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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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言毁掉了自己的纹身，于是没人知道他也是一个杀手，他果然被当做了殉职的英雄，我果然得到了一笔足以养老的恤金。
之后我依然每天浇花种草喝药。
之后我终于弄明白了吴言临死还不忘说的那三个让我纳闷许久的字音，其实是“傻丫头”。
之后我身体越来越差，大夫说我心病越渐加重，加上这段时间乱喝自己配的避子汤，身体内里已经不堪重负，恐怕活不过十年。
我不在乎。
我孑然一身，死或者活都是无所谓的。
我从小养在深闺，吴言可以说是我接触的除家人以外的第一个人。
在接触到他以后，我才体会到了除悲伤以外的另一种强烈的情绪，那是愤怒和恨。
我见到了哥哥怀里藏着的玉佩和吴言胸口的纹身，于是我断定他是杀害哥哥的人。
我的第一反应是想杀了他，但我知道我杀不了，于是我安慰自己，冤冤相报何时了，哥哥肯定也不会愿意我沾染上血腥。
之后，他走就走吧，我并没过多在意，他却偏偏又回来了。
偏偏要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他是我的仇人！
介于这样一层特殊身份，之后每次和他的相处，我的各种情绪都会比平时强烈许多。
这是以前从不可能发生的事。
我会读书识字，我知道一个大家闺秀应该是娴静温柔的。我很少喜怒形于色，况且我那时也没机会经历大喜怒。
爹爹的病故，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大悲恸。
哥哥的死，是我第一次失态。
但在吴言面前，我的情绪往往很难控制。
我从小养在深闺，我不知道吴言胸口的纹身代表的是一个组织，一个杀手组织，组织中的人，人人都有这样的纹身。
我根本猜不到这么简单的事。
我不知道谁是杀害哥哥的人，是吴言，还是吴言杀死的人，还是别的我从没见过的杀手。
我不知道吴言到底叫不叫“吴言”。
我不知道是谁买凶杀了哥哥。
我不知道在吴言死前，我们平静地相处的那段日子，他坚持不懈地喊我“傻丫头”是为了什么。
我不知道他坚持不懈说的三个字是不是“傻丫头”。
毕竟之前我一直以为那是一句“对不起”。
我不知道我的听不见让我错失了多少东西。
我开始猜测。
我之后做的最多的事就是猜测。
甚至对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情进行猜测。
我猜测吴言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给他下毒的。
是在成亲以后。
成亲前，我认为我给他做的饭是用他劈的柴换的，所以我那时候给他做的饭都是认真仔细的。
而在成亲这件事上，他是欠我的，所以成亲之后我可以毫无负担地下毒。
我不想欠他的，因为我想要他的命，所以只能是他欠我的。
吴言饭量很大，每顿要吃两大碗饭还能在我吃饱后顺便把剩下的菜全清扫了。
所以我只用把毒下在我不爱吃的菜里。
我猜测吴言不知道他曾在成亲后去青楼的事对我来说真的没什么。
首先，他在我眼里一直是仇人，我不可能关心仇人去了哪里，只可能关心仇人死在了哪里。
其次，吴言觉得我因他流连青楼而恨他，可以恨到给他下毒的地步，却不知道在我们平凡人的世界，在市井平民眼中，哪一家的丈夫去青楼了，其实不应该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的，作为女人更是不应该把这当做什么大事的，女人总该贤良淑德的。
洗衣坊的女工里就有丈夫流连青楼整日不归的，她却依然每天温温顺顺洗衣，回家照顾孩子孝顺公婆。
我当时那么怕吴言去青楼，只是怕失去下毒的机会，只不过被吴言误会了。
最后，吴言不知道，他的事对我来说都没什么。
只是我还是忍不住猜测吴言为什么把去青楼那件事看得这么严重，这只是一个小细节而已，我却总是一直猜。
一直没猜透。
直到后来有个来取衣服的镖师，一路大骂遇匪时弃他而逃的同伴是“叛徒”，我才明白，或许吴言把那件事当做背叛了吧，或许男人都很在意背叛，更何况是杀手？
成亲后还背着妻子去青楼，被他当做了背叛，他只是不能原谅自己做出了背叛这种事罢了。
可是我不也背叛了他么？
不对，我没背叛他，我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杀了他来着，我并不是他的同伴，算不得背叛。
我不了解他，他不了解我。
我们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我不停猜测吴言做的各种事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应该一开始就查清楚了我的背景，应该知道我的哥哥是被人杀害的。
但他始终没有什么反应。
要么是他不知道杀害我哥哥的人是来自他那个组织的；要么……他确实知道杀害我哥哥的人是他那个组织的，但他知道不是他？当然，还有可能杀手就是他，但他太过冷酷，觉得这没什么，毕竟我是个没见过市面的“傻丫头”，没有那个玉佩，我永远不可能知道杀害哥哥的是谁。
我一直觉得他是冷酷的，毕竟他是杀手不是么？
我一直在想他每天说的那三个字有没有可能是“对不起”，这种可能性曾一度动摇我坚持不懈地下毒。
我不停猜测吴言临死的时候为什么不解释。
他应该知道不解释等于认了这个罪名。
所以他真的很可能是杀掉哥哥的凶手，他不解释只是因为没有预料到会被我识破？更没有预料到他居然会遭到“报应”？
他不解释……总不会是因为觉得我不可能看到第二个纹身，不可能知道世界上还有别的杀手？他认了这个罪名，总不会是……为了不让我内疚？
每当想到这里，我总会忍不住地想，要是我没有看到那个杀手的纹身就好了。
我所有的困惑和茫然都来自于看到了那个死去的不知名的杀手的纹身。
在那之前我一直坚定而执着地做着我觉得对的事，在那之后我陷入了无边无际的困惑。
之后，我一直猜，一直没猜出结果。
所以，吴言真的不应该死的。
至少，他应该活着向我解释清楚。
我一直没再嫁。
我是一个聋子，已经嫁过一次，还病怏怏的，还克亲，这点还被我死掉的丈夫再次证实。
没人敢娶我。
但这件事除了徐婶很忧心，并没人为此烦恼。
之后我再没说过话。
我从那以后一直能隐约听见声音，可是我自己说话的声音连我自己都不爱听，所以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我能听见。
之后我再没见过吴言那样的纹身。
之后我安安静静地生活，一直到我也终将离世。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10）
，还差 