想要我的命而已。”
我见他捂着眼睛，声音也很涩，我几乎以为他是在哭，这点让我觉得很可怕，但是，幸好，他把手拿开眼睛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却不像是在哭。
一个杀手怎么会哭呢。
我以为他会指责我，他却只是用一副宠溺的眼神看着我：“我这次活不了了。跟你的毒没关系，是被刚才那人伤的。你自己用那些花花草草制的毒，若不是被我这次内力催动，连发作的机会都没有。而且就算这毒发作了，如果只有你的毒，我也顶多落下些病根罢了。”
他那副宠溺的模样很是刺眼，我皱眉不说话。
“怎么，你还不甘心没能亲手杀了我？呵呵，这样也好，你对我这样没心没肺的，我也不担心你以后了，你以后重新找个人嫁了吧，徐婶之前给你说的那家哑巴木匠真的不错。”
他半晌不说话，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费劲抬起了头，看着我的小腹：“你……有没有可能怀孕了？”
我看着他的眼神，我第一次看到这么复杂的眼神，有期望，有害怕，有不舍，有绝决，还有什么，我不懂，那眼神太复杂。
我淡淡摇了摇头：“不可能的，我们同床开始我就一直在喝避子汤。”
他哑然，苦笑，笑了好久，边笑边呢喃：“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一时无话。
他抬手想碰碰我的脸，被我轻易地躲开了，他有气无力地叹：“傻丫头。”
我皱眉，又是这三个字音，他长期以来一直对我说的三个字音。
但由他此时的状况和表情看，这三个字音实在不像是“对不起”。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了这三个字音对应的字是“傻丫头”，而我此后始终不明白，到底是因为什么让他这么执着地一直称呼我为“傻丫头”。
他顿了一会儿，接着说：“你去县衙吧，告诉他们外面那个人是我追查到的，引到家里来解决的，这样我应该可以算是殉职，应该可以发给你这个未亡人一笔不错的恤金。”
这让我想到我们第一次对话时，他用讽刺的神情问我要多少钱的情景。
我干脆利落地起身：“那好，我去找县衙的人来给你收尸。”
出了屋子，那个被吴言杀掉的人的尸体就躺在院门附近，我之前能听出他们的战场忽远忽近，却没想到最后是在这里，在这院门口结束的。
那具尸体也是血淋淋的，我战战兢兢地想绕过去。
可是，注定我会瞥到那个东西，注定我会壮着胆子走上前去。
那具尸体的胸口被划了好几刀，衣服被划烂，露出的胸口的皮肤上明晃晃地摆着那个纹身，一个繁杂的“杀”字，外面一个方形的框，纹成了印章的样子。
我一下子懵了。
跌跌撞撞地冲回屋子。
吴言已经断气，他胸口的纹身被他用最后的力气毁掉了，原本是纹身的位置一片血淋淋。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9）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